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我

姜欽峰

天色陰沉昏暗，氣溫驟降，看樣子快要下雪了。寂靜的盤山公路上一輛別克車疾馳而過，詹姆斯手握方向盤心急如焚，車上有他的妻子凱蒂和七歲的女兒。兩個小時前，他已經(jīng)意識到迷路了，得趕快離開這渺無人煙的鬼地方，萬一大雪封山，后果不堪設(shè)想。

感恩節(jié)假期，詹姆斯全家外出旅行，出發(fā)時還艷陽高照，沒想到回來的路上卻風(fēng)云突變。為了趕路，他不小心錯過了高速公路的出口誤入深山。

夜幕降臨時，下起了雪。密集的雪粒急促地敲打著汽車擋風(fēng)玻璃，詹姆斯不由得加大了油門。走到半路，車子突然熄火，汽油耗盡了。他并未慌亂，冷靜地掏出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可他卻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說不清具體方位，只能反復(fù)描述四周的地貌特征……話未說完，手機就沒電了。

詹姆斯一家只能躲在車內(nèi)焦急地等待，只要雪停了，就能搭上順風(fēng)車。然而翌日一早，雪下得更大了。毫無疑問，大雪封山，所有進山公路均已封閉，詹姆斯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車上的食物最多只能維持兩天，饑餓和嚴寒隨時可能將他們推入絕境。女兒躲在媽媽懷里怯怯地問：“爸爸，我們還能走出去嗎？”詹姆斯假裝抬頭看了看天，然后回過頭笑著說：“當(dāng)然！明天一定會停雪，到時就有人來救我們了?！彼ρb出輕松的表情，心里卻一點底也沒有。

兩天過去了，大雪依然紛紛揚揚。一家三口躲在車里，緊緊擁抱著靠體溫取暖。車上只剩下最后一塊面包，詹姆斯再也坐不住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腦海里浮現(xiàn)：他決定獨自下車，徒步走出大山求救。妻子凱蒂堅決反對，外面天寒地凍，沒有食物，缺乏足夠御寒的衣物，還得時刻面臨迷路的危險，出去幾乎是九死一生?！皠e擔(dān)心，難道你忘了我曾是登山運動員嗎？”詹姆斯顯得無比自信，他抬腕看了看表，“現(xiàn)在是上午９點，下午兩點前我一定回來。”

詹姆斯親吻了熟睡中的女兒，然后緊緊擁抱著妻子說：“凱蒂，一定要挺住，等我回來！”一雙網(wǎng)球鞋，一套運動衣，外加一件夾克衫，這是他全部的裝備。

又是三天三夜，大雪終于疲倦了，風(fēng)也停了，陽光透過車窗溫柔地撫摸著凱蒂蒼白的臉龐，她微微睜開眼睛，卻被耀眼的光芒刺得頭暈?zāi)垦?，隨即又不省人事。不知過了多久，她再次睜開雙眼，發(fā)現(xiàn)自己已躺在醫(yī)院的病房里，女兒睡在身旁，手上插著透明的輸液管。

被困五天后，母女倆終于獲救了！凱蒂心里剛掠過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突然又意識到了什么，瘋狂地大叫起來：“詹姆斯，詹姆斯……”然而，回應(yīng)她的只有聞聲而來的護士。

原來，營救人員并未見到詹姆斯。他們首先發(fā)現(xiàn)了被困的車子，于是救下了凱蒂母女。詹姆斯極有可能迷路了。搜救工作立即全面展開。

次日傍晚，警察終于找到了詹姆斯。他靜靜地躺在雪地上，蜷縮成一團，早已停止了呼吸。讓人無法想象的是，冰天雪地里詹姆斯竟然全身赤裸。人們在不遠處發(fā)現(xiàn)了他的內(nèi)褲，已被撕成兩半，另一半不知去向。

詹姆斯右手緊攥著，警察用力掰開他僵硬的手指，一張字條從指間滑落，幾行歪歪扭扭的字依稀可辨：“我們在山上迷路了，我的妻子和女兒被困在車上，請趕快救救她們！沿著路上留下的衣服碎片一直找，要快……凱蒂，還有我的孩子，我愛你們！”

選自《現(xiàn)代女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