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 方
早些年,城市里茶館很多,茶館老板為招攬生意,晚上往往請說書人來茶館說書。當(dāng)時,茶館老板只給說書人提供場所,而說書人的薪酬,都是靠他直接向聽眾收取的,所以,每晚上說書都分為上、下兩段,中間休息十分鐘。這十分鐘也是說書人向聽眾收錢的時間,給錢不拘多少,一般是給5分至1角,至于囊中羞澀者,給2分、3分錢也可。
有時書說得好,茶館內(nèi)座無虛席,過道、墻邊會有不少“站客”,對這些聽眾,說書人收錢的時候,也會把他手中攤開的折扇伸到那人面前,說聲:“得罪”,言下之意請他付一點費。這是合理的,你沒有喝茶,但是你聽了書呀!但是,也有人既想聽書,又不想掏錢,常常是聽到上段臨結(jié)束時溜走,下段開講時又來了,對這些人,說書人只能干瞪眼,沒轍。
有一次,一位說書人在茶館里講“封神演義”,講得十分精彩,聽書的人特別多,連過道里都站得滿滿的。正講到精彩處,臺上說書人“啪”重重一拍醒堂木:“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上段結(jié)束了,只見說書人走下講臺,攤開折扇收錢。先收坐客,后收站客,一會兒說書人走到兩個聽眾前,說了聲“得罪”,但他倆齊聲說:“我們才來?!?其實這兩人一直是來白聽書的,聽完了上段本來想溜,可人多擠不出去,這才耍了個花招。說書人見他們不肯給錢,苦笑一下,點點頭就又轉(zhuǎn)向別處了。
收錢結(jié)束,說書人回到講臺后落座,只見他點上一支煙,抽了一口后突然發(fā)話:“現(xiàn)在是休息時間,我想給大家講個故事,輕松一下,大家說好不好?”
這時全場活躍,齊聲答道:“好!”于是他不緊不慢地講了起來:
民國初,城北有個打更的,五十來歲,是個單身漢。此人姓王,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別人都叫他“王打更”。這王打更有一個習(xí)慣:每天吃完晚飯,在街口的食鋪上買兩個“鍋魁”—也就是相當(dāng)于燒餅一類的食品,買了后就放在荷花池邊小亭子里的石桌上。待到打完五更,他就回到小亭子里,坐在石桌邊,吃完兩個鍋魁后回家睡覺。天天如此,從來無事。
有這么一天,王打更打完五更,來到荷花池的小亭子邊,一看,放在石桌上的鍋魁不見了,他納悶了:“難道我今天忘記買鍋魁了?可是這么多年從來沒有忘記過呀!可能是老了,糊涂了?!辈还苷Φ?,反正今天只有自認(rèn)倒霉,餓著肚子回家睡覺吧。
第二天,王打更特別記住買了鍋魁,又把鍋魁放到了池邊小亭子中央的石桌上,并且從二更開始,每打完一更都要看一看鍋魁還在不在,直到四更打完,那兩個鍋魁還原封不動地在那里放著呢,王打更想:“看來昨天晚上的確是自己忘記買鍋魁了,唉,歲數(shù)不饒人??!”然而,事情并不這樣簡單,當(dāng)他打完五更再回到荷花池邊時,兩個鍋魁卻又不見了!
第三天,王打更草草打完四更,便伏在荷花池邊的草叢中,兩眼死死盯住石桌上放的兩個鍋魁。過了一會兒,他聽見池塘邊有了響動,只見從水中爬出兩只大王八,王八在池塘邊左顧右盼了一會兒,見沒有動靜,便熟門熟路地朝小亭子中央爬去,到了那兒,又爬上石桌,每只王八叼起一個鍋魁,轉(zhuǎn)身就要往池塘里跑,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颼”的一聲,王打更一個箭步上前,一手抓住一只王八的脖子:“看你們倆小子哪里逃,還我這幾天的鍋魁來!”
兩個王八懸在半空中,揮動著四爪掙扎著,說:“我們才來!我們才來!”
王打更怒氣沖沖地嚷道:“你們才來?我都餓了兩天肚子啦!”
這時,全場哄堂大笑,那兩個白聽書的人滿臉通紅、尷尬無比,恨不得找個地洞一頭鉆進(jìn)去呢!
(題圖:黃全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