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慶春
我與張心陽有“三同”:同鄉(xiāng),童年共飲一江水;同行,都在新聞這行當;同好,都愛雜文且投緣。所以寫他是自然的事。
心陽是京城雜文界公認的“雜壇美男”,朋友聚餐時,常常以此恭維他,他只是一笑,算是謝了。如果你說他的雜文比他本人還要美時,他會笑得更燦爛些。在自我介紹中,心陽總為自己生在“桐城派”故鄉(xiāng)而欣慰。對于桐城,《歷史文化名城》有介紹:桐城人重學尚文,數(shù)百年間,學風熏染,書香四溢,成為世人矚目的文化之鄉(xiāng)。心陽身上絕對傳承著這種遺風和學養(yǎng)。當然,京城里搞裝修的也多有桐城人,但這也有他贊美桐城人的理由:“因為是桐城人,那干的活絕對有文化味?!?/p>
心陽當初并不是玩筆桿子,而是玩槍桿子。他當新兵時就上了戰(zhàn)場。他不想說自己有沒有干掉過敵人,但跨出國境在腥風血雨的戰(zhàn)場上確實刺刀見紅地殺了四十多天。后來當首長警衛(wèi)員,破格提干。再后來又被選到大軍區(qū)政委身邊任職,甚至可能被招“駙馬”。那年他才二十二歲,用現(xiàn)在的眼光看可謂前途無量。可他覺得那差事雖是風光,可也庸庸碌碌,一抬腿邁出首長家門又回基層部隊碼字去了。這事當時就被人寫成小說發(fā)在《解放軍文藝》上。
在基層他考上了大學,畢業(yè)后成為某大報編輯。上班時間,他“我手寫公心”,“公文”做得漂亮;下班后,他就“我手寫我心”,一篇篇雜文堂堂皇皇、板板正正、威風凜凜地魚貫而出,讓人讀來感覺很深邃、很陽光、很大氣,也很霸氣。
必須承認,他的雜文站立點是很高的,他不太喜歡那些雞零狗碎的東西,總是站在人類和歷史的高度思考問題。他的東西也深,在許多敏感問題上其看法總是有著常人難以下探的深度。讀他近來刊發(fā)的雜文,更覺如此。他真讀馬克思主義,大談馬克思主義,認為不應當把馬克思主義創(chuàng)始人自己都懷疑和放棄的東西當作圭臬抱著不放,應當學習馬克思、恩格斯敢于否定自己過時的、錯誤的觀點和見解的理論態(tài)度(《被“嘲笑”的馬克思》2007年第4期《隨筆》)。當有的人以“棍子”方式對待理論上關于中國前途問題的爭論時,他提醒人們要尊重差異,包容多樣,以和諧理念善待理論爭鳴,懇切地指出:“自由的聲音彰顯著和諧,和諧的理念保障著自由。”
心陽的職業(yè)是理論宣傳,他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既充滿自覺的憂患,更懷著深深的希望。于是,他一度下很大功夫研究蘇聯(lián),擁有一柜子關于蘇聯(lián)問題的書籍和一套完整的蘇聯(lián)解密檔案,以此為題材撰寫了幾十萬字的雜文,其中的《馬克思的一個論斷》、《官僚化的完美主義者》等是經(jīng)典篇章。他是一個不拿一分錢課題費的民間蘇聯(lián)問題研究者,而他的文章卻往往讓拿課題費的人望其項背?!峨s文選刊》主編劉成信這樣評價他:“潛心研究蘇聯(lián)問題,以此為題材的雜文,在國內堪稱獨樹一幟?!敝袊鐣茖W院編審李凌說:“張心陽談十月革命中的高爾基,十分新穎、獨特,是對十月革命敘述的一個鮮見視角?!彪s文圈里哥們兒對他的文章向來有佳評。朱鐵志在1999年中國雜文散論中就其《崇尚愚蠢》一文寫道:張心陽“從傳統(tǒng)文化的深層結構中,發(fā)現(xiàn)有一種勸人愚蠢的東西忽隱忽現(xiàn)……”劉洪波認為“他能以個性的方式探究其基質,接近其真實,在任何地方,掛在其名下的作品都足以給人閱讀的信心?!薄峨s文月刊》副主編趙敏評介其作品“理性批判的色彩較濃,厚重,穩(wěn)重,似乎不喜歡把大刀掄得飛轉——刀刀見血、槍槍留痕的那種表現(xiàn)方式,而喜歡致敵手于內傷。功力體現(xiàn)在藏而又露的文意上,一掌打過去,讓對方五臟俱裂,表皮卻無一絲血痕?!敝劣陔s文圈外的一些教授、作家和文學評論家對其作品大加稱道的就更多了。
品味心陽文章可解精神之渴,品嘗心陽廚藝則解腸胃之饑。江邊長大的他,愛吃魚也會做魚,如果你是食魚者,他能替你擺一桌魚宴。當初,我剛晉京,周末最愛去三個地方:阜外大街心陽家、沙灘北街牧惠先生家、虎坊橋邵燕祥先生家。多少個周末,我到心陽家趕午飯,如果早到了,沒見到他,嫂夫人就說:“他一大早就到菜市場給你買魚去了?!敝皇沁@年頭什么都在變,心陽似乎也變了——總是叫著請吃,一請就去海鮮樓。于是乎,想再吃他親手做的魚也成了奢望。
張心陽為文是不離“主旋律”的——他對什么是“主旋律”有自己的見解,而從他的照片觀其外貌無疑也挺“主旋律”,因此以《文如其人“主旋律”》為題,大體也算恰當吧。
【原載2008年1月28日《北京日報·北京雜文》】
題圖 / 非常姿態(tài) / 哈迪(伊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