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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狼鎮(zhèn)

      2007-05-30 00:03:16
      小說月報 2007年1期
      關鍵詞:小老頭巴特爾蒙古人

      阿 成

      牧人餐館在烏蘭浩特市的城邊子上,如果再往前走,那就是一望無邊的科爾沁大草原了?你閉上眼睛靜下心來想想吧,那是什么樣的感覺?什么心情?痛快呀,太痛快了?盡管你不是蒙古人?

      這家在草原邊上的“牧人餐館”并不大,不是蒙古包,而是一幢木刻楞的平房,看上去粗糲而有特色?飯館的門口豎著一排拴馬樁,被韁繩磨得锃亮的樁子上拴著幾匹蒙古人的馬,歇氣的馬兒還不時地打著鼻息,正是這突突的鼻息聲將周圍的平靜襯托得讓人感到無與倫比的愜意?騎馬的蒙古人到了這兒,跳下馬,將馬拴上,走進餐館——與其說是走進餐館,莫如說是走進一間大屋子里了?

      大屋子里的模樣有點類似十八世紀美國西部牛仔經常光顧的那種酒館,里面是白茬木的長條桌,長條的厚板凳子,看上去都相當結實?你不看看是一些什么樣的屁股來坐,要知道到這里來喝酒的沒有那種豆芽兒菜似的小男人,全是紫銅色臉膛的大漢?

      在這里喝酒必需有歌舞相伴,這才是純粹的蒙古人,這才算是蒙古人的餐館?蒙古漢子喝高興了,一定要在長條桌子上面跳那種節(jié)奏驟急的?像駿馬奔馳一樣的舞蹈,揮手?揚鞭?跳躍,每一個動作展示著蒙古人的粗獷?純樸?剽悍?他們跳得相當靈活了,在桌子上可以騰空旋轉360度,然后,輕輕地,輕輕地,像兇惡的伯勞鳥(就是牧人常說的那種“虎不喇兒”)獵食一樣,悄沒聲地“落”在桌面上,那姿勢都美絕了?然后,幾個蒙古人一同跳上桌子,手臂相互搭肩,一塊兒跳群馬齊奔的科爾沁博舞,噠,噠?噠,噠,噠?噠?他們就這么跳,桌子居然紋絲不動?你知道,蒙古漢子那叫啥體格呀?猛兕一樣?

      飯館兒的老板娘叫琪琪格,“琪琪格”就是城里的時尚人兒常說的“美女”的意思?她正倚在柜臺那兒笑瞇瞇地看著,而且還隨著蒙古漢子跳舞的節(jié)奏,風情萬種地抖動著自己的肩膀,一會兒身體往左斜,往左抖,一會兒身體往右斜,往右抖?別看老板娘胖得像一只將要分娩的大奶?!莾芍环蚀T的乳房——那哪是乳房啊,分明是兩只又甜又面的橘黃色的大倭瓜,也在極其輕盈地隨著節(jié)奏一起顫動著?年輕時的琪琪格可是一個身材窈窕的美女,她曾經是傳遍大草原的蒙古舞蹈的皇后,那時候,她的舞姿像似一只在彩虹中來回穿梭的云雀?

      一個中年牧人倚在柜臺那兒,眼睛一直盯著老板娘的那兩只顫抖著的“大倭瓜”?

      琪琪格問,你看什么?

      中年牧人一籌莫展的樣子說,我在想,面對這兩個大倭瓜,我可怎么辦呢?沒有辦法呀?

      大屋子里的牧人聽了都開懷地大笑起來?

      大屋子里的柜臺上,放著一大玻璃罐馬奶子酒和一大罐子鹿心血酒,柜臺旁邊的那個大鐵鍋里正煮著大塊的羊肉,香氣像無數個淘氣的小魔鬼兒在到處亂竄?倚在柜臺那兒的老板娘,她的眼睛像草原上明亮的星星似的,一閃,一閃,把那幾個跳舞的蒙古男人眨閃得心神搖曳?

      大屋子的中央,長方形的大鐵盤上是一堆神秘得像咒語似的炭火,正在烤著鐵架上的那只羊?琪琪格的丈夫,瘸子巴特爾在不斷地搖動著烤羊的鐵柄,那只已經被烤成金黃色的裸羊不時地往下滴著油,油滴落在炭火上發(fā)出噼噼啪啪的聲響?像似遠古的音樂?巴特爾不時地用蒙古刀熟練地從羊身上割下一片片烤好的羊肉,碼放到盤子里,弄好后再一步一瘸地送到客人的餐桌上?

      “巴特爾”在蒙語里是“英雄”的意思?過去,巴特爾是一位馴馬的好手,無論什么樣的烈馬到了他的胯下,龍騰虎躍之后,都馴服地聽從他的調教?當然,日久天長,總會有失手的時候?正因為是這樣,他成了一個殘疾人?之后,才有了這家牧人餐館?

      是啊,佛爺說啦,一切都是有定數的?

      草原上的蒙古牧民幾乎都知道這家牧人餐館,都知道巴特爾女人的那一對令人迷醉的“大倭瓜”?牧人餐館的生意好得讓人羨慕喲?

      在大屋子的角落里,那個叫格斯爾的年輕人正在為豪飲的蒙古人演奏著馬頭琴,他一邊拉著琴一邊唱著:

      草原哪草原哪

      我可愛的家鄉(xiāng)

      馬背喲馬背喲

      我生命的搖籃

      你用圣潔的乳汁

      把我哺育

      你用深情的歌聲

      為我催眠

      ……

      在他彈奏的時候,老板娘琪琪格會用嘹亮的?悠揚的?曲折而綿長的蒙古長調為格斯爾伴唱:

      啊……啊咿……呀噢……

      在一旁烤全羊的巴特爾也不時用手中的匕首,擊打著自己的手?腿?肩?腳,并用醇美的?富有磁性的低音與之伴唱?

      格斯爾繼續(xù)唱著:

      那朝霞般的篝火

      給了我無限的溫暖

      那白云似的絨毛

      為我抵擋多少風寒

      不論我走到哪里

      總聽得見馬頭琴在歌唱

      無論我離開你多遠

      總聞得到奶茶的香甜

      ……

      這個邊彈邊唱的格斯爾是一個英俊的蒙古族小伙子,你只要瞟上他一眼,他那憂郁的眼神就會永駐你的心中?的確,仁慈的上天賦予了他一副好嗓子,不知道為什么,似乎世界上所有憂郁的人都有一副好嗓子?上帝該有多么的深沉哪?格斯爾騎著他那匹心愛的黑馬,背著馬頭琴,常年游走在草原上?在茫茫無際的大草原上,每一座氈房,每一家蒙古人的餐館,每一處旅游景點,都在翹首盼望著格斯爾的到來?格斯爾不僅可以給他們帶來美妙醉人的歌兒,還會為他們帶來好生意,讓他們掙到大把大把的鈔票?只要格斯爾彈起他的馬頭琴開口一唱,頃刻間,天醉了,地醉了,草原醉了,牛羊醉了,鳥兒也醉了?那些漢人旅游者聽了他的歌聲,如醉如癡,紛紛慷慨解囊,漢人也像詩人一樣,是人類的兒童啊?

      正當大屋子里的蒙古漢子歡快地跳舞歌唱的時候,從外面走進來一個衣著整潔的小老頭?他個子不高,戴著一頂式樣古怪的遮陽帽,身上背著一個似乎很重的背包,總之,是一副地道的旅人打扮?只是這樣地道的打扮在一個瘦小的老人身上,就會有無數個謎襲上你的心頭?小老頭的神態(tài)非常謙卑,表情似乎有點不大自然,有一點點害羞的樣子?他走進大屋子,便立刻摘下了頭上那頂古怪的帽子,哈了一下腰,像似鞠躬,也像似一個陌生人通常的那種“開場白”式的動作?于是,大屋子里的蒙古漢子都靜了下來,跳下桌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邊喝著馬奶子酒,一邊轉過頭去,注視著這位不速之客?

      小老頭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神情局促地說,對不起,打擾了,我叫德田村生,來自日本本洲的箱根,請多多關照?

      蒙古漢子都愣了,噢,日本人?但誰也沒有言語?顯然這種類似話劇舞臺式的“開場白”,粗糲的漢子們還有些不適應?

      小老頭補充說,對了,你們叫我德田就可以了?

      倚在柜臺那兒的老板娘琪琪格一邊嗑著葵花子兒,一邊問,老人家,你要喝點什么呢?是想喝點地道的馬奶子酒嗎?

      這個叫德田的小老頭連聲地說,是的是的,我想喝一點點?

      然后,他又迅速地瞟了一眼鐵架子上的那只烤全羊?

      老板娘沖著那只烤羊做了一個手勢,說,餓了吧?再來點烤羊肉怎么樣?

      接著,她又指了指柜臺旁邊的那一大鍋熱氣騰騰的煮羊肉說,要不,來一盤手扒羊肉?肯定這兩種蒙古風味你們日本沒有?

      說著,老板娘又如數家珍地介紹說,我這兒還有烤羊心?炒羊肚?羊腦燴菜,奶茶?炒米?奶食?氽羊肉面條?包子,羊奶?馬奶?鹿奶和駱駝奶,這些都是我們蒙古的“查干伊得”?

      小老頭說:“查干伊得?”

      老板娘說:“是的,蒙語就是‘圣潔的食品?要嘗嘗嗎?”

      這個叫德田的小老頭找了一個空位置坐了下來說,是的是的,給您添麻煩了,再一次謝謝?

      說著,像承認錯誤似的在座位上沖著老板娘鞠了一個躬?

      琪琪格說,不用謝啦,我這里又不是免費的食堂,一切都是要付費的?我們得謝謝你?那么,你究竟要來點什么呢?

      烤羊肉吧?德田老頭說?

      于是,老板娘沖自己的瘸子丈夫巴特爾打了一個響指?巴特爾立刻用刀子從羊肉身上往下割肉,但他又突然停止了割肉,轉過頭來問,是叫德田大叔嗎?帶點血筋兒的羊肉,你行嗎?喜歡吃嗎?

      德田立刻半起了身,哈著腰說,好的好的,喜歡喜歡,我就是想品嘗一下純正的蒙古風味?

      老板娘琪琪格問,來多少馬奶子酒,一斤?二斤?還是三斤?

      大屋子里的蒙古漢子聽了都笑起來?

      琪琪格說,傻笑什么?人不可貌相?日本人的酒量大大地厲害,咪西咪西的干活,死了死了的有?

      牧人們笑得更開心了?

      德田也笑得縮成了一小團兒,像一個抖動著的小刺猬一樣?他不斷地搓著手說,不行不行,三斤太多了,半斤就足夠啦?

      老板娘琪琪格不斷地搖著頭說,嘖嘖,才半斤,要知道,德田大叔,不能喝酒的漢人是不敢到我的牧人餐館里來喝酒的?好吧好吧,半斤就半斤,喝著看吧?說不定,這大屋子里的蒙古人還喝不過你哪?

      那個彈馬頭琴的小伙子格斯爾說,德田大叔,您的漢話說得不錯呀?

      德田說,還可以,還可以?不過,我還得不斷地向中國人學習,向中國人學習?

      格斯爾問,您是來旅游觀光的吧?是第一次到中國來嗎?

      德田說,慚愧慚愧,我的確是第一次到中國來,人生地不熟……

      老板娘將半玻璃罐子馬奶子酒放到德田的面前,說,大叔,就你一個人?你為什么不走旅游團呢?怎么,是不是要像城里的年輕人一樣,玩孤獨呀?

      德田說,不是不是,我想一個人走走看看,這樣可能會更自由一點?我的年歲大了,上天給我的機會不多啦,趁著眼下還活著,應當仔細地看一看,而旅游團就會有許多命令要遵守?

      說完,德田仰著臉端詳著琪琪格說,老板娘,你可真漂亮啊?

      日本小老頭的這冷丁冒出來的一句話,讓大屋子里的蒙古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那個中年牧人說,真想不到,這還是一個有花心的小老頭兒呢?

      琪琪格說,德田大叔,你這么說我太開心啦?謝謝你?沖你這句話,這酒我不要錢啦?我代表全蒙古的漂亮女人歡迎你?

      然后,像演戲一樣“非常認真”地問他,德田大叔,您是單身嗎?

      德田說,不是不是,我已經有家庭了?

      琪琪格說,嘖嘖,太遺憾了,不然,我可以幫你一個忙,給你介紹一個漂亮的蒙古寡婦?

      聽琪琪格這么說,大屋子里的牧人笑得直擂桌子?

      巴特爾在一邊接茬兒說,大叔,您說得不錯,要知道,全中國的女人只有蒙古的女人長得最漂亮,像純種的蒙古馬一樣,讓男人銷魂兒,跟這樣的女人結婚,生出來的兒子肯定是一匹駿馬?

      說著,琪琪格的瘸子丈夫巴特爾將一鐵盤子的烤羊肉放到德田的面前說,德田大叔,這烤羊肉我也不要錢啦?我娶琪琪格的時候就說過,無論哪個外鄉(xiāng)人夸我的老婆,我都請他喝酒吃肉?蒙古男人說話是算數的?

      德田站起來不斷地鞠躬表示感謝,坐下來之后,小心翼翼地呷了一口馬奶子酒,含在嘴里,然后緊閉著眼睛,皺著眉頭,半天一動不動?大屋子里所有的蒙古人都在注視著他?一會兒,只見一條小細線兒似的淚水從他緊閉的眼睛里慢慢地溢了出來?

      他終于把酒咽了下去,然后睜開眼睛,并用旁邊的餐巾紙按了按濕漉漉的眼睛說,啊——太好啦,這才是純正的馬奶子酒啊?

      琪琪格說,天啊,大叔,你嚇了我一跳,我以為你要過去了呢?好啦好啦,你別再出鬼臉兒嚇唬我們啦,慢慢用吧,嘗嘗剛烤的羊肉,熱著吃才好吃呢?

      于是,這個叫德田的日本小老頭兒迅速地用手抓起一條烤羊肉,仰著頭,將帶著血絲兒的羊肉片放到嘴里,再封住嘴唇,像牛反芻那樣慢慢地嚼著,不大一會兒,一絲血漬慢慢地從他的唇角處滲了出來?接著,他才緩緩地?緩緩地,笑了?那神情就像一個老賊終于打開了一把相當復雜的密碼箱一樣,非常地滿足?

      巴特爾問,德田大叔,別光笑啊,味道怎么樣?可以嗎?

      德田沖他伸出了大拇指,贊許地不斷點頭?

      巴特爾說,你真是個有意思的老頭兒?

      說完,又回到大屋子中央繼續(xù)烤他的羊肉了?這羊肉得一層一層地烤,然后一層一層地割?這是一門獨特的技術,不是人人都烤得了的?在蒙古,烤羊肉一家一個味兒?

      在琪琪格的提議下,大屋子里所有的蒙古人都端起了酒杯,為這個日本小老頭唱起了《祝酒歌》:

      金杯里斟滿了醇香的奶酒

      賽勒爾外冬賽

      朋友們歡聚一堂盡情干一杯

      賽勒爾外冬賽

      豐盛的宴席上烤全羊鮮美

      賽勒爾外冬賽

      親人們歡聚一堂盡情干一杯

      賽勒爾外冬賽

      琴聲悠揚歌聲脆

      賽勒爾外冬賽

      貴賓們歡聚一堂盡情干一杯

      賽勒爾外冬賽

      ……

      這歌聲太棒了,簡直是來自天堂的歌聲,遼亮?高亢?充滿著野性的熱情與豪放?你會覺得這里的每一個生命都充滿著活力?

      這個叫德田的小老頭感動得不行了,熱淚盈眶,不斷地向祝酒的蒙古人鞠躬?

      安靜下來之后,琪琪格倚在柜臺那兒,看著吃相有些狼狽的德田問,德田大叔,我知道美國叫美利堅合眾國,法國叫法蘭西共和國?日本就叫日本嗎?全稱叫什么?還是叫日本嗎?

      德田說,是的,就叫日本?

      琪琪格說,嘖嘖,就叫日本,簡單了點兒吧?就兩個字,我有點兒搞不懂?那么,德田大叔,你要到哪兒去旅游呢?這興安盟可老大啦,就是騎上一匹好馬也得走上一個月?呼倫貝爾?錫林郭勒?科爾沁?蒙古大草原,一望無邊?你一個人還想看得仔細些,我看怕是不行,一個月下來,你就不在了,只剩下你的靈魂還騎在那匹馬上?

      德田放下酒杯,用餐巾紙擦了擦手上黏糊糊的羊油說,老板娘,您說得對?一個人走肯定是不行的?我和你們這兒旅行社說,我已經是一個老人了,已經沒有年輕時的魄力了,我希望他們給我配一個導游,可他們說,對不起,這個季節(jié)是旅游旺季,來草原旅游的人特別多,不可能單獨給我一個人安排一個導游?

      琪琪格問,德田大叔,那你想去哪兒?錫林郭勒?哈拉哈河,還是科爾沁大草原?如果你要去呼倫貝爾大草原,那——這條路你可就走錯了,你應當坐火車到滿洲里,下了火車之后,穿過額爾古納河就是呼倫貝爾了?那兒有一個呼倫貝爾草原旅游區(qū)?非常方便——

      德田說,不不,我不是要去呼倫貝爾,我知道那里流傳著一個《草原英雄小姐妹》的故事?我還知道那兒的景色很好?只是,這次我想去白狼鎮(zhèn)……

      琪琪格吃了一驚,說,你去那兒干什么呢?是去看成群的白狼嗎?

      德田說,是的是的?我聽說,白狼鎮(zhèn)附近的狼群個個都像雪一樣的白?

      琪琪格撇了撇嘴,晃著掛著兩個“大倭瓜”的身體說,白狼鎮(zhèn),白狼鎮(zhèn),一個老人自己走,了不起,真有點看不出啊?德田大叔,看來,你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好勝的人吧?不到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落淚,是不是?我說對了吧?

      德田說,不是不是,我一個人是找不到白狼鎮(zhèn)的,我想在你們中間找一個人當我的向導?我是來這里碰碰運氣的?

      琪琪格說,噢,怪不得你到我們牧人餐館來,好聰明的日本老頭啊?

      琪琪格沖著大屋子里的人問,你們誰愿意給這位大叔當導游,陪他一塊兒到白狼鎮(zhèn)去?

      那個叫格斯爾的年輕人問,德田大叔,你打算出多少錢呢?

      德田立刻轉過頭去,居然是激動的樣子,他看著格斯爾問,小伙子,你要多少錢?

      格斯爾想了想,說,德田大叔,到白狼鎮(zhèn)你肯定是要騎馬去,正好我這兒有兩匹馬?這樣一算,你應當給我300塊錢吧?不過,一路上的吃住還得你自己付錢?

      琪琪格的瘸子丈夫巴特爾說,德田大叔你可真幸運,草原上的歌手格斯爾正要去白狼鎮(zhèn)接他的未婚妻呢,你們正好是一路啊?

      琪琪格說,漢人說的好,有福不用忙,沒福跑斷腸?德田大叔,你跟格斯爾一塊兒走,這一路上還可以免費聽他唱歌呢?

      德田立即取出錢,說,我現在就付給你500塊錢?

      格斯爾說,德田大叔,這兒的行情你可能還不清楚?導游費一般是150塊錢,可我這兒還要借一匹馬給你騎,當然就得收你300塊錢了?多一分錢我也不會收的?好了,德田大叔,你抓緊吧,我們還得趕路呢?

      臨走的時候,格斯爾還讓巴特爾給他包上了一只烤得半熟的羊腿,并裝上了一皮袋馬奶子酒……

      牧人餐館的老板娘琪琪格和她的瘸子丈夫巴特爾,站在牧人餐館門口目送著騎馬而去的德田村生和格斯爾?

      巴特爾對琪琪格說,這叫德田的日本老頭兒馬騎得不錯呀?

      琪琪格說,是啊?對了,巴特爾,你注沒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的那只表?

      瘸子丈夫說,看到了?

      琪琪格說,唉,這只表讓我有點不放心這個日本老頭啊?

      瘸子丈夫說,是啊,我們也沒看看他的證件……嗨,嘎達梅林就說過,咱們蒙古人太容易相信外鄉(xiāng)人啦?

      格斯爾的全名叫格斯爾莫文根,漢語是聰明伶俐的意思?的確,格斯爾是一個浪漫的蒙古歌手?去年,當草原上杜鵑花盛開的時候,他在白狼鎮(zhèn)南邊的科爾沁草原上遇到了那個正在牧羊的蒙古姑娘塔娜?的確,是格斯爾用自己美妙的歌聲打動了塔娜的芳心?后來,當那輪巨大的圓月從草原上升起的時候,當那只雪白的狼王在巨大的銀月里,一聲接一聲地嗥叫的時候?兩個青年人正站在靜謐如銀的奴力木爾根河邊,依依惜別著?

      格斯爾對塔娜說,天上的億萬顆星星啊,雪白的狼王啊,請你給我作證吧,明年的這個時候,我會帶著一匹上乘的白馬來接塔娜回去做我的老婆?我在草原上唱歌,塔娜來伴舞,我們的日子會越過越紅火?

      塔娜問,就在這兒接我嗎?

      格斯爾說,對,就在這兒,金色的月亮,雪白的狼王,草原上盛開的弘吉刺花(杜鵑花)會陪著我一同到這兒來的?

      塔娜問,還有那匹白馬呢?

      格斯爾說,當然,一匹像我們的祖先成吉思汗騎的那樣漂亮的白馬?

      ……

      那個叫德田的日本老頭騎在馬上,看著望不到邊際的科爾沁大草原,看著藍天上涌動著的乳白色的白云,看著點綴在草原上的羊群?馬群和牛群,看到掠過天際的白鷺與紅尾血燕,看著自由地逶迤在大草原上的雨水河,一副久違了的?感慨萬千的樣子?

      他說,啊,科爾沁大草原啊,它和我想象中的景色一模一樣?

      格斯爾說,草原上這樣好的美景,在內蒙古只有兩三個月的時間,八月秋風一過,草原就成了野花的海洋了?德田大叔,你來得可正是時候?

      德田說,我知道?興安盟只有春天和秋天,沒有夏天?到了冬天,整個草原上白茫茫一片,最低氣溫在零下45℃,非常地寒冷啊?

      格斯爾說,您說得不錯?德田大叔,那么,你知道我們走的這條柏油路為什么這么窄嗎?好像僅僅能并排走我們這兩匹馬嘛?

      德田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里原來并不是一條公路,而是森林小火車的軌道線……哦,這些我都是從書上了解到的?年輕人,是這樣的吧?

      格斯爾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表,沒說什么?然后,在馬背上彈起了馬頭琴?他一邊彈,一邊唱道:

      朋友啊來自天際各一方

      路途遙遠可平安

      今日歡歌在一堂哎

      但愿情誼地久天長

      溫暖的氈房哎

      猶如你在自己的故鄉(xiāng)

      遠方的朋友啊

      草原就是你溫馨的家

      馬頭琴啊為你歌唱

      圣潔的食品請你品嘗

      ……

      這個叫德田的日本小老頭說,格斯爾,你唱得真好?

      格斯爾問,德田大叔,過去您聽過蒙古歌嗎?

      德田陷入了沉思,想了半天他才肯定地說,沒有?太遺憾了……所以,我常常對我的子女說,父親的人生是殘缺的人生?

      格斯爾問,您是在日本就知道興安盟有一個白狼鎮(zhèn)的嗎?

      德田說,哦,是的是的?對了,格斯爾,到了白狼鎮(zhèn)我們能看到白色的狼群嗎?

      格斯爾沒有正面回答他,卻說,德田大叔,你的馬騎得不錯呀?

      德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或許是吧,年輕的時候,我還是一名騎兵呢?

      格斯爾問,是騎著戰(zhàn)馬來打中國嗎?

      德田說,不不不,我一直在日本的本土服兵役?請千萬不要誤會?

      兩個人就這么邊走,邊看,邊說,邊唱?一路上,那個叫德田的日本小老頭不斷地用照相機拍照著:遠處的蒙古包,蒙古包前停放著的勒勒車,遠處高高矗立的發(fā)電風車,在草原上悠閑吃草的牛羊?看得出來,科爾沁大草原上的一切都讓他著迷?

      當他們騎著馬沿著桃兒河,經過金銀灘,到了金溝山腳下的時候,天開始下起了小雨?草原上的雨可真有魅力呀,空氣清新,景色清新,心情怡爽,一個來自日本的小老頭和一個蒙古的青年歌手,兩個人分別騎著馬,在煙雨蒙蒙的草原上行走,那真是一幅絕妙的好畫?只是,他們渾身很快被雨水淋透了,即便是好畫也有一種凄冷的滋味了?

      格斯爾說,德田大叔,我們快點兒走吧,前面有個避雨的地方?

      當他們策馬來到一處像巨大的蘑菇狀的水泥建筑的面前時,那個叫德田村生的日本小老頭驚呆了,竟在馬上僵住了?

      格斯爾將馬拴在這座殘破的水泥建筑旁的一棵黑樺樹上,回過頭來看見德田仍騎在馬上一動不動,就對他說,德田大叔,快下馬吧,雨越來越大啦?

      這時,那個叫德田的日本小老頭才如夢方醒,慌慌張張地下了馬?

      雨真的像格斯爾說的那樣越來越大了,很快響起了滾雷聲并伴隨著凌厲的閃電?兩個人躲在這個殘破得只有半爿的蘑菇狀的水泥建筑里往外看著?

      那個叫德田的日本小老頭透過雨簾,自言自語地說,這一打雷,草原上又要出“雷圈子”(蘑菇圈兒)了,中國人又有蘑菇可采啦?

      格斯爾問,你說什么?

      德田說,啊,沒什么,我是說,一下雨,草原上又該出蘑菇了吧?是這樣的嗎?

      格斯爾說,好了,天不早了,我們該做點飯吃了?

      說著,格斯爾冒著雨跑了出去?很快他抱了一些枯枝回來?在這個殘破的蘑菇狀的水泥建筑里,他盤腿而坐,用身上的那把蒙古刀熟練地削了兩根木支架,然后將隨身帶來的那只羊腿吊在柴火上烤?同時,他還將一個小鐵罐放到外面去接雨水?

      他解釋說,一會兒接滿了水,我們燒點奶茶喝?

      德田則仰著頭,一遍又一遍地環(huán)視著這個殘破的水泥建筑,他的神情很難看,也很痛苦?

      格斯爾說,德田大叔,你怎么啦?

      德田說,哦,沒什么,沒什么?對了,這頓飯我應付給你錢吧?

      說著,就要從身上取錢?

      格斯爾說,不必了,我請你,你是長輩,我怎么會收你的錢呢?在牧人餐館里我不過是那么說說,我們蒙古人做事是要做在明處的?

      德田坐在那兒不斷地鞠躬說,真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格斯爾說,請不必客氣?

      說著,遞給德田一把蒙古刀說,來,割羊肉吃?

      兩個人一邊喝著隨身帶的馬奶子酒,一邊吃著烤的羊腿?

      格斯爾突然問,德田大叔,你戴的是一塊什么牌子的表?

      德田隨口說道,這是一塊日本的老表啦,“三道梁”牌嘛?

      格斯爾說,德田大叔,你大概是第二個戴著“三道梁”牌手表進入烏蘭浩特的日本人了?

      德田聽了,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問,是嗎?

      格斯爾說,是啊?第一個戴著“三道梁”牌手表的日本人叫中村,全名好像叫中村震太郎,不僅是個陸軍大尉,還是一個日本軍事間諜?我們內蒙古人都知道他?當年,他在我們這里搞間諜活動,把內蒙古草原上所有的軍事設施都詳細地繪在一張地圖上,后來,他和他的隨從就是在這里被中國軍隊抓獲的?鐵證如山,按照國際法,中國軍人槍斃了他……后來,侵華日軍在科爾沁草原上為這個日本軍事間諜中村震太郎建了一座小廟,還立了一塊碑……從那以后,無論是科爾沁?呼倫貝爾草原上的蒙古人,還是來自錫林郭勒?蒙古大草原的牧民,只要他們路過那里,就會趕著羊群?牛群,到那兒停下來,在那兒方便方便,用導游的話說,就是“唱唱歌”(解手),挺好的,然后,再繼續(xù)上路?

      德田問,那座碑還在嗎?

      格斯爾轉過頭來盯著德田的眼睛問,你說呢?如果萬一還在,那一定會成為中國人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德田大叔,這一點,當年的侵華日軍怎么也沒有想到的吧?

      德田立刻岔開這個話頭問,格斯爾,我一直想問你,烏蘭浩特在蒙語中是什么意思呢?

      格斯爾說,烏蘭是紅色的意思,浩特是城市?烏蘭浩特就是紅色的城市?

      德田又問,格斯爾,白狼鎮(zhèn),為什么叫白狼鎮(zhèn)?現在那一帶的狼還有很多嗎?

      格斯爾說,是的,很多,像飄浮在草原上的白云一樣,有上百只?到了冬天,它們和白雪一個顏色,當你騎馬到了他們中間,才會發(fā)現你已經置身狼群之中了?

      德田說,是的是的,那情景一定相當可怕?

      格斯爾問,德田大叔,你有過這種體會嗎?

      德田說,不不不?不過,這種恐怖的情景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來的?那么,狼群會把他撕碎嗎?

      格斯爾說,當然?不過,只要你是蒙古人,狼群就不會傷害你?

      德田問,那它們也不傷害附近的牧民啦?

      格斯爾說,不會?蒙古人和狼是朋友?

      德田說,這太難以置信了,太難以置信了?

      格斯爾說,其實,這也沒什么?生活在這里的我們的祖先,曾救過一只難產的母狼,那只漂亮的母狼是一只狼王?所以,這里的蒙古人世世代代都和狼群和諧相處?

      這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了一個炸雷,雷電的閃光一下子射進了這座殘破的水泥建筑?德田本能地跳了起來,并迅速地抓起了那把蒙古刀?

      格斯爾坐在那里笑了笑,對他說,德田大叔,那不是爆炸聲,沒事的?現在是和平年代?

      德田尷尬地沖格斯爾笑了笑,收起了刀,重新坐了下來?一邊仰著頭四處看,一邊問,格斯爾,你知道這座水泥建筑是干什么的嗎?

      格斯爾說,聽人家說,是當年侵華日軍的小型作戰(zhàn)飛機的停機庫?這一路上一共有九座這樣的建筑?

      很顯然,德田對格斯爾的回答并不滿意,但仍然客氣地說,小型作戰(zhàn)飛機的停機庫?有意思,沒想到有人會認為它是飛機庫,有意思?那么,格斯爾,連這里的軍事專家也這么認為嗎?

      格斯爾,我曾問過他們,他們也像您一樣,笑了笑,沒說什么?只是說,不要拆除這些日軍侵華建筑,留在這里吧,至少,下雨的時候,附近的牧人們還可以在這里避避雨呢?但是,軍事專家們可沒想到,今天,一位來自日本的游客也會到這里避雨?

      草原上的雨來得快,走得也快?當他們喝完鐵罐子里的熱湯時,天就晴了,而且是晴空萬里?血燕們又啁啾地叫了起來?在血燕們悅耳的叫聲中,他們兩個人騎上馬,繼續(xù)上路?

      經過滿蒙溝時,他們下馬小解?格斯爾一邊用粗壯的尿水沖擊著一根一米多高的樹樁,一邊說,這山溝溝里有不少這么高的木樁,滿山遍野都是,真是太可惜了,敗家子呀?德田大叔,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問過以后,他并沒有聽到回答?格斯爾扭過頭去一看,這位來自日本的小老頭畢竟老了,尿尿已經很艱難了,那痛苦的樣子比婦女難產還厲害哪,山風輕輕地一掠,那斷斷續(xù)續(xù)?鋪鋪散散的尿水濺了他一身?

      格斯爾說,在侵華日軍將要戰(zhàn)敗之前,為了加快采伐,才把這些大樹攔腰鋸斷的,這樣干速度快很多呀?然后好把采伐下來的木頭抓緊運回到日本去?

      格斯爾問,德田大叔,聽說日本現在挺富有的,是嗎?

      德田終于把身體里的尿水斷斷續(xù)續(xù)地尿凈了?

      格斯爾說,德田大叔,是腎不好嗎?到了白狼鎮(zhèn)泡泡溫泉吧,效果相當好?過去,我們這兒每年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海拉爾的牧民,烏蘭浩特的牧民,蒙古國的牧民,還有俄羅斯的牧民,都會趕著勒勒車,或者騎馬,到那里去洗溫泉?有句話說“白狼鎮(zhèn)洗溫泉,一年都吉祥”?

      德田說,真的嗎?

      格斯爾說,是啊?在阿爾山市還有一個日本侵華日軍修的大和旅社,那就是一個很大的溫泉,現在早已經歸蒙古人使用了?德田大叔,你洗過溫泉嗎?

      德田說,洗過?日本箱根就是一個溫泉地區(qū),據說洗溫泉是可以治百病的?

      格斯爾說,那你應當去洗洗,這樣尿尿就能痛快些了?

      德田似乎很無奈,很頹廢的樣子,說,怎么弄也不行嘍,小便不通了,大便也很困難啦?人還是不要老哇?

      格斯爾說,我們這里有許多草藥,一吃就好?我爺爺八十多歲了,那尿尿像高壓水槍一樣,可以泚倒一棵白樺樹?

      德田聽了一邊苦澀地笑,一邊說,了不起,了不起?

      解過手以后,兩個人回到馬邊,德田回頭看了看那座山,問,格斯爾,關于這座山,你還知道些什么呢?

      格斯爾說,別看這座山上到處都長滿著白樺?黑樺?柞樹?山杏?榛子?文冠果?刺梅果,林子里到處都是駝鹿?黑熊?松鼠?野豬?飛龍?烏雞,一切從表面上看來都很正常?但是,這座山的里面卻是空的,它曾經是諾門罕戰(zhàn)爭期間一個日軍的地下兵營,山洞里可以容納一千多名日本兵?在諾門罕戰(zhàn)爭期間,侵華日軍在這一帶修筑了不少塹壕?隧道?炮樓,還有妓院……

      德田說,噢,是這樣的嗎?

      格斯爾說,日本人總是習慣說“是這樣的嗎?”告訴你,是這樣的?

      …………

      當兩個人騎馬穿過山谷的時候,格斯爾指著遠處長滿著柳蘭?晏松,開滿著杜鵑?野山菊和石竹的濕地說,那里就埋葬著我爺爺的尸骨?

      德田問,你不過去祭拜一下嗎?

      格斯爾說,不必了,我經常從這里經過?你知道,這里一共埋著幾百具蒙古勞工的尸骨?修完了軍事工程,日本軍人就把他們全殺死了,埋在了這里……

      說完,格斯爾沖著那盛開著孔雀屏似的晏松群用蒙語喊了起來,爺爺,再見啦——

      德田什么也沒說?似乎是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吧?

      過了莫爾根河,天色便漸漸地暗了下來,遠處的白狼鎮(zhèn)已經依稀可見了?騎在馬上的格斯爾彈起了馬頭琴,又唱了起來:

      總想看看你的笑臉

      總想聽聽你的聲音,

      總想住住你的氈房

      總想親吻你的嘴唇

      我和草原有個約定,

      銀色的馬兒是我熱戀的心

      ……

      在格斯爾歌聲的陪伴下,白狼鎮(zhèn)到了?

      白狼鎮(zhèn)真的是一個不大的小鎮(zhèn)?如果你不是親眼所見,不是身臨其境,你會誤認為那是一幅淡雅的水墨畫:裊裊炊煙,飄動著的山林,寧靜的木板房,暮歸的牛群?羊群……

      到了白狼鎮(zhèn),格斯爾將德田村生安頓在鎮(zhèn)上的一個蒙古人的家庭旅館里?這家小旅館非常整潔?看來,格斯爾經常往這家介紹客人,他們很熟,他管那個老人叫巴爺爺?

      格斯爾跟德田說,我爺爺年輕時是和巴爺爺一塊兒被日本人抓去當勞工的,那時候巴爺爺還是個少年呢?后來,爺爺幫助巴爺爺逃了出來,而爺爺卻永遠留在了那里?

      格斯爾說,他們兄弟倆的感情很深的,每年,巴爺爺都會騎著馬一個人去滿蒙溝祭拜我的爺爺?

      聽到格斯爾的介紹,德田似乎很猶豫的樣子?

      格斯爾說,怎么,你不喜歡這里?這可是白狼鎮(zhèn)最好的旅館了?

      德田說,沒有沒有,這里的確很好?

      格斯爾說,這個家庭旅館只有這老夫妻兩個人,他們唯一的兒子在深圳的華為集團工作,是一名高級職員,可是,他們老兩口并不愿意到深圳的兒子那里去住,那一年他們原定去兒子在深圳的洋房里住半年,但只住了一個星期就回來了,他們嫌城市太吵啦?

      老夫妻倆笑瞇瞇地聽格斯爾介紹著?顯然,這是一對話很少的蒙古老人?

      晚飯,他們坐在熱乎乎的火炕上,吃的是蒙古人稱之“烏蘭伊得”的吃食,非常的豐富,有手扒肉,烤羊心?炒羊肚?羊腦燴菜?酸菜燉大骨棒,還有蒙古族特有食品——蒙古包子和餡餅,喝的是泡著野果和菊花的奶茶?奶酒?吃得德田一臉的細汗珠兒?

      吃過飯之后,格斯爾就和德田分手了?

      德田說,格斯爾,謝謝你?

      格斯爾卻意味深長地說,但愿我沒送錯人?說完,他就走了?

      格斯爾走后不久,德田一個人悄悄地溜了出去?他說,出去散散步?

      其實,德田村生到了這里,路就很熟了?他徒步來到了當年侵華日軍筑造的南興安隧道堡壘?這條南興安隧道有7500米長,是侵華日軍的一個重要的軍事?lián)c,也是侵華日軍掠奪中國資源的重要運輸線和運兵線?這個據點緊挨著那條鐵路隧道,是一幢兩層的建筑,里面的設施很齊全,有炮樓?彈藥庫?軍官宿舍?作戰(zhàn)室?浴室,等等,可以說應有盡有?在院子里還有一座殘破的陣亡日軍的墓碑?

      那個叫德田村生的日本小老頭跪在墓碑前,從旅行袋里取出了赤貝?魚肉和豬肉罐頭,還有日本清酒,他把這東西供在墓碑前,并斟上了一杯清酒?然后說了一句,矢野君,我來看你了,這些都是我從日本帶來的,喝點家鄉(xiāng)的酒吧?

      說完,開始擊掌叩拜,跪在那里長慟不已……

      但是,他并沒有發(fā)現,一群白色的狼群已經悄悄地圍了上來?

      當他抬起頭來時,才看到無數個幽藍的“燈”在他周圍晃動著?他當然還清楚地記得,當年在科爾沁大草原上,他的這位叫矢野的同鄉(xiāng),用槍打死了那只懷孕的母狼的情景,矢野還用刺刀挑出了母狼肚子里的那只小狼,雪白的狼,殷紅的血,矢野覺得非常刺激,非??鞓?但是,就在當天晚上,在外面站崗值勤的矢野神秘地消失了……

      看著周圍漸漸聚攏過來的狼群,這個叫德田村生的日本小老頭終于驚恐地喊叫起來,格斯爾——快來救我——

      …………

      此時此刻,在科爾沁大草原上,那輪明月從地平線上剛剛露出了半張臉,等候在約會地點的塔娜看見格斯爾騎著一匹黑馬,并帶著那匹白色的駿馬,從那輪金黃色的月亮里奔馳而出,直奔塔娜而來?轉瞬之間,億萬顆星星一同出現在鋼藍色的天穹之上,它們是在為我們浪漫的蒙古歌手格斯爾作證的?

      那只雪白的狼王也正好站在開滿弘吉刺花的高崗上,沖著月亮一聲接一聲地嗥叫著?

      格斯爾對依偎在身邊的塔娜說,你看,狼王在為我們祝福哪?

      原刊責編 王 霆

      【作者簡介】阿成,原名王阿成,男,山東博平人,曾當過司機?工廠干部?編輯?著有長篇小說《咀嚼罪惡》?《扭捏》第六部,中短篇小說集《年關六賦》?《胡天胡地胡騷》等五部,隨筆集《哈爾濱人》?《春風自在揚花》?《胡地風流》等四部,英文版小說集《良娼》,法文版小說集《空墳》等?其短篇小說《年關六賦》獲1988年全國優(yōu)秀短篇小說獎,《良娼》獲1991年東北三省優(yōu)秀作品獎,《東北人,東北人》獲1992年黑龍江政府文藝大獎,《秀女》獲本刊第十一屆百花獎?現在《小說林》編輯部任職?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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