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蘭

人民廣場

抵達她

不需要太寬的道路

從家到人民廣場

十分鐘的道路

我知道每個夜晚我來這里尋找什么

深邃的森林靜謐的草原

感覺里的水

一波又一波

一陣風吹來

我的頭發(fā)飄了一下

柳枝與松葉晃動了一下

風從四面八方來

切開我的思維

走向遠方

我熱愛的事情都留在人民廣場上

精神里的紅蘋果

每個夜晚都滾落一地

一個人來到人民廣場

不帶風一樣的情人

也不帶高山一樣的愛人

一個人

一只鳥

一群人

一群鳥

一個安詳?shù)囊雇?/p>

貼近一個樸素的詞語

——和平！

我愿意離這個字更近一些

在柔和的燈光里

不出聲

太陽每天從陽臺上路過

我坐著

我與遙遠的太陽對峙著

時光在近處遠處移動著

錯過了多少

我不知道

只感到身體之外的路有千萬條

和往年不一樣

往年這個時候我正在家鄉(xiāng)麥田里

看一看流云

俯下身輕輕觸一下麥苗

可是今年的今天

我只能靜靜地坐在陽臺上

靜靜地守護著

一個多災(zāi)多難的春天

——陽光在玻璃外使勁地爬

我內(nèi)心里的青草

使勁的長

美麗的建筑

她美麗高貴

優(yōu)雅

她安詳?shù)膶χ吒叩氖姓髽?/p>

她在人民廣場的中心

牽扯著千千萬萬雙眼睛

她的靜謐縱深廣大

她的凝重悠遠精深

仿佛遠遠近近的路

都接受了她的信息

仿佛遠山遠水

都對著她著迷

葉子

總有一閃而過的事物

比如這些新鮮的葉子

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它們什么時候長大的啊

在我的疏忽中

一下子就掙脫了寒冷的嚴冬

它們攻破春天的力量多么的浩大

小小的樣子

躲過了我的眼睛

我愛它們

它們和一個美好的詞語連在一起

可它們不是我的孩子

因為我的孩子

每一個微笑

都不曾躲過我的眼睛

雨

雨說來就來了

細密恍惚單薄

飄。有點漫不經(jīng)心

有點像煙

煙雨里的人有些可笑

密密麻麻的像甲蟲

慌慌張張地跑

我不跑

我穿著一件紅雨衣

紅雨衣是我的小房子

我的小房子掛滿了塵埃

小房子里面有一顆心

也掛滿了塵埃

一切太沉重了

一切都需要一場

猝不及防的雨

陽光

細小的陽光

柔軟的陽光

她們覆蓋在我的身上

小小女兒一樣的芳香

湖水與云彩一樣的柔軟

這個春天

內(nèi)心里的什么輕起來

眼前的明媚很誠懇

讓我相信

我居住的這個城市

許多的人和我一樣

經(jīng)歷著新的創(chuàng)傷

消失

春天能讓花開

可挽不住低垂的愛情

蜜蜂飛過的地方

一片喧嘩

一些東西像煙

飄過之后

什么也沒了

白雪與春天

不能同時抵達

我信賴著的

只是曇花一現(xiàn)

春天真像一把扇子

許多的美好都跑到了春天以外

河邊的一棵垂柳樹

在春天

像一簇炊煙

許多時候我就靜靜地站著

許多時候我不說話

很安詳?shù)卣局?/p>

遠處的陽光與我連成一片

我的聲音藏在我的體內(nèi)

不發(fā)芽

也不開花

我的安詳極具假象

就像我身體之外的這座城市

波濤藏在靜謐里

卑微的小草

給自己綠著

陽光從每個方向傳達著信息

孤獨而美麗

一片葉子

讓我的心哆嗦了一下

黎明

黎明三點

誰在這個時候醒著

醒著的人心中有一朵火苗

在悠遠與蒼茫里

靜靜地燃燒

這是一段恍惚的美好

寂靜的凄涼

心在茫茫夜色里

跑過自設(shè)的草原

吶喊大汗淋漓

然后沿著原路

再回來

這個時候你可以肆意地迎接什么

放棄什么

躲過溫柔的星光

在一波一波的往事里哭泣

讓意識里的罌粟花使勁地開

麻醉什么

照耀什么

爾后

隨著黎明

讓心里的一絲溫暖

升起來

我看見一樹的白蘭花開

我看見一樹的白蘭花開

在二月

月光背后的水慢慢分開

月亮的魂魄

花仙子的翅膀

一片一片

落下來

這小小的魂魄啊

從靈魂里飛出來的語言

真像天堂

愛人

你是海。此岸彼岸。我的浪

我的水聲

我泅渡一生的旅程。一滴水可以滋潤一粒沙粒

一排浪就能把大片的沙灘帶走

愛人啊什么是一葉小舟

能載我安全地抵達此岸彼岸

帶上我！無論風有多大

一個女人嫁了就是嫁給了大海

嫁給了海浪與不可沒有

偶然的大霧遮住了什么

你不在我的眼前

也在我的無處不在里

我說，月色

我說，月色！

大霧在高處 你貼近天庭

我的指邊有一點是你

那就是寂靜

——我在寧靜致遠里。

與月色一樣

榮辱不驚。

而遠處的大街上正一片喧嘩

月色壓著許多的紛雜

躲也躲不及

原色

你瞧這滿屋子的光線

多么的滿足。無聲無界

與我們倆一起活著

已是分開的時候了。這種安謐淡如水

濃于血

生活的原色

就是這個樣子的

（選自《詩林》2005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