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　萍

大家都把霍勒斯·登比看作一個正派而有教養(yǎng)的人。他50歲上下，未婚。除了夏天愛患花粉熱病外，平時身體都很好。他是個鎖匠，有2個徒弟，生意也蠻紅火。

15年前，登比因盜竊蹲過監(jiān)獄。登比在監(jiān)獄里受夠了罪。他討厭那里的食物、那里的生活條件和監(jiān)獄圖書館里那些破損不堪的書籍。登比有收藏珍稀書籍的癬好，這就是為什么他每年都要偷盜一次的原因。每年年初，他總要精心策劃，以便在一次行動中偷足能維持12個月的錢財，并通過一個專門的人悄悄買回他喜歡的珍貴書籍。

15年過去了，登比沒有再失過手。此刻，走在7月的驕陽下，登比感到今年的偷竊方案也肯定會像往年那樣成功。2周來，他一直在注意肖特弗莊園的動靜，了解那里的房間分布、電線走向、通道和花園的情況。今天下午，莊園的2個傭人看電影去了——在主人去倫敦期間莊園里就只有這2個傭人?？匆娝麄冏吡耍潜刃睦锇底愿吲d，盡管花粉熱的毛病使他的鼻子里有些癢癢，他也全然不顧。他從花園后面的墻翻了進去，背上的口袋里塞滿了各種行竊用的工具。

莊園的保險柜里放有價值約15000英鎊的珠寶玉器，如盡快把它們處理掉，估計他自己至少也能得到50闐英鎊。他聽說秋季將要出版3本非常有趣的書，他當(dāng)然很想弄到手，所以必須搞到錢。

女管家出門前把鑰匙掛在廚房門外面的掛鉤上，登比戴上手套，從那兒取下鑰匙，打開了房門。他總是很小心，注意不留下任何痕跡。

一只小狗躺在廚房里，見有人進來便動了動身子，哼了幾聲，并朝他友好地?fù)u了搖尾巴。

“好啦，好啦，雪利!”登比經(jīng)過它身旁時溫和地招呼道。他知道，要使狗保持安靜，必須用它所習(xí)慣的名字來打招呼，并且對它表示出友愛。

保險柜放在起居室里，位于一幅很粗劣的油畫后面。起居室的桌子上放著一大盆鮮花。剛走進去，登比就感到鼻子在發(fā)癢，他輕輕地打了個噴嚏，然后將口袋放下。接著，他又小心地從袋中拿出工具。此時離傭人們回來還有4個小時。

打開保險柜并不難，他畢竟已和鎖、保險柜之類的東西打了一輩子交道。防盜警報器的安裝質(zhì)量很差，當(dāng)他把警報器的電線剪斷回到起居室時，他又聞到了花香，不由得大聲地打起噴嚏來。

“人一富頭腦簡直就發(fā)昏了!”登比在心里嘆道。他記得有家刊物曾刊登過一篇介紹這幢房產(chǎn)的文章，并且附有這幢房子里所有房間的平面圖和這間起居室的照片。文章作者甚至還提到在這張油畫后面有一個保險柜。

此刻，登比感到那花的香味使他無法再干下去了，于是不得不用手帕捂住了臉。這時，一個溫柔的聲音從門口飄了進來。

“這是什么毛病啊?叫花粉冷還是花粉熱?”

登比隨口答道：“叫花粉熱。”接著又開始不停地打起噴嚏來。

那聲音又繼續(xù)道：“有一種特殊療法可以治你的病。當(dāng)然，這首先得弄清楚是哪種植物導(dǎo)致你過敏。我想，假如你真有心要好好地干這個行當(dāng)?shù)脑?，就最好去找醫(yī)生看看，以免誤事。剛才我在頂樓上都聽見了你的噴嚏聲?！?/p>

這聲音溫和平靜，但語氣堅決。這時，一個女人出現(xiàn)在門口，雪利迎上去碰了碰她——這是一個身著紅衣服的年輕女人，長得非常漂亮。她徑直向壁爐走去，動手整理了一下壁爐上的擺設(shè)。

“大家都以為我要出去一個月，”她微笑著對登比說，“其實我是按原定計劃回來的，盡管我沒有料到會碰上個賊!”

登比并沒有完全失望，因為這個女人似乎對在這里碰上他還懷有幾分興趣。他暗想：假如與這女人周旋得當(dāng)?shù)脑?，還是有可能避免一場麻煩的。于是他便壯著膽子賠笑道：“我也沒有料到會在此碰上這家的主人。”

她點點頭說：“我明白，你既然碰上了我，現(xiàn)在你打算怎么辦?”

“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跑掉。”

“當(dāng)然，你完全可以那樣做，不過我會打電話告訴警察，他們會很快抓到你的。”

登比也不示弱：“當(dāng)然，我知道要先把電話線剪斷，然后再——”他稍停了片刻，一絲微笑浮現(xiàn)在他的臉上。他接著說：“我可以設(shè)法使你在相當(dāng)一段時間里對任何事情都無能為力，只需要2小時就足夠了。”

她沉下臉望著他，問道：“你想動手傷害我?”

登比沉默了一會兒，回答說：“我想如果我這樣說是會把你嚇壞的。”

“其實我一點兒也不怕你?！彼f。

登比繼續(xù)說道：“假如你能忘掉曾在這兒見到過我這件事，那是再好不過了。怎么樣?放我走吧!”

那女人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刻起來：“我憑什么要放你走?!你到這里來偷我的東西，如果我把你放了，你一定還會去偷其他人的東西。社會就是必須提防像你這樣的人?！?/p>

登比微笑著說：“其實我并不是對社會有害的人。我只偷那些有錢人的東西，而且我干這一行的理由是很正當(dāng)?shù)?。我的確不想坐牢，我討厭監(jiān)獄里的一切!”

她笑了。他在乞求，他認(rèn)為自己能夠打動她：“你知道，我無權(quán)向你要求什么，但我現(xiàn)在已走投無路了。讓我走吧，我發(fā)誓今后決不會再做這種事了。請相信，我說的是真心話?！?/p>

那女子沉默不語，湊近身子打量著他，問道：“你真怕進監(jiān)獄，是嗎?”

接著她又搖著頭嘆道：“我總是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p>

她從桌上拿起一只銀色盒子，從里面取出一支香煙?；衾账埂さ潜让靼走@女人可能會幫他的忙，于是趕緊討好地取下手套，準(zhǔn)備把打火機遞給她。

“你同意讓我走了?”他舉著打火機問道。

“可以考慮，不過，你得幫我做點什么?！?/p>

“你講吧，無論什么都行!”

“在我們?nèi)惗刂?，我曾許諾我丈夫要把我的珠寶首飾存進銀行，但最后我卻把它們放進了這個保險柜。我想今天晚上戴著它們?nèi)⒓右粋€社交聚會，便回來取，但不巧……”

登比笑了笑，馬上接過她的話：“但不巧的是你犯了女人們常犯的毛病——忘記了開保險柜的密碼，是嗎?”

“啊，正是這樣!”她驚喜地答道。

“讓我來看看，保證你在一個小時之內(nèi)取到東西。不過得弄壞保險柜才行?！?/p>

“不必?fù)?dān)心這個問題。我丈夫在一個月之內(nèi)都不會回來，我可以有充足的時間將保險柜修好。”

果然，不到一小時，登比就打開了保險柜，取出珠寶首飾給了那女人，然后便愉快地離開了肖特弗莊園。

此后的兩天里，登比都恪守著對那溫柔的年輕女人許下的諾言。第三天早上，不知怎么的，他又想起了那些他想要得到的珍貴書籍，于是便又產(chǎn)生了再去盜竊一個保險柜的念頭。當(dāng)這個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他就被警察逮捕了，罪名是偷竊了肖特弗莊園的珠寶。

證據(jù)便是他的指紋，因為他打開保險柜時沒帶手套。此時此刻，沒有任何人會相信他關(guān)于莊園主的妻子曾要求他為她打開保險柜的傳奇故事。而莊園主的妻子——一個頭發(fā)灰白、口舌鋒利的60多歲的老太婆卻說：那故事簡直是一派胡言!

霍勒斯·登比現(xiàn)在是監(jiān)獄圖書館的管理員助理。他常常想起那位曾欺騙了自己的年輕同行——一位迷人而聰明的紅衣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