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解
明人黃道周是忠烈之士,也是骨
有明一代,帖學(xué)大盛,士大夫率皆能作行草,但多是從二王、趙、米中得秀潤遒媚,而險勁雄健的古風(fēng),卻難見了。當日,黃道周與上虞倪元璐(鴻寶)、孟津王覺斯(鐸)同舉進士,三人在翰宛館內(nèi)相約攻書,黃學(xué)鐘,倪學(xué)顏,王學(xué)大令,相互砥礪,共研書藝。后來,王鐸果然憑借天分與功力而得二王正傳,以雄快騰擲的《擬山園帖》傳世留名。而黃倪卻同一旨歸,拓開二王以外的另一路徑。沈尹默先生曾有詩評曰:“高格倪黃見性情,即論險怪亦天成。此流未許他人與,雅俗相看最易明。”可謂抉其真諦。而此前乙
《黃道周墨跡二種》所收墨跡之一為草書《山中雜詠》,未署年月。據(jù)《四庫全書總目》黃著《榕壇問業(yè)》目下所錄,知黃氏自崇禎壬申(一六三二年)削籍,歸石養(yǎng)山守墓。是年講學(xué)于浦之北山。越二年甲戌夏,入郡就芝山之正學(xué)堂為講舍。至乙亥(一六三五年)冬以原官召用,始罷講。不知是否即書于此間?末云:“山居余閑,偶友人持絹素至,倚石榻書之,不足觀也”,揣想其搦管之際,隨意揮灑任情恣肆之風(fēng)神,愈覺書勢如天風(fēng)海雨,吞吐峻發(fā)。雖逸筆余興,卻仍法度謹嚴,精氣內(nèi)含。當是深得索靖“山形中裂,水勢懸流”的峻險堅勁之氣吧。
其二為楷書詩翰。宋犖《跋黃石齋先生楷書近體詩》所說:石齋先生詩文書法皆有一種抑塞磊落之氣,而楷法尤精。書萬籟此俱寂和韻詩十五首,“真所謂意氣密麗,如飛鴻舞鶴,令人叫絕”,即指此冊。不過“飛鴻舞鶴”之說似乎玄了些,未若沙孟海先生“斷崖峭壁,土花斑駁”之評更近其意。斷崖峭壁,是說它嶄截雄拔;土花斑駁,則是蒼蒼然古樸重拙之謂,的確道著好處。此冊書在己卯初冬,即崇禎十二年(一六三八年)。而道周以劾楊嗣昌貶為江西按察使照磨,事在十一年。據(jù)此推知時當在江西貶所,年五十四歲。細繹詩意,亦可大略揣知道周此時心境,如“半畝雖安臥,投身百丈馮。瓦蟲穿石砌,巢鳥下云屋。高士頻遺
以人論書,固然有失偏頗。不過見其書,想其人,緣其人,更愛其書,也是人之常情。對石齋先生,不即如是?
“晴空雁影一行書”,提筆之際,《山中雜詠》中的這一句詩先涌到筆端,便拈來作了題目。而寫下來,竟又似與之無干了。
(《黃道周墨跡二種》,上海書畫出版社一九八九年八月第一版,2.9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