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快雪
前一度在貴刊登出“趣談書法四入”的小文。近來在練筆中又對“入緩”頗有感悟。
書畫同源。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我時常踏單車從天津財經學院到和平區(qū)文化館參加國畫班。一次偶然聽到趙士英老師提及“津門吳派書法”。大意是:學其(指吳老)字形容易,但能得其神髓者卻微乎其微。大有后無來者之憾。
出于好奇,我又加報了吳玉如入室弟子之一的韓嘉祥老師教授的“歐體班”。吳派書法的“薄紙、淡墨、高捉管”,再加上使用細桿長鋒羊毫,其書寫的難度自不待言,而且也有獨特的書寫要求。如吳老所說:“初寫必求能勻、能慢,先不能慢,后必不能快?!薄芭R書當以慢為勝,慢較快為難”?!白髯譄o論為隸、為楷、為行或草,必筆筆不茍,即一小點或一小轉折處,也不宜輕易放過。必使來蹤去跡、方圓長短,毫無拖泥帶水、浮掠腫率各病”。
我還記得吳派書法最忌功夫不到,妄逞險怪。主張臨古人書必先極似,能得其貌,而后任己意而為之,可言得其神。需方圓相濟、力透紙背,有“屋漏痕”。以至我每每寫完一篇字都要翻看其背面是否“力透”;為了追崇“屋漏痕”的效果,我竟然常少墨多水、緩筆入紙,老師嚴厲批評我:“用洗筆水寫字”。
中國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書法以其“無色而有圖畫之燦爛,無聲而有音樂之和諧”獨具美魅之神韻,而“晉人尚韻,唐人尚法,宋人尚意,元、明人尚態(tài),清人尚質”為最精辟之總結。
書法是有境界的。正是孫過庭講的學書三部曲:“平正、險絕、平正”。入緩,把握規(guī)律;亦緩亦急,平中求變;意中神行、變中求平、自然而然,在平正規(guī)矩中取勝。如莊子所說:“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的境界。
啟功先生曾兩次評價吳玉如:“在三百年來無此大手筆?!焙髞碛治虻溃骸白远洳鬅o第二”。吳派書法追求“挺不失潤,韻而神超”的書法境界,也正吻合了老子的“至虛極,守靜篤”的道的精神。
書法是藝術的,也是有生命的。藝術的生命是因人的生命而深刻和美妙。雖然人不能延長生命的長度,但可以因有書法等這樣精美絕倫的藝術而豐富其生命的寬度,挖掘其生命的深度。書法也好、藝術也罷,落腳點在于集石攻玉,披沙揀金,淘淬自己的個性、氣質、修養(yǎng)、品格。從而使生命因浸染藝術的神髓不再盲目、被動、飄浮;而是沉實、集美、靈動!如果生命能得以如此升華和精致,那么書法藝術也一定會古今同冶、博采眾長,積累既厚、自然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