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吹簫的人是誰

趙亞民

今天發(fā)生了一件怪事，韋黎下手去交手機電話費時，電信局的小姐告訴她已經(jīng)有人替她交了，小姐把電腦顯示器向韋黎這邊轉了轉，指著屏幕說，你看，昨天交的，金額是2000元。 韋黎一驚，韋黎平時電話不多，單位又有固定電話，一月下來韋黎的手機有150塊錢就足夠了，也就是說，那個人已經(jīng)替她交了一年的手機費，韋黎是個無功不受祿的人，這讓她感到很不安，于是她眼神有些飄虛地問電信局的小姐，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給她交的電話費?小姐就笑了說，我們一天不知要接待多少人，哪能記得清呢?小姐邊說邊用犀利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她，那眼神就像一個獵人發(fā)現(xiàn)一只小兔子鉆到了草垛底下，用一柄長矛東扎一下西扎一下 ，想要把這個小兔子扎出來一樣，這讓韋黎感到了很不舒服，何況這眼神來自一個不到二十 歲的小女孩，于是韋黎平靜地對小姐說了聲謝謝，就走了出來。

是誰給自己交的手機話費呢?

春天的陽光溫暖地射進來，韋黎歪著頭拄著香腮在想，韋黎的辦公室是公司里常見的打成 一個個小隔斷的那種，一個隔斷放一個辦公桌一臺電腦一部電話，這樣陽光只打到了她的頭 發(fā)和小半部臉。馬娜見她在想心事，便一扭一擺地走了過來，馬娜是那種長的不漂亮但人高馬大很性感的女人，這樣的女人對男人也是很有吸引力的，所以馬娜有好幾個情人，一天的電話不斷，不是這個請吃飯就是那個給她去買衣服。馬娜也不避諱經(jīng)常談這幾個情人床上表現(xiàn)的優(yōu)劣，在開始的時候韋黎對她很反感，但后來一件事她轉變了對馬娜的看法，有個部門 經(jīng)理見馬娜很“瘋”，以為人人可以得手，就去勾引馬娜，結果被馬娜摑了一記耳光，馬娜對韋黎說我是有好幾個情人，那是我喜歡他們，我不喜歡的人休想動我一指頭。這種為感情活著的人很讓韋黎佩服，從那以后，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密友。

馬娜走到韋黎跟前，把兩手往韋黎的辦公桌上一拄，歪著頭笑著問，我的大美人，想什么吶?馬娜一直用香奈爾的香水，這是一個世界名牌，韋黎便聞見了一股淡淡的水果味，但韋黎不用香奈爾，她有的是另一世界硬牌Giamourous。因為兩人是密友，所以此時的韋黎完全沒有了面對電信小姐時的心虛，她淡淡地對馬娜說，今天我去交手機費了，可不知是誰竟替我交了?馬娜一笑說，還有誰呀?肯定是林達了。其實，韋黎想到的也是林達。

韋黎就職的是一個很大的貿(mào)易公司，這個公司原先掛著靠在國家一個部，后來雖然與機關 脫了鉤，但部里許多領導的老婆、子女以及親戚都在公司，部里一直關照著公司，所以生意未受影響，中國的事情就是這個樣子的。

韋黎是一個典型的白領，收入很高、長得很美，但她的美與馬娜不同，馬娜是一種野性的 美，韋黎是一種精致的美，她身材高挑勻稱，皮膚很白皙，五官賞心悅目。韋黎不僅長得漂 亮還很講究，愛看《瑞麗》一類的服飾雜志，穿衣和化妝都很有品位，每周健身兩次，這使得韋黎顯得很年輕，三十一、二的少婦了，還像一個二十七、八的大姑娘，甚至比大姑娘還有魅力，因為結了婚、生了孩子的韋黎，被愛情的男性的體液滋潤得身體該突的突該凹的凹， 三圍很性感。于是韋黎就成了公司一道風景，她走到哪，哪就亮了。

這樣的美人兒能沒人愛、沒人追嗎?林達就是其中一位。道德學家們說人不可貌相，韋黎 想那些老家伙們之所以說出這些話來，無非是想騙騙別人或者是顯示一下自己的不同反響， 其實對一個人的好感首先是從他的外貌開始的。韋黎和林達的故事，就是因為韋黎對林達的 第一印象很好而繁衍開來的，其實那天林達來公司并不是找韋黎來了。林達是一家玩具大公 司的老板，他來找京城這間赫赫有名的大公司，只是想出口自己的玩具，而韋黎恰好負責進出口。所以一位男性職員，在聽了林達要辦的事情之后，才將他領到了韋黎面前的。

兩人一照面，韋黎就覺得這男人的帥氣像一個很強的氣場迎面逼來，但她不能一見面就把人家看個很仔細，那不是一個白領女性的作風，借坐了下來兩人談出口事情的間隙，韋黎才巧妙地、細細地觀察一番這個男人：這個男人長著一張國字臉，臉部的線條很俊郎，胡茬刮 得青青，給人一種很干爽的感覺，四十來歲了還沒有發(fā)胖，身材高高的很挺拔，在他這個年 齡段是很難得的!而且這個男人還很會穿衣服，一身亞麻色鱷魚西裝，扎一條紅色領帶，既 有檔次又提精神，服飾雜志上說看一個男人只要看他的“兩頭”就夠了，也就是頭發(fā)和鞋子 ，而林達的頭發(fā)很干凈，皮鞋也擦得很亮，說明這是個很講究的男人。

人是分層次的，一個白領女性喜歡的自然是那種干凈有品位的男人，林達的出現(xiàn)，就像一 顆石子投入了韋黎心的糊，那一圈圈的漣漪弄得她心里有些亂也有些興奮。

那天雙方合作得很愉快，轉過天來林達就給韋黎打電話，說那天韋黎幫了她的忙，想請她 吃頓飯。韋黎就在心里笑了，請吃飯無非是個借口，看來這個帥氣的男人不僅給自己留下的 很深的印象，自己也給這個帥氣的男人留上了好感，這讓韋黎感到了一絲絲興奮，但興奮歸 興奮韋黎并沒有答應林達的邀請，因為韋黎有自己的原則，她是不會輕易答應與一個男人吃 飯的，可是她又有那么一點點喜歡林達，所以韋黎拒絕林達時就很委婉。林達呢?也很會意 ，電話還是每天打，只是不再的是吃飯的事，就和韋黎聊聊天什么的。這時候馬娜實在看不 下去了就說，韋姐，不就是吃頓飯嗎?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是我早答應人家了，要知道那 是個多么帥氣的男人呀，哎，他怎么不約我呀?韋黎就笑了。如果是別人勸韋黎赴林達之約 ，韋黎可能不聽，但這話從馬娜嘴里說出來，韋黎就覺得有道理，韋黎想這是不是也是人性的弱點呢?這樣在林達第八天打電話的時候，韋黎就答應了他。

那天晚上他們?nèi)チ艘患宜喜蛷d，從高處的餐廳可以俯視水面，燈光照在水面上，有一種 水光瀲滟的南方感覺，韋黎一直向往著南方，她覺得北京好是好，但北京風沙大、也很干燥 ，完全沒法和南方比，南方的溫濕的氣候是勝過任何化妝品的，所以韋黎一直有個心愿，就 是等有了足夠的錢就到南方買一座小樓，優(yōu)哉悠哉地去過自己的小日子。那天林達一身休閑 裝，顯得既隨意、有品位，又很適合吃飯這種場合，這讓韋黎覺得自己原先的判斷沒錯，這 個男人確實很會穿衣服。林達很紳士，問韋黎喝什么酒?韋黎說我只喝點兒紅酒，不過，你可以喝白的。林達就笑了，說，我怎么可以讓一們女士獨飲紅酒呢?我也喝紅的，其實我也不愛喝白的，只是生意場上沒辦法而已，然后對小姐說來一瓶野力干紅。

紅酒上來了，倒在玻璃杯子里有一種高貴的紫紅色質感，林達舉起杯說，中國八年抗戰(zhàn)才打敗了日本，我打了八天電話才把你約出來，來!為我們來之不易的、歷史性的會晤干一杯! 韋黎就笑了，韋黎喜歡那種有幽默感的男人，她覺得一個男人縱使再有錢，如果像白開水一樣也是毫無味道的，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的魅力猶如她清晨散步時的薄霧，正在慢慢地向她 包圍過來。紅酒喝下去有一種微涼微甜的感覺，很爽的，菜基本以素為主，也很合韋黎的口 味。在點菜的時候，林達曾讓韋黎點，她不點，后來林達就點了，但點得竟這樣和她的口味 ，這說明林達早就窺到了，像她這樣講究的女人，一定很注意身材愛吃素的。一直以來韋黎 與人交往都喜歡心領神會，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甚至沒有眼神沒有動作對方都很猜出她的心思，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就是這個樣子的，一個男人能有這樣的功夫，那背后滲透著多少知 識修養(yǎng)禮儀的東西呀?完全像是兩個武林高手在過著，韋黎喜歡這種遇上了“對手”的感覺 ，當然她也感到了一絲絲被關懷的溫暖。

這頓飯吃得很愉快，吃完飯，林達用自己的白色寶馬軒送韋黎回家，在距她家還有一段路程的時候，林達把車停了下來，韋黎詫異地說我還沒到哇?林達一笑說就送到你這兒吧，目前，我還不想知道你家的住處。韋黎一驚，韋黎不是沒有遇到過大款們的糾纏，那些大款們大多是赤裸裸的，請她吃完飯后，就要死纏著要送她回家，韋黎只得落荒而逃，即便是對他們其中的個別人有些好感，這一鬧也就完了。而林達做得卻很有分寸，包括有些天他約自己 出去吃飯，自己不去，人家依然溫文而雅的，這說明林達和那些大款們是不一樣的。直到回 家，見到了自己的丈夫，韋黎才從這種狀態(tài)中抽身出來，丈夫在機關工作是個副處長，丈夫非常愛她，婚前死追她，婚后像大哥哥似的啥事都讓著她，還承包了大部分的家務，重要的是對她很忠貞，這樣的男人真是很難得的，所以一碰丈夫的眼神就躲開了，盡管她和林達什 么也沒發(fā)生過。

但是丈夫也有讓她不滿意的地方，就是丈夫過早地發(fā)胖了，才四十歲便有了可觀的啤酒肚 ，與林達健美的身材一相比，她就更覺得有些惡心，所以當晚上丈夫把手伸過來，她就果斷 地推開了他，說，今天我累了，然后就把身翻了過去，給了丈夫一個后背。黑暗中韋黎想， 如果要和林達那樣健美的男人做愛該是一種什么滋味呢?

自從那次吃飯之后，韋黎又和林達出去了幾次，不是去吃飯就是去打保鈴，接觸多了，韋 黎發(fā)現(xiàn)林達的眼神和別的商人不一樣，一般財大氣粗的商人眼神中都有一種狂氣或者霸氣， 而林達的眼神卻很平和、善良，在開始的時候韋黎以為他是裝的，后來她發(fā)現(xiàn)他看誰都是這 樣，韋黎就覺得這是個好人。

參加工作之后，在經(jīng)歷了許許多多的與人打交道的風風雨雨之后，韋黎學會了用眼神識人 。因為她發(fā)現(xiàn)奸詐的人和厚道的人那眼神是絕對不一樣的，奸詐的人眼神閃爍、兇深，厚道的人眼神平和、善良。開始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總結出的這個經(jīng)驗對不對，就用這個經(jīng)驗 去“套”與她交往的人，結果她發(fā)現(xiàn)“百發(fā)百中”。后來她看趙忠祥主持的《人與自然》， 趙忠祥用他那特有的好男人聲音說，食肉動物的眼神和食草動物的眼神是不一樣的，這時她才明白，眼睛是心靈的窗口，外表可以偽裝，心靈是我法偽裝的。后為接觸多了，韋黎才為 林達這種平和的眼神找到了注腳，林達原先只是一名不聞的大學生，由于他設計的玩具太超前，廠長說他另類，他設計的產(chǎn)品一個也不用，他一氣之下就辭了職，自己辦了個玩具廠， 結果廠子由小到大，越來越紅火，成了一擁有下屬企業(yè)9個，資產(chǎn)過億的企業(yè)集團。而他原先就職的那個玩具廠由于觀念老化，早已到了破產(chǎn)的邊緣，但他不計前嫌，全盤接受了自己老廠的那些工人，還安排原先為難自己的廠長當了主管生產(chǎn)的集團副總。

怪不得他有那樣的眼神呢?原來是個書生企業(yè)家!完全不是那些“兩勞”人員，從練地攤起家，依靠強買強賣、發(fā)狠斗勇才成了大款，兩類大款自然有兩種眼神，看來這個男人還是蠻不錯的嘛!兩人走得最遠的一次是到京郊的一個高爾夫球場去打球，瓦藍的天空、微微起伏 的小山坡、碧綠的草地、帶青草味的空氣，好像把平日在都市里的繁忙和心累全都給“清 洗”掉了，韋黎覺得自己一下子就成了一只小鳥，在天與地之間愿意怎么飛就怎么飛，這種 心境使她每擊出一個球，都像少女似的尖叫。

與韋狗相比林達就顯得老道多了，顯然他經(jīng)常出沒于這樣的場合，他的球技很好，他擊球 的那一瞬間身姿是那樣的瀟灑，看著他健美的身影，韋黎好像又朦朦朧朧地回到了初戀時分 ，那時丈夫的身影也是這樣健美的。

那天他們玩得很開心，也出了一身的透汗。在結束的時候，林達說咱們?nèi)_個澡吧?韋黎 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知道沖澡意味著什么，如果那事兒真的發(fā)生了，是很對不起丈夫的， 但她又忍受不了一身餿汗粘在身上，于是她最后決定澡還是要洗的，但一定要把握住自己。 可以看得出，林達和這里的老板很熟，老板給他們開了一個很寬敞很豪華的套間，韋黎進了 浴室，一撳下水龍頭，晶瑩的水立即噴射而出，那些溫熱細小的水線沖在身上，就像許多溫 暖的小手在細細撫摸自己，只一會兒身上的汗液和疲勞就逃得無影無蹤了。洗浴完畢，她把 彈子上的水汔擦去，看著鏡子里的這個女人：皮膚還是那樣的白皙瓷實，水珠濺在上面有一 種碎鉆石的感覺，乳房還是那樣堅挺，生完孩子之后小腹有那么一點兒，但幾乎看不出，大 腿還是那樣修長飽滿，她覺得自己雖然不如馬娜年輕，但青春還沒遠去，自信依然存在。

韋黎穿上衣服，邊用毛巾擦著頭發(fā)，邊從浴室里走了出來，林達沖她笑了一下，就進了浴 室。韋黎打開了空調，在空調下吹著自己的頭發(fā)，空調溫熱的風“絲絲”地吹著她的秀發(fā)， 弄得她很舒服，她想像著浴室里林達那健美的裸體，小腹間漸漸地就有了些感覺，她覺得這 樣想不好，于是就努力不去想，但當林達沖完澡，用浴巾裹著肌肉隆起、非常性感的身體出 來的時候，韋黎就有些受不了了，小腹間剛才壓下去的那種感覺一下子又回來了，而且愈演 愈烈，最后整個人似乎都有些眩暈了，于是她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緊緊抱住了林達……

當一切都平靜下來的時候，丈夫的影子又慢慢地升了上來，丈夫現(xiàn)在在干什么?也許他正 在陽光明媚的辦公室里平靜地看文件，也許他正在琢磨著下班該買點兒什么菜，在丈夫渾然 不知的情況下，自己卻從背后“捅了他一刀”。但轉念一想，韋黎又覺得事情并沒有這么嚴 重，盡管她很喜歡林達，但她只是喜歡林達健美的身體，或者說她只是想嘗試另一種性，就 像吃慣了這種菜就想吃另一種菜一樣，這與愛情無涉，她不會嫁給林達，她愛的還是她的老 公，這樣一想，她的心也就慢慢地平靜了下來。林達健美的身體一直讓她著謎，她當然想知 道其中的原因，后來林達告訴她，那完全是他堅持鍛煉身體的結果，特別是他有了錢之后他 就更注意鍛煉身體了。林達的話讓她想到了丈夫，丈夫這個小官僚根本意識不到這一點，他 還以為經(jīng)常有人請他去喝酒而沾沾自喜呢，結果就弄出了一個可觀的將軍肚，看來人真是有 差別的。

那天兩人去打高爾夫距今天也就幾天的時間，韋黎覺得很有可能是林達為自己交的電話費 ，男人嘛，特別是有錢的男人是喜歡用錢來表示對女人的愛的，所以她就撥通了林達的電話 ，韋黎說林達，今天我去交手機電話費時，發(fā)現(xiàn)有人替我交了，你說，這個人有可能是誰呢 ?林達那端略一遲疑，隨即便哈哈地大笑了起來說，我是一個資產(chǎn)過億的老板，大概不會做 這種小兒科的事情吧?如果是你的新情人，我勸你趕快甩了他，這種人還有夠丟臉的呢?如果 我要送你東西話，那肯定是一輛寶馬。韋黎說你別胡說八道了好不好，我哪有什么新的情人 ?

韋黎居住的這個小區(qū)內(nèi)，每到黃昏都會飄來一陣陣悅耳的蕭聲，這蕭聲淡得像一層薄霧， 飄來飄去，若有若無的，韋黎曾費力地尋找它的來源，但一直不得而知，韋黎想，自己不知 道這個吹蕭的人是誰，就像自己不知道那個給自己交電話費的人一樣，他藏在哪里呢?他的 目的是什么呢?

直到有一天，韋黎接到了一封信，才揭開了這個謎底：原來前年她的遠房叔叔從她這兒借了兩千塊錢(因為他兒女要結婚)，這個遠房叔叔因為家里很困難一直沒能還得起她，后來他 兒子到北京建筑工地去打工，他就告訴兒子掙了錢要先還韋黎，可兒子覺得自己灰頭灰臉的 ，不愿見生人，怕丟臉，于是就悄悄給韋黎交了電話費。

韋黎一驚，她沒想到事情的結果竟然是這個樣子，韋黎出身在鄉(xiāng)下，她是通過考上大學分 到北京的，自從她在北京買了房子，把父母接了出來之后，她就很少回老家了，因為韋黎是 獨生女，家里已沒有任何直系親屬，老家的情況她也知道的很少。但從上次遠房叔叔來北京 時說的情況看，這個閉塞的小山村至今還沒有脫貧。所以當時韋黎借給遠房叔叔那兩千塊錢 時，她根本就沒打算要，她覺得就算幫老叔一把算了，沒想到農(nóng)村人竟是這么實在，就算是打工也要還人家的錢的!

就像一把錐子突然扎了她一下，韋黎的心緒一下子亂了，她站起身來，步到窗前，窗外， 一輛大型掘土機正在挖開城市豪華的地面、露出下面的土來，她覺得自己就是那些泥土，以 前以為上面磨上了水泥、軋上了柏油、鋪上了地磚、植上了草皮，自己就不是泥土了，其實 自己還是自己，她很感謝那封攪亂了她心緒的信又使她重新找回了自己。

這天，韋黎約了林達，依然是在那家水上餐廳，林達依然穿的是那樣得體，頭發(fā)和鞋子依 然是那么干凈，但韋黎再看他時，已沒了以前的那種沖動，韋黎說，林達，說心里話，我一 直很欣賞你，但是今后我們不會再保持這種情人關系了。林達一驚，問，你是不是又有新的 情人了?韋黎一笑說，今后，我再也不會有什么情人了!林達說那是為什么?韋黎說什么也不 為。林達苦笑著搖了搖頭說，你變了，韋黎說，我確實變了。

那天下班的時候，韋黎路過奧林匹克商店，她給丈夫和自己各挑了一套阿迪達斯牌的運動 服，回到家，丈夫系著圍裙正在廚房忙乎呢，但她硬是讓丈夫關了火，把他拽到了客廳，她 給丈夫解下了圍裙，拍去她身上的灰塵，幫他穿上了運動服，平時丈夫一直穿西服，乍一穿運動服真是蠻精神的!

丈夫說買這個干嘛?她拍著丈夫的大肚腩說，當然有用，從明天起，我要天天早晨陪你跑 步，我要幫你把這個大肚子“跑”下去!丈夫聽罷，一下子從后邊抱住了她說，謝謝你，我 的小鳥。小鳥是他們戀愛時，丈夫對她的昵稱。

韋黎眼睛一酸，一股熱熱的東西便涌了上來，但她硬是把眼淚壓了下去，因為她不想讓丈 夫起疑心，她想把今后的日子好好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