早春,張老師小院里的那棵老櫻桃樹開花了,就像一把撐開的大花傘,招來許多蜜蜂和蝴蝶。
“好美的花??!”當聽到院外一聲聲贊嘆時,張老師的心都要醉了。張老師住在老教工宿舍樓的底層,門前圍了個院子,有點破舊,里面栽有從老家樟源嶺挖來的忍冬、映山紅、楊梅樹等,春意盎然。當然,他最喜歡的還是那棵老櫻桃樹。他沒事就坐在櫻桃樹下的石桌旁看書、備課、改作業(yè),有時也輔導兒子張詩思的功課。
可是,櫻桃花才開了幾天,黃記者等人就圍在院墻外,嘁嘁喳喳吵個不休。
“這是什么花?”一位阿姨手指著櫻桃花,驚訝地說,“大家快過來看,還有好多蜜蜂采蜜呢!”
黃記者笑了笑,說:“這是櫻桃花,花謝后會結出許多紅櫻桃來。你們有誰讀過俄國作家契訶夫的戲劇《櫻桃園》?那櫻桃園里開的就是這種花!”
“吵死人啦!不就是一棵櫻桃樹,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張詩思正想沖出院門趕他們走,張老師趕忙拉住張詩思,說:“這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你應該高興才是?!?/p>
可是張詩思怎么也高興不起來。一天中午,他正在櫻桃樹下的石桌上訂正數(shù)學試卷,突然院外傳來咔嚓聲。他猜想準是那個閑得無聊的黃記者又來了。黃記者就住在校園外的橫街上,每年櫻桃花開時,他都會來拍照。
果然是他!拍什么拍,又不是你家的櫻桃樹!張詩思心里煩透了。
他氣沖沖地走出院門,沒好氣地說:“黃老師,您三番五次偷拍我家的櫻桃花,算不算侵犯隱私權?”
黃記者忙賠笑臉,說:“小兄弟,別見怪,我的報紙副刊上缺些圖片。這不,我正幫你家的櫻桃樹出名呢!”
“誰要您幫忙出名!您沒見我正在做試卷嗎?您再拍,我可要生氣了!”張詩思冷著臉。
黃記者尷尬地站著。這時,張老師恰好放學回來,忙對黃記者賠不是。他拉著兒子走進院內(nèi),勸道:“做人要大氣,人家拍照櫻桃花,是看得起咱們!”
“他拍照片給報紙配圖,與我們有何干系?”張詩思爭辯著。
“你的老師難道沒教過你獨樂不如眾樂的道理嗎?”張老師沉下臉。
張詩思不好再說什么了,但心里還是憋著氣。
半個月后,櫻桃花凋謝了,鋪了一地雪白的花瓣。
初夏來臨,櫻桃樹上結滿了小櫻桃。過了些日子,櫻桃由青變黃,由黃變紅,熟透了,很誘人。還別說,常有幾個調(diào)皮的少年踮起腳,甚至跳躍著去摘櫻桃。
一次,張詩思看到黃記者不知抱著誰家的小孩,伸手去摘墻頭的櫻桃,還扯斷了一根枝條。張詩思氣不打一處來,同黃記者吵了起來。黃記者連連道歉,說小孩子嘴饞。這時正趕上張老師下課回來,聽到口角聲,趕忙拉走兒子。
張詩思抱怨道:“都是櫻桃樹惹的禍,不如砍掉省心!”
“這種話虧你說得出口,小孩子好奇心強,想摘幾個櫻桃嘗嘗,情有可原,也是看得起咱們!” 張老師生氣了。
轉(zhuǎn)眼花開幾度,張老師院里的櫻桃樹長得更高大了,張詩思也上高中了,懂事多了。只是張老師這棟宿舍樓舊得不能再舊,沒有留下幾家住戶,不久就要拆掉。大伙歡天喜地,早就盼著搬進新樓住,唯獨張老師一家為院子里的櫻桃樹發(fā)愁。
眼看新春在即,張老師越發(fā)放心不下。該把櫻桃樹安置到哪里去呢?張老師和張詩思在院子里踱來踱去,也想不出啥好辦法。
這天中午,下著雪,黃記者又扛著照相機來了,在院門口迎面撞見張老師,問:“聽說這棟樓不久就要拆掉,您的櫻桃樹打算怎么處理呢?”
張老師搖頭苦笑。
這時,張詩思聞聲走出院子,急著問:“黃老師,您有什么好辦法嗎?”
“我看這樣吧,我先把櫻桃樹買下來,移栽到我家的小院里去?!秉S記者說著走進院內(nèi),癡癡地凝望著雪中結滿小花蕾的櫻桃樹。
“您太見外了。咱們因櫻桃樹結緣多年,我就做個順水人情送給您吧?!睆埨蠋熣f著,緊緊握住黃記者的手。
黃記者沉默良久,走到張詩思身邊,笑道:“小兄弟,你什么時候想它了,就過來看看,我家的院門隨時為你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