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范
草哨
大興安嶺噴紅吐綠的時候,鄂溫克的孩子們就開始吹草哨了。傾聽中感受春天,也仿佛回到童年,激動得想寫詩。
嫩嫩的草葉果真是片春天,在唇間一美麗,屬于大山的一種音樂便飄飄灑灑。忽豪放,忽婉約,忽精細(xì),無拘無束,此起彼落,把鄂鄉(xiāng)吹奏得情韻悠悠。在這歡慶柳條節(jié)的日子里,聽如此純正清凈的草哨,誰能說不是一種享受呢?
溶滿愛的哨音,飄出了樹林,飛進(jìn)了草野,越過了大嶺。在阿媽的目光里,在他們自己的畫面里,吮吸幸福而多汁的時光。草哨很好聽,童年很好聽,鄉(xiāng)情很好聽,春天很好聽。
草哨揮灑陽光和月色,草哨響亮著一個季節(jié)。孩子們告訴我,他們都是大興安嶺的草哨。
敖包樹的夢
敖包樹,一棵很神奇的樹,站在山坡上做了一百年的夢。屬于它自己的歲月,綠了又黃,黃了又綠。
走到樹下,讀孤獨(dú)的影子,肩頭上的濃陰很涼爽,也很沉重。馬早就站成了石頭,百靈鳥飛去就沒再回來,疲憊的蟬聲掉進(jìn)了泥濘。敖包樹依然做夢,已經(jīng)一百年了。
枝頭上的布條紅紅藍(lán)藍(lán),系著鮮艷和吉祥。可深深的皺褶里盡是黑色的雨雪,粗糙得讓人心疼讓人害怕。風(fēng)說著葉子的話,氣喘吁吁,繼續(xù)跟我們一起回憶什么。敖包樹還在做夢,盡管已經(jīng)一百年了。
放敖包樹雖然日漸蒼老,但它還是不顧一切地吐綠,因為它有自己的夢。
鄂鄉(xiāng)之夜
鄂鄉(xiāng)之夜再也不是過去的鄂鄉(xiāng)之夜了,一只只燈火的眼睛望破了古巖洞的夜晚。只有羊群依然如雪,草地比鞭花柔軟比夜深。四周的樹木結(jié)滿了星星,敖包的堆子裹一層月色,紅羊角歌唱,月亮花幽涼。
燈光裝滿了每一間木屋,房間里彩色月亮正凝視夜空與整個民界。天線上走來都市的樓群、廣告、足球、外國電車……電腦在音樂里忙碌,手機(jī)的號碼間傾瀉大片的黑森林。小黑狗跨過篝火去咬草尖上的露珠,它不怕?lián)錅鐭艋?,不怕驚動被小河濺濕的愛情故事,不怕起伏不止的松濤。
路燈—下,幾輛車從城里歸來,像疲憊的牛馬踩亂了樹影。小賣店的幌子在搖動,像說著紅火火的話,而奶今鋪的門敞開著,吐出一口口濃香。人們與貼著商標(biāo)的馬奶酒相遇,杯子一碰便是心與心的轟響,便是沒有度遮攔的鄂溫克民歌。
夜的那邊,是鄂溫克想象的曙色……
農(nóng)人
你植入土地以后,就再也沒離開過大山里這塊孤獨(dú)的天空。
種下自己,耕耘農(nóng)事,抬頭與低頭之間都是土,屬于你的春秋被犁尖劃出道道深痕。農(nóng)田如喘著粗氣的一葉肺,呼吸經(jīng)歷過風(fēng)雨的拔節(jié)聲,呼吸你笑容里涌現(xiàn)的收成。
太陽曬黑的腳印從不板結(jié),一串串爬成額頭上的長垅,流淌在田間的嘆息始終很咸很疼。身邊的莊稼綠了又黃,黃了又綠,生長著一茬茬民歌。你說:因為根。
放下鋤頭的瞬間竟是一生,帶走和留下的都是土。禾苗還很年輕……
美麗的樺皮
在鄂鄉(xiāng),欣賞既古老又現(xiàn)代的樺皮制品,從中吸取美的享受和生活情趣,美矣。
你看那大大小小的樺皮寶盒,盒面刻有云的圖案。散云飄然,平云空靈,塊云厚重,卷云崢嶸.雖都怪異多姿,卻也寧謐含蓄、浪漫超脫,給人一種“孤云獨(dú)去閑”的心態(tài)。那樺皮馴鹿支楞叉角,凝望山泉,栩栩如生;那樺皮馬揚(yáng)蹄豎鬃,似站似飛,動靜相生,充滿活力;那樺皮勒勒車古色古香,既有那份幽遠(yuǎn)的韻致,又有跋山涉水的動感,神姿天然,讓人感受到人與大自然的相洽相溶。漫讀細(xì)品,滿目生輝,神魂飛揚(yáng)。
身穿八旗坎肩、頭戴狍皮角帽的特木勒大叔,坐在石頭之上,一邊唱著民謠,一邊用他心愛的錐刀把鄂溫克的歷史、白然和文化細(xì)細(xì)地刻劃著。他說,樺皮是他生命中一種潔白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