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 南
“靈山縣嚴肅處理暴徒凌辱女青年案件”是刊于《人民日報》一九八0年六月二十八日第三版的頭條新聞。一個女青年反對包辦婚姻,竟遭一伙暴徒在公社革委會門口“剝得一絲不掛,拳打腳踢,又抓又踩,任意侮辱”。公社的干部緊閉鐵門,見危不救,甚至從窗口“瞧熱鬧”。只有一位婦聯(lián)主任劉朝娟“只身沖入重圍,斥退暴徒,將她救出”。靈山法院對罪犯判了刑,中共靈山縣委對犯錯誤的干部作了處理,表揚了見義勇為的劉朝娟,大快人心!
作為一個具體的案子,靈山事件應當說已經了結。但是從思想上看,有許多問題可以總結。它說明:肅清封建遺毒是一個刻不容緩的任務。
靈山事件包括四組不同的代表人物,各以其不同的典型聚焦于一個斗爭點上:封建與反封建。第一組是兩位正面人物:劉朝娟和被救的女青年。她們或者是反對包辦婚姻,或者是反對人身侮辱,說來平常,可是在今天的某些地方實現(xiàn)起來卻必須進行艱巨的斗爭。第二組是四名罪犯。他們既深受封建專制主義之毒,又是封建習慣勢力的體現(xiàn)者,是狼面前的羊,又是羊面前的狼。這些人當然使人覺得可憎。但是,使人更痛心的是第三組人:一群黨的干部,不是見危不救,就是“看熱鬧”。值得注意的是,遭迫害的女青年是把希望寄托于這些干部的,要求他們主持正義,然而這些人浸透了封建官老爺?shù)乃枷?,反而同情封建迫害,不為人民辦事。除此之外,也不能不提到第四組人物:一千多“圍觀的群眾”。對他們無可責備,但不能沒有議論。我想如果有一個人出來大喝一聲“不準行兇”,鐵門外的那場慘劇是要改觀的。然而一千多人并沒有一個挺身而出。多少年來,每逢這類場合—從歷史悠久的砍頭示眾到不堪入目的“出丑露乖”,總是有人圍觀,有人喝采,有人敢怒而不敢言,也有人吞口水,大部分則是無聲的麻木。我們民族的這種悲劇至今沒有演完!當然這又是封建專制主義長時期為虐的一個后遺癥!
六十年前,我們有過一次擁護“德先生”和“賽先生”的啟蒙運動,又迎來了馬克思列寧主義,漸漸的從幾千年的昏沉麻木中蘇醒過來了。但是“五四”運動很快就發(fā)展成為政治斗爭和革命戰(zhàn)爭,在文化上思想上和習慣勢力方面的反封建斗爭這一需要物質基礎與充分時間的艱巨任務,顯然不可能在贏得革命戰(zhàn)爭勝利的同時完成。歷史便一躍越過了文化啟蒙這個環(huán)節(jié),人還沒有全醒過來就天亮了。我們從半封建半殖民地國家的基礎上進入社會主義革命的新時代,把無產階級同資產階級、社會主義同資本主義的矛盾作為主要矛盾,在思想文化領域中卻讓封建主義遺毒得以幸存,繼續(xù)為虐。當民主被強調貶低為純粹的手段,科學與知識分子被隨便標上資產階級的印記,平等被斥為純粹的資產階級口號之后,反對封建專制主義及其習慣勢力的斗爭便進一步消沉下來。十年動蕩一起,林彪、“四人幫”和康生一手竊舉“興無滅資”的大旗,一手大批至今也還不能論定的西周奴隸制和孔老二奴隸主思想,卻一字不談肅清封建遺毒,反而把所謂法家一味頌揚(法家在當時是新興的封建統(tǒng)治階級的理論代言人,但是同時也要看到他們是封建專制主義的理論代言人)。這是因為他們正是一批封建專制主義的代表者,志在篡黨奪權,建立他們的封建法西斯統(tǒng)治。他們確實又有封建主義習慣勢力作為社會基礎,所以能夠煽動小生產者無政府主義的狂熱,推行破壞一切生產力與勞動積極性的絕對平均主義,建立起神化領袖而又膨脹他們自己的個人迷信,實現(xiàn)他們的等級森嚴、特權泛濫、獨斷專行的封建家長制。封建專制主義的一對孿生兄弟蒙昧無知與野蠻殘暴,專以踐踏文明、蹂躪科學、摧殘知識分子為能事。真是“人格如土欲何之?生命不值半文錢。只因知識毀身家,千古浩劫是封建!”
專制殺人,封建誤國,官僚亂政,迷信敗黨;集中到建設上便是四化受挫;投射到政治上便是派性與團結為難,冤假錯案被“頂著不辦”、“拖著不辦”;反映在思想上作風上便是愚昧自得,無知自豪,繼續(xù)在麻木、昏庸、懶惰、殘忍中“交學費”,翻
一九八O、八、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