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守義
女兒放學后回到家,神采飛揚,笑個不停。我以為,她一準是遇到了什么驚天動地。令人笑口常開的快樂事。待女兒說出了笑個不停的原因,竟使我大跌眼鏡。原來,放學時同學出了一個“腦筋急轉彎”的問題,女兒一下子猜中了。于是,猜中了的女兒,就擁有了快樂的理由。這算什么?整個一個“小兒科”,這等區(qū)區(qū)小事,也值得如此快樂?也能夠成為快樂的理由嗎熑綣那樣,我每天都會遇到許多,我還不得樂死?
弱小的女兒很會尋覓快樂,營造快樂。而且許多時候,許多情況下,她尋覓、營造的快樂,幾乎沒有理由。比如,我牽著她稚嫩的小手在白樺林中漫步行走,忽然前面的草地上冒出一朵或幾朵或紅或粉色的小花,她也會跑過去對它說:“哦,你真的很漂亮,比我扎在頭上的蝴蝶結漂亮!”比如,女兒時常會俯身在家中偌大的魚缸前,一心一意地欣賞著水中徜徉的魚兒們的身姿,她也會“咯咯”地笑出聲來;再比如,與老師與同學偶爾去郊游,去游園一次,快樂的表情,快樂的心情,也會在面部表情肌與心靈深處留守好多時日……快樂沒有理由,就這樣真真切切、時時刻刻演繹在女兒的臉上、身上、心上。這對于我而言,則常常是不可思議的,那些不經意之間的小事,難道也值得如此快樂嗎?
作為見多識廣、閱歷漸多的成年人而言,我們已經不會輕易去感受與觸摸快樂??鞓房傂枰欣碛扇ブ?,而這支撐的理由又是足以讓人引發(fā)快樂的感覺。比如,我們由一介草民榮升為政府公務員,衣食無憂,仕途坦蕩,我們會快樂。我們有了這么多快樂的理由,再不抓緊時間快樂一下,那就是傻帽。比如,我們由先前的住土房地屋偏廈,一夜之間住上了青堂瓦舍的兩室一廳或四室兩廳,我們會快樂……“大庇天下寒士盡歡顏”隊列中“我當先”,我們擁有了這快樂的理由。再比如,我們從以前窮困潦倒經過幾番打拼終于做成了如今腰纏萬貫的“大款兒”,我們也會快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誰敢對哥們姐們小覷!
成人的快樂很實在,很物化,很世俗,很有一點功名誘惑的色彩。在現(xiàn)代社會,這種求真務實的快樂又何過之有呢?問題的關鍵在于,這樣的快樂太少太少,這種快樂的預期又不可能人人都能轉化為真真切切的現(xiàn)實。于是,快樂就與我們相去甚遠,甚或成了可望不可及。為了尋找一個足以使人快樂的理由,我們就變得十分刻意,百分苛求,萬分挑剔。結果,由于總也找不到那個快樂的理由,我們反倒平添了許多人為制造的煩惱。
從弱小的女兒身上,我找到了成人們一種世故的劣根性:快樂緣何非要尋求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做支撐?快樂是一種感覺,一種悟性,更是一種心志。擁有快樂還需要什么理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