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嘯竹

向林同志：

接到你的來信，知道你就要下鄉(xiāng)蹲點去了。從信中可以看出，你對這次下鄉(xiāng)工作，充滿了無比的興奮和革命的激情。我也為你特別高興。你不僅希望通過這次下鄉(xiāng)蹲點勝利完成黨交給自己的重大任務，而且決心要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在農(nóng)村的階級斗爭、生產(chǎn)斗爭和科學實驗三大革命運動中鍛煉自己，改造自己，促進自己的革命化。從你的信里，還可以看出，在你的激動之中，也帶著一些顧慮。你是城里長大的，又是“三門”干部，出了家門進學校門，離了學校門進機關(guān)門，這次下鄉(xiāng)，還是一生中的頭一回，所以在興奮之余，不免有點兒擔心。這是可以理解的。

你問，進村以后怎么辦？我想，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告訴你，進村以后到底怎樣著手工作。這個問題的確很重要。各地農(nóng)村情況雖然不同，我們下鄉(xiāng)的工作具體任務也不完全一樣，但是，一進村就有一個正

確的開端，這是使工作不走彎路的很大保證，這個問題解決得好，工作就能很快打開局面，深入下去。

很多有經(jīng)驗的同志告訴我們，關(guān)鍵在于我們要樹立一個良好的作風。什么是良好的作風呢？我想，首先還是堅定的階級立場，鮮明的階級路線。只注意枝枝節(jié)節(jié)，不抓住作風上這個主要的關(guān)鍵，就不能取得群眾的信賴，打響工作上的第一炮。

我們黨在農(nóng)村中的階級路線，一向是依靠貧農(nóng)、下中農(nóng)，鞏固地團結(jié)中農(nóng)。我們黨過去實行這個階級路線，現(xiàn)在實行這個階級路線，今后，在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的整個歷史時期仍然要堅持實行這個階級路線。我們在農(nóng)村工作中，相信不相信貧農(nóng)、下中農(nóng)，能不能堅決依靠貧農(nóng)、下中農(nóng)，歸根到底，這是一個立場問題。

黨在農(nóng)村中的階級路線是這樣鮮明，我們下鄉(xiāng)工作的同志，階級立場必須十分堅定。群眾是從我們的一舉一動來衡量我們的作風，又是從我們的作風來衡量我們的立場的。因此，我們一進村，就要用實際行動向群眾表明：我們是代表貧農(nóng)、下中農(nóng)利益的，是為貧農(nóng)、下中農(nóng)辦事的干部。只有用實際行動向群眾表明了態(tài)度和決心，群眾對我們有了初步的觀察和考驗，才會擁護我們，向我們反映真實情況。所以，我們進村之后，一開始就必須按照黨的教導，真正和貧農(nóng)、下中農(nóng)實行“三同”—一同吃、同住、同勞動，并且要在整個工作過程中都一直保持這種艱苦深入的作風。

一進村，首先碰到的就是到哪兒落腳，也就是到哪兒住的問題。很多同志的經(jīng)驗告訴我們，應當住到最可靠的貧農(nóng)、下中農(nóng)家里去。這正是工作上艱苦深入的第一步。說到這里，我不禁回想起土改時候的情景。那時候，我們進村之前就有了思想準備，要住到最窮最苦的貧雇農(nóng)家里。可是剛一進村，情況不明，舉目無親，誰家是貧農(nóng)？誰家是雇農(nóng)？依靠在哪里？心里一點底也沒有。當時，我們都把背包往鄉(xiāng)公所一擱，就先到幾戶最窮苦的人家里去串門，又從側(cè)面進行了解。最后，我終于找到了一家上無片瓦、下無寸土的老雇農(nóng)，作自己的房東。后來，這家老雇農(nóng)成為我們運動中的依靠，工作的立腳點。這是十多年前的情況了。當時農(nóng)村基本上還是敵人的天下，農(nóng)民內(nèi)部的情況也完全不摸底，那時不進行艱苦深入的扎根串連的工作，找不到可靠的根子，就不能展開工作?，F(xiàn)在的情況雖然有所不同，但是，要在農(nóng)村開展任何工作，貫徹階級路線，仍然要始終保持艱苦深入的作風，住到真正的貧農(nóng)、下中農(nóng)家里去，認真實行“三同”，否則，我們就得不到貧農(nóng)、下中農(nóng)的信賴，工作就仍然會沒有依靠。前不久，我聽到一位老同志談起他最近到農(nóng)村去的情形。他進村時，大隊干部給他物色了一家房東，說是貧農(nóng)。他去了一看，這家有好幾問房子，在一間屋子里，一個大炕上，被褥堆得老高，幾個老頭兒正坐在炕頭上抽旱煙，看來生活很不錯。他猶豫了一下，覺得住這樣的人家不太合適。隨后，他又找隊長去，隊長很為難地對他說：“還有一戶貧農(nóng)倒是不錯，不過他家勞動力少，孩子多，房子也擠，生活比較困難?！彼宦?，有了幾分把握，就串門去了解。他終于決定住到這一家來。后來事實證明，他這個主意打得不錯。他說，如果他不決心住到這一家來，就不能很快地和村里貧農(nóng)、下中農(nóng)群眾打成一片，工作很可能走彎路?？梢姡裉燹r(nóng)村的情況，也仍然有復雜的一面，我們的階級觀點必須十分鮮明才行。

為什么非住到貧農(nóng)、下中農(nóng)的家里不可？這不是單純住房子的問題，而是關(guān)系到我們是不是堅定地執(zhí)行階級路線，是不是堅決地依靠貧農(nóng)、下中農(nóng)的問題。進村后，我們第一腳邁進了誰家的門檻，群眾都是非常注意的。那位老同志說，這是后來他和群眾搞熟了，他們才對他說的心里話。他們說：“你進村的頭天晚上，大伙就傳開了，說下鄉(xiāng)的同志把背包擱在貧農(nóng)家里，是有心要為咱辦事的?！比罕娋褪沁@樣通過我們的一舉一動，判斷我們的階級立場是否堅定，階級路線是否鮮明，在這個問題上，一點都含糊不得。

住在貧農(nóng)家里，是不是就算和貧農(nóng)、下中農(nóng)打成一片了？看是怎么住的。去年那次下鄉(xiāng)，和我們一起的有個同志，住在一位老貧農(nóng)家里，每天晚上和老貧農(nóng)睡在一個炕上，可是他和這位老貧農(nóng)之間，卻仿佛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老貧農(nóng)總是不大愿意和他說心里話。有一個晚上，這位同志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和老貧農(nóng)之間的生活條件仍有懸殊：他睡的是一套又白又厚的被褥，而老貧農(nóng)蓋的卻是一條又黑又硬的被子。當他意識到這個問題以后，就悄悄把自己的褥子橫過來，自己和老貧農(nóng)并排睡在一起。從此，這位老貧農(nóng)對他的態(tài)度改變了，愿意和他說知心話了。他從這位老貧農(nóng)那里，了解到村里的許多情況。這個例子說明，只有在思想感情上和生活習慣上完全和貧農(nóng)、下中農(nóng)打成一片，群眾才會把你當作自己人，愿意向你交心。

吃飯問題，對我們也是一個考驗。究竟我們能不能和貧農(nóng)、下中農(nóng)同甘共苦？這里也有斗爭。干部下鄉(xiāng)往往吃的是派飯，每天輪流到社員家吃。我們當然要堅持到貧農(nóng)、下中農(nóng)家里去吃。有的貧農(nóng)、下中農(nóng)做好的給你吃，到底吃不吃呢？有些同志對這個問題還認識不足，認為是社員要給我們吃，也不是我們要的，我們硬頂著不吃，會影響群眾關(guān)系。也有的同志

認為，社員給我們做好一點的吃，我們多給錢，也不虧他們。的確，有的社員是好心好意要給我們好的吃，我們不吃，他們還會埋怨說：“我也不是地主富農(nóng)，你們?yōu)槭裁床怀晕业难剑　睂@種情況，我們應當善于做些解釋工作：“在你家吃了好的，別人家也就會跟著做好的給我們吃，這樣，豈不是讓我們搞特殊化了嗎？”你堅持不吃，群眾還是會諒解的。在這個問題上稍不注意，就會在群眾中造成不良影響。有些沒有改造好的地主、富農(nóng)分子，也會鉆這個空子，添油加醋地給你造謠，弄得你有時就不免很被動。事實證明，生活上艱苦樸素，是和群眾從思想上打成一片的關(guān)鍵。我還聽過上邊講的那位老同志有這樣一個故事，他前幾年有一次下鄉(xiāng)，那里當時吃的有棒子面做的窩窩，還有一種比較差的菜窩窩，這位老同志專要菜窩窩吃。這對老鄉(xiāng)是一件驚奇的事，很快就傳開了。前不久，這位老同志又到那里去，有兩個老農(nóng)民遠遠就指著他說：“戴眼鏡的那個老頭子，就是那年在我們這里吃菜窩窩的，現(xiàn)在又來了?！笨梢?，能不能和群眾同甘共苦，是很重要的。我們一定不要搞特殊化，貧農(nóng)、下中農(nóng)能吃的，我們也能吃。我們不但一開始要保持這種艱苦樸素的生活作風，還要把這個作風一直堅持下去，貫徹始終，這樣，群眾才會始終信任我們。

沒有條件和群眾同吃的，自己起伙也不是不可以。但這里要注意一個問題：我們只要稍改善一下生活，就會大大超過群眾的水平。按照我們的工資收入或者規(guī)定的下鄉(xiāng)伙食費，集體起伙，我們可以吃得很好。但我們一旦這樣來一次，群眾中有人就會說，下鄉(xiāng)的同志在大吃大喝了。這就糟了。群眾就有可能認為我們吃不得苦，對我們說的做的就會有所懷疑，而我們的工作就很難開展。

勞動，這是我們聯(lián)系群眾的重要途徑。進村以后，是不是馬上堅持勞動，這是關(guān)系到我們能不能迅速和群眾打成一片，能不能迅速了解到村里的真實情況的十分重要的關(guān)鍵。上次我和一個工作組下鄉(xiāng)時，我們有個女同志，進村第二天就挎著糞筐去拾糞，群眾感到新奇，立刻傳遍了全村。第三天，大人小孩全認識她了，一見面就親切地招呼她，愿意和她親近。當然，論勞動本領(lǐng)，我們連十歲的孩子也許都不如，人家小孩挑起水來，輕飄飄地很自如，我們挑起水來，像扭秧歌，搖來擺去，挑到屋里，一桶水只剩下半桶。但這不要緊，問題是你肯不肯放下架子來，是不是肯于磨煉。群眾看我們態(tài)度老實，不擺架子，干活又真賣力氣，他們就會樂意幫助我們。通過勞動，我們和群眾的關(guān)系就密切了，只要我們參加勞動，就有人愿意找我們談情況。所以工作再忙，我們也不要忘記擠時間參加勞動。當然，開始是累一些，但鍛煉鍛煉就會習慣了。干革命工作是不應該害怕艱苦的，艱苦也正是鍛煉自己的好機會。堅持參加勞動，這是能不能取得群眾信任的大問題，也是我們能不能革命化的一個重要標志，我們絲毫都不能放松，一定要堅持到底。

重要問題，在于學習。我們是黨派到農(nóng)村工作的，我們必須勝利完成任務。今天，農(nóng)村的形勢和當年土改時有了很大的發(fā)展，階級斗爭的情況也有了新的變化。我認為，我們今天在農(nóng)村工作，一定要注意“吃透兩頭”。這就是，一方面要深入學習中央的指示和毛主席的有關(guān)著作，把黨的方針、政策的基本精神——徹底革命的精神吃透。一方面要認真向?qū)嶋H學習，向貧農(nóng)、下中農(nóng)學習，虛心向他們請教，把當?shù)氐膶嶋H情況吃透。過去下過農(nóng)村的同志也不要滿足于過去對農(nóng)村的一知半解，要知道，事物是發(fā)展變化的，農(nóng)村許多新的情況新的事物，我們了解得很少，我們應該深入分析當前農(nóng)村的新情況，把自己的革命覺悟提高到一個新的水平。提高到一個什么程度呢？提高到社會主義革命的水平上來，堅決把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進行到底。不吃透兩頭，我們就不能正確宣傳黨的方針政策，也不能密切結(jié)合實際，向群眾進行這種宣傳工作。

總而言之，我們下鄉(xiāng)工作，必須認真學習解放軍的“三八”作風。有了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才能立場鮮明，意志堅強，不至于在斗爭中迷失方向；有了艱苦樸素的工作作風，才能和群眾打成一片，取得群眾的信任；有了靈活機動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才能團結(jié)最廣泛的群眾，在復雜的工作環(huán)境中有勇有謀。而樹立團結(jié)、緊張、嚴肅、活潑的作風，也是保證工作取得勝利的重要條件。同時，我們還應當像解放軍練兵一樣，強調(diào)練好自己的基本功。什么是你這次下鄉(xiāng)的基本功呢？我想，學習黨的方針政策，學習毛主席的有關(guān)著作，應該是你最重要的基本功。此外，善于宣傳黨的政策，善于區(qū)別兩類矛盾，甚至要學會算賬、學會打算盤，學會群眾的語言，等等，這都是基本功，都需要邊學邊練，老老實實地下苦功夫。否則要過得硬是不可能的。

最后，我建議你這次下鄉(xiāng)，除了“三帶”——帶鋪蓋，帶鋤頭，帶毛主席著作外，還應該準備一兩個筆記本，記下群眾的各種意見，以便比較，隨時思索。還要記下你自己在工作過程中的思想發(fā)展。我想，這對于你最后總結(jié)自己鍛煉的收獲是大有幫助的。

以上，就算我給你的臨別贈言吧。祝你在實際斗爭中，把自己鍛煉成為更堅強的革命戰(zhàn)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