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 花
摘要:《金色筆記》中,情境反諷和浪漫主義反諷互為支持,強力突顯了自由的反諷本質(zhì),主人公安娜所追求的性自由、政治自由、寫作自由在混亂的外部世界和個人內(nèi)心世界的雙重擠壓之下顯得極其荒誕可笑。借助反諷,小說完整地演繹了分裂和統(tǒng)一的主題,生動地揭示了20世紀50年代世界的混亂和個人的精神危機以及二者錯綜復雜的關(guān)系,從而實現(xiàn)了萊辛對于社會和個人的雙重關(guān)懷。
關(guān)鍵詞:情境反諷 浪漫主義反諷 性自由 政治自由 寫作自由
英國當代著名女作家多麗絲·萊辛是一位深刻剖析自由之反諷特征的偉大作家,在其巔峰之作,被譽為西蒙·波伏娃的女權(quán)主義宣言《第二性》的姐妹篇《金色筆記》中,萊辛將自由提高到了哲學的高度,從政治、經(jīng)濟、文化、情感等方面全方位探討了人類,特別是女性追求自由、獨立、平等時的種種遭遇,作品洋溢著人類反抗荒誕社會的種種不公過程中對自由的永恒不懈的追求。正如主人公安娜·弗里曼·沃爾夫的姓名所具有的象征意義一樣,安娜想“為女性尋求一種像男性獨立自由的生存方式”。但萊辛對自由的思索絕非僅限于女性的解放,她關(guān)注的是人類共同面對的社會問題。婦女解放問題,正如萊辛在該小說的介紹部分所預測的,將會是很小的和很古老的問題。安娜雖是一名“自由女性”,卻被所謂的自由弄得幾近崩潰。自由之于安娜即是反諷,一種表面陳述和實際表達意思明顯的不一致。在20世紀50年代中期,當世界和個人都陷入了極度的混亂中時,自由僅僅是一個充滿諷刺的、無法企及的夢想,這形成了文學反諷中的情境反諷,這種反諷將人作為反諷的對象置于宏大的宇宙空間和一定的社會環(huán)境中,突出人或人的追求在冷漠的宇宙和社會面前的無能為力或產(chǎn)生荒誕的效果。但情境反諷難以闡釋《金色筆記》的主題——精神分裂和統(tǒng)一。事實上,小說中的分裂既指外部世界的分裂又指個人的精神分裂,而安娜的精神分裂除外部原因之外還因為她本人充滿悖論的哲學人生觀。安娜的人格統(tǒng)一也正因為她認識并接受了充滿悖論的哲學人生觀:人生不僅僅只有美麗和公正,“生活的深處存在著不公正和殘忍?!倍帑惤z·萊辛,金色筆記[M],陳才宇,劉新民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0年。安娜對自由的態(tài)度充滿了悖論,她絕不是《德伯家的苔絲》中的悲劇主人公苔絲,一個只能聽任命運擺布的可憐女人;對于自由,安娜扮演著創(chuàng)造者和顛覆者的雙重角色,她身上體現(xiàn)了浪漫主義反諷的本質(zhì)。情境反諷和浪漫主義反諷互為支持,生動地傳達出了自由在外界和個人的相互作用和共同作用下只是水中月、鏡中花,可望而不可及。
浪漫主義反諷
作為作家,萊辛深知反諷的非凡意義,她曾這樣描寫過反諷:“人們有時不得不這樣認為,反諷的眾多樂趣在于它是思考人的故事的唯一安慰?!盙reene, Gayle. 獶oris Lessing: The Poetics of Change[M], (The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 1994). p.32.反諷對于小說意義重大,H.R.耀斯曾說過:“小說作為一種文學樣式,其最高成就就是反諷性的作品?!崩罱ㄜ?,“論小說中的反諷修辭”[J],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01年第5期,106頁。作為一種哲學思想的浪漫主義反諷對當代小說尤為重要,莉里安·R.弗斯特就曾說過,“如果我們要讀懂當代文學作品,必須掌握反諷這個術(shù)語,尤其是浪漫主義反諷?!崩寺髁x反諷不同于傳統(tǒng)的反諷類型,后者本質(zhì)上是掩飾,其暗含的假設(shè)是真理客觀上是可以被每個聰明的人所能理解和辨認的;前者則認為客觀的真理根本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個人在自我和世界的鏡子中無限的自我反映。具體來講,根據(jù)安妮·邁勒在《英國浪漫主義反諷》一書中給出的定義,浪漫主義反諷是“一種意識形態(tài),或是一種世界觀在文學中相應的模式,藝術(shù)家把整個世界看作是無限豐富的混雜狀態(tài),是不可預知的,人的存在是有限的,他對無限的認識免不了帶有片面性,因而造成人的意識的有限性甚至是錯誤性,沖突、矛盾、搖擺和漂移是精神生命的內(nèi)在本質(zhì),是精神生活活生生的現(xiàn)實,同時人的意識又處于一個不斷變化和發(fā)展的過程,它們構(gòu)成了人的二重性,而這種二重性造成了人身上的兩種基本沖動——酒神原則與個性化原則,它們表現(xiàn)在藝術(shù)家身上就是兩種相互對應的活動:一種是積極的、能動的、創(chuàng)造性的,可稱為創(chuàng)造性的熱情;另一種是對創(chuàng)造熱情起反作用的、限制的、自我毀滅或自我限制的因素”。張少文,“舊瓶新論——論浪漫主義反諷的敘事體式”[J],外國文學,2003年第5期,64頁?!督鹕P記》中, 在安娜這位作家身上體現(xiàn)了這兩種相互對立的活動:創(chuàng)造性的熱情和自我毀滅或自我限制的因素。一方面她積極地追求著自由的生活,另一方面社會或自身的影響又讓她自覺或不自覺地限制著自己的自由。她無法擺脫這兩難困境,以至于心力交瘁,幾近瘋狂。她的哲學觀是浪漫主義反諷。
性自由
《金色筆記》實現(xiàn)了萊辛描繪廣闊社會,關(guān)注社會大事和個人生活的宏愿。小說主題繁多,婦女解放僅是作者關(guān)注的一個很小的問題。盡管如此,安娜所代表的女人對自由的理解值得人們深思。身為女人,安娜極力想擺脫社會所定義的女性特征:相夫教子的家庭婦女形象。在形式上,她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被視為“更加普通平凡的安娜”的愛拉還曾為和已婚男子的風流韻事而慶幸自己的自由女性身份,揚揚自得于自己比那些被拴在家庭中的乏味女人更具韻味和魅力。然而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安娜或愛拉都遭受著被男人背叛和拋棄的辛酸,甚至有時只是男人尋花問柳的性滿足對象。遭受著情感分離的痛苦,安娜一度無法協(xié)調(diào)好自己和女兒簡納特和情人邁克爾的關(guān)系,仍然遭受著她稱之為“家庭主婦病”的折磨:早晨一起床安娜便將自己分為兩半,作為母親,她先給女兒穿衣,讓女兒吃早飯和送她上學;作為情人,她接下來忙著為邁克爾做早飯。安娜遇到的問題在蘇珊·瓦特金斯看來是社會造成的,蘇珊認為《金色筆記》暗示了性、身體和幻想在解釋女性受到父權(quán)制和資本主義雙重壓迫方面的重要性。這點可在男女對性生活的不同態(tài)度中得到解釋,女性的性體驗不是有沒有性高潮的問題,而是和愛與信任密切相關(guān),這點與男性截然不同,因為女性骨子里希望得到男人的保護,所以性快感是建立在情感穩(wěn)定的基礎(chǔ)上。安娜的悲哀在于她使用了男性定義女性的方式來感受自己的身體和性生活,從而難以感受到自由。牢牢地將自己禁錮在社會給女性定義的角色上,又企圖成為自由的女性,安娜和摩莉注定成為男女交戰(zhàn)的失敗者。當摩莉抗議道:“如果我們過的是一種所謂的自由生活,那就是說,像男人一樣的自由生活,我們?yōu)槭裁淳筒粦撓袼麄兡菢诱f話呢?”安娜一針見血地指出男人和女人的不一樣。生活在男性話語世界里,安娜不僅遭受著父權(quán)制社會的壓迫,還遭受著自由對整個人類的譏諷。她逐漸明白了自由僅僅是一個單詞,它的含義總是和現(xiàn)實相抵觸,自由女性的觀念如自由社會的觀念一樣是虛假的。
然而安娜絕不僅僅只是個受害者,“她對她的所有行為負有責任?!彼幸庾R地扮演著受害者的角色,或暗中參與了讓自己受壓迫的勾當。她非常清楚她選擇男人是希望他們將奪去她的意志和力量,她能扮演受虐狂的角色,她說:“后來有個時期我就盡找那些會傷我感情的人。我需要這樣?!卑材认M麑ふ夷切┰敢庥幸獾貙λ硎境鰯骋獾哪腥?,這樣做其實是她自我仇恨的一種投射,這種自我仇恨導致了她自愿將自己作為男人的奴隸,正如她所說的:“不知道什么人對我干過些什么,我是自己給自己添麻煩?!痹谕~克爾同居的日子里,盡管邁克爾喜歡挑選在她擔心女兒是否睡醒因而深感不安的時候做愛,她也順從并放任分裂的自我,她甚至為這種無限的分裂狀態(tài)所帶來的各種體驗而竊喜。她曾這樣描述過她和女兒簡納特以及情人邁克爾的關(guān)系:“兩種人格——簡納特的媽媽和邁克爾的情人分開來,令人非常幸福?!庇幸庾R地沉迷于人格的分裂,安娜將自文藝復興以來強調(diào)的關(guān)于人的完整定義置放在了20世紀的煉獄中,苦苦思索著自由之于分裂的人格的意義。因此,“‘自由女性在她筆下只是一個反語。像塞萬提斯以模仿騎士文學來否定騎士文學那樣,萊辛也是想以標榜女性的自由為幌子來證明女性自由的非現(xiàn)實乃至荒謬的?!?/p>
政治自由
50年代的英國和美國相比,政治環(huán)境比較寬松,因此一大批美國共產(chǎn)黨員為躲避國內(nèi)猖狂的麥卡錫主義和政治迫害逃到了英國。安娜和這些“赤色分子”過從甚密,并參加了英國共產(chǎn)黨,積極主動地從事了一些黨內(nèi)義務(wù)活動。英國共產(chǎn)黨在英國的活動是公開合法的,這說明安娜在政治信仰上有一定的自由,她當初之所以參加共產(chǎn)黨是因為她的靈魂深處追求的是一種完美,希望能由此結(jié)束他們所過的那種破裂的、分離的、不能令人滿意的生活方式。然而,黨內(nèi)對莫斯科的盲從和說謊話等不好的風氣讓安娜覺得“加入共產(chǎn)黨反而加劇了這種分裂”。于是她于1954年9月15日脫離了英國共產(chǎn)黨。事實上安娜根本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政治自由,她無法堅持自己的觀點,也無力改變她所憎恨的黨內(nèi)作風。當時的國際政治形式一片混亂,即使在社會主義國家里也充滿了暴力和謀殺:前蘇聯(lián)于1937—1939年進行的大肅反運動不知卷入了多少人,之后又發(fā)生了大謀殺;羅馬尼亞共產(chǎn)黨政府命令將二十萬“無益人員”遣送出布加勒斯特;捷克審訊破壞分子和絞死了11名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人;柏林發(fā)生了民眾和前蘇聯(lián)坦克步兵師的沖突……表面的政治自由和真正的無數(shù)束縛構(gòu)成了強烈的反諷。但更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安娜對自己努力追求的自由總是暗中限制和顛覆。長期以來她一直瞧不起英國共產(chǎn)黨,而且也深知一旦加入自己便會像其他人一樣,不敢說真話。對于加不加入英國共產(chǎn)黨,她一度猶豫不決,她說她之所以還沒決定最后加入是因為:“其中的一個原因是:我討厭加入那些被我瞧不起的組織。另外一個原因是:我對共產(chǎn)主義的態(tài)度就是那個樣子,我無法把自己的真心話說給任何一個我所認識的同志聽?!彪m然她很清楚地知道英國共產(chǎn)黨內(nèi)充滿謊話,但仍然忍不住加入了,還說“我喜歡做那種具有諷刺意味的事”。這種自相矛盾、相互對抗的態(tài)度正是浪漫主義反諷的本質(zhì)。
寫作自由
作為一名作家,安娜享有普通作家所無法享有的由于有經(jīng)濟保障而獲得的自由,不必為了生活壓力而炮制粗俗的商業(yè)作品,然而安娜卻進入到了“寫作障礙”期,無法繼續(xù)寫作。她的“寫作障礙”與她的性生活和愛情、政治上遭受的打擊和失望密切相關(guān),她自身的精神分裂傾向也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她的寫作病癥。確切地說,她的精神分裂即是她的“寫作障礙”癥結(jié),當她能重新投入寫作,她也就克服了精神分裂,重新開始了正常人的生活。小說中安娜一共寫了三部作品:《戰(zhàn)爭邊緣》、《第三者的影子》和《自由女性》。《戰(zhàn)爭邊緣》已發(fā)表并給作者帶來了不菲的經(jīng)濟收入,但安娜并不高興,她為自己沒能正確地反映非洲痛苦的生存現(xiàn)狀而只寫出了反映不同種族之間的資產(chǎn)階級愛情故事而感到惡心,甚至在夢中都無法釋懷。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由于《戰(zhàn)爭邊緣》的暢銷,安娜過起了衣食無憂的日子,保證了她的創(chuàng)作自由。之后,安娜無法寫作,只能以記筆記的形式記下混亂的社會現(xiàn)實和個人生活,或設(shè)計出無數(shù)小說的提綱和情節(jié)?!兜谌叩挠白印肥前材仍诠P記中的嘗試性作品,未發(fā)表?!蹲杂膳浴肥撬叱鲂撵`困境后所發(fā)表的另一部較為成功的作品。作為一個洞察敏銳、見解深刻復雜的當代知識分子,放眼于四周,安娜不僅看到國際政治舞臺上瘋狂的軍備競賽和戰(zhàn)爭屠殺以及政治迫害,也看到了個人生活中的“亂”, 裂縫是其標志:婚姻上,安娜和好朋友摩莉都已離異;在兩代人的關(guān)系上,安娜和摩莉與各自的子女的關(guān)系不太融洽,摩莉之子湯姆由于父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難以找到自我平衡,拼命反抗一度自殺,安娜的女兒簡納特以上寄宿學校為名,公然反叛她的生活方式;在友誼上,安娜由于內(nèi)心的困惑不時疏遠摩莉;在兩性關(guān)系上,安娜體驗到了兩性之間的仇恨和戰(zhàn)爭;在政治生活中,安娜和摩莉仍然只體會到了心理的裂痕,所以在加入英國共產(chǎn)黨后不久即退了黨。所有的這一切和安娜表面上享有的創(chuàng)作自由形成了強烈的反差,突出了其荒誕的本色。雖然安娜極力追求寫作的自由,卻常常跌入這自由的陷阱不能自拔,企圖用不同顏色的筆記本分別記載不同的生活經(jīng)歷和心理感受,結(jié)果卻越來越壓抑,這明顯偏離了安娜的初衷。外界不是造成安娜“寫作障礙”的唯一原因,她本人的精神分裂和她對語言的懷疑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安娜不僅對自己的作品深感失望,對新聞界也深感厭惡,在她看來,新聞界到處充斥著輕率的寫作,把各種各樣的關(guān)系變成老一套的東西,完全無視人生經(jīng)歷的復雜性和真實性。對人生的態(tài)度如斯,安娜開始懷疑語言的表意功能,認為語言虛假和毫無意義:“將我寫的東西與我的記憶相比較,似乎一切都顯得虛假了。而這一點——我所寫的東西顯得不真實,確是出于我以前不曾想到的原因:我文筆的呆板乏味。它充滿日趨嚴重的批評、自衛(wèi)和厭惡的特征?!痹谒磥?,語言大大降低了情感、經(jīng)驗、觀點和理想的復雜性。對語言文字的不信任更加劇了她的精神分裂也嚴重制約了她的創(chuàng)作。這和她追求的創(chuàng)作自由構(gòu)成了強烈的沖突,可以說,從懷疑語言的表意功能到對寫作的反感,她在為限制自己的創(chuàng)作自由尋找各種借口,同時她又不得不依靠語言來表情達意,她最后能克服“寫作障礙”也有賴于她對語言所持的矛盾觀點和對人生美麗和陰暗并存的認識和接受。她所認識到的情形正是浪漫主義反諷的體現(xiàn)。
結(jié)語
反諷構(gòu)成了《金色筆記》的基調(diào),生動地傳達出了萊辛所關(guān)注的重大話題——個人的精神分裂和混亂的世界密切相關(guān)。在混亂中追求自由,這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諷刺。安娜的悲哀在于她看到了社會現(xiàn)實的荒誕,卻仍然企圖保持一顆獨立自由高尚純潔的心。在性別、性、寫作和政治方面她重復著無效無益的抗爭,徒然遭受著自由的譏諷和奴役。這種突出世界對人或?qū)θ说淖非蟮南拗扑斐傻幕恼Q和可笑構(gòu)成了小說中的情境反諷。與此同時,彌漫在整本小說中的還有浪漫主義反諷,一種突出個人自相矛盾的悖論的哲學觀。小說中安娜是一個高度自省的當代作家,她善于觀察、思維敏捷、思想復雜深刻,對世界的多樣性、復雜性有著清晰的認識,對自己的弱點和矛盾心理也了如指掌。她經(jīng)常處于自我矛盾中,處于搖擺和漂移不定的狀態(tài)之中,她身上的酒神原則和個性化原則構(gòu)成的矛盾沖突體現(xiàn)在生活中就是言行不一致,放任自己的精神癱瘓,破壞積極向上的追求。安娜最終實現(xiàn)了人格統(tǒng)一是因為她認識到了生活的浪漫主義反諷的本質(zhì)。這一“外”一“內(nèi)”的反諷互為交織,不僅很好地闡釋了小說分裂和統(tǒng)一的主題,而且對應于小說中的兩大重要因素:外界和個人,強力突顯了外界和個人互為作用對人的完整人格發(fā)展的破壞和打擊,不僅實現(xiàn)了萊辛綜合弗洛伊德理論中突出個人和馬克思主義突出社會的不足,而且實現(xiàn)了萊辛突破傳統(tǒng)創(chuàng)作手法、融合后現(xiàn)代手法的實驗創(chuàng)新。
(蔣花:西華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郵編:637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