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好想找個帥哥談戀愛

阿西

我，早上六點半起床。燒開水，洗手，洗奶瓶。十分鐘以后，兒子操著標(biāo)準(zhǔn)的“川普”：“媽媽，我起來了!”接著，幫他刷牙洗臉，拉臭臭。然后，抱到沙發(fā)上，為他開電視，播動畫片《西游記》。接著，蒸鴿子蛋，之后，蓬頭垢面陪他看電視，一人舉一把塑料釘耙朝電視方向打妖怪……

這樣的生活我堅持了兩年，而一切只是開始。

兒子，為了你，我至少老了十歲?？粗炼拱隳樱瑔査耗隳X子里都裝些什么呀?他回答：沒裝什么，全是糖糖。我腦子里，也沒裝什么，全都是帥哥。

每天，我推著兒子的幼兒車，滿大街打望帥哥——帥哥，帥哥，你們都在哪里?高大神氣、穿著時髦、青春逼人、自信滿滿的帥哥……

好想找個帥哥談戀愛。我想從兒子“媽媽，媽媽……”那宿命般的叫喊聲中掙脫。我也有漂亮衣服，名牌包包，高級手表，各種時髦的化妝品……但我沒有時間，沒有心思，我只能每天穿著牛仔褲，左手抱著兒子，右手推著童車，陪他長大。我不能把他交給陌生保姆。他一睜開眼睛，我就得用我乙級甲等的普通話和他聊天，在他閉上眼入睡之前，我得有節(jié)奏地背誦“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我喜歡臺灣偶像小宗，長長的雙眼皮，挺直的鼻梁，有幅度的嘴，笑起來壞壞，說話永遠(yuǎn)慢條斯理。這應(yīng)該是標(biāo)準(zhǔn)的情人長相，和他這種高高帥哥散步應(yīng)該是最愜意的事。陽光將他寬大的背影投射在身旁，氣定神閑回到17歲。彼此牽著手，將日記本畫滿星星。情懷是讓人割舍不下的東東，哪怕都老黃瓜刷綠漆，內(nèi)心深處還是七情六欲五味雜陳。

和帥哥談戀愛應(yīng)該保持點到為止的距離，一點點臉紅心跳，一點點魂牽夢縈，一點點女為知己者容，一點點為伊消得人憔悴。戀愛讓自己覺得還活著，能夠美麗，并且正美麗著。戀愛像一面鏡子，讓自己看到青春，看到鮮花緩慢舒張的過程，看到日出般的希冀與美好，看到自己作為主角的榮耀與繁華。

“媽媽，幼兒園關(guān)門了!幼兒園真的關(guān)門了!”日子在和不肯上幼兒園的兒子的拉鋸戰(zhàn)中，重復(fù)重復(fù)再重復(fù)。也許他在18歲時也能成為無數(shù)少女眼中的帥哥，夢中情人，而我這個老媽就真的老了。

好想找個帥哥談戀愛!兒子，在你睡著的時候，在我看偶像劇流連忘返的時候，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里，我曾經(jīng)的男朋友滿24歲時。此刻的他，正在法國南部享受他沒有壓力的留學(xué)生活。記得他的燦爛笑容，素描般瘦長的身材，以及年輕日子里沒由來的快樂。盡管，帥哥在法國湛藍(lán)天空下消失了所有的笑容，在我離開法國的那一年……

睡覺

青絲

人的一生當(dāng)中，有三分之一時間是在睡眠中度過，其中又要數(shù)幼年時代為最甘美。我幼年時，有在一切地方睡著的本領(lǐng)，不管是坐著，躺著，甚至是走著，都有可能到太虛幻境里神游一遭。夏日晚上，從外面看露天電影回來，我走在路上就經(jīng)常睡著了，被人拖拉著，完全是下意識地在跟著走，步伐踉踉蹌蹌，形同醉漢。一次起夜，在下樓梯時我仍閉眼酣睡，結(jié)果一腳踏空，掉到了灶臺上，萬幸的是沒有被燒傷。

古人當(dāng)中，杜牧、韓愈、王安石等名人都是嗜睡之人。王安石甚至還總結(jié)出了睡午覺的經(jīng)驗。他夏天午睡常用方形的枕頭，旁人不解其意。王安石說：“枕頭睡久了，易被暑氣蒸熱，轉(zhuǎn)一個方向就會涼快些?！泵魅藦垨|海在《睡丞記》中也說了個嗜睡的故事：一個小吏前去拜訪一位鄉(xiāng)紳，在客廳里坐等主人出來的工夫，靠在椅子上就睡著了。一會主人出來，見客人熟睡正酣，不忍心叫醒他，就坐等，不知不覺也睡著了。不久小吏醒來，見主人熟睡，又接著睡。等到主人醒來，見客人還在睡，也繼續(xù)睡。小吏醒來，睜眼一看，天已黃昏，主人還沒醒，也不驚動主人，自行悄悄離開。主人醒來，不見客人蹤影，就自己進內(nèi)屋去了。

然成年之后，我卻在不知不覺中丟失了隨時隨地睡著的本領(lǐng)。以前經(jīng)常出差，旅途之中和抵達目的地后的第一天，是我最難熬的時候，因為我有認(rèn)床的毛病。另外我還有一個毛病——生物鐘特別準(zhǔn)時。也就是說，如果我今天于凌晨零時睡覺，那么明天也就必定得在這個時刻才能睡著，哪怕是想要提前十分鐘也是不可能的。

如果換在平時，這個毛病還不算是大問題，可是一遇到有球賽的日子，就會變得非常痛苦。無論是世界杯、歐洲杯、歐洲冠軍杯，無不是在北京時間的凌晨進行，有時為了看比賽，只能強忍著熬到那個時段，于是之后的一段日子，作息時間就亂套了。為了調(diào)整過來，之后的每天都必須刻意地延緩睡覺的時間，今天零點，明天兩點，后天四點……

我想過許多應(yīng)對失眠的辦法：數(shù)羊，數(shù)一萬只羊；聽節(jié)奏舒緩的音樂；看弗洛伊德、維特根斯坦，以枯燥的文字催眠；做運動，做累了就睡…一只不過，這一切對我沒有任何的效果：數(shù)羊我經(jīng)常數(shù)到幾百只，突然就忘了數(shù)到哪了；聽音樂時，大腦皮層異?；钴S，思緒經(jīng)常會在一瞬間變得漫無邊際；看深奧的書，若是遇到不懂的問題，心中耿耿掛牽，就像是被貓撓一樣難受；做完運動后往往一身的臭汗，洗完澡，想要睡著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折騰得久了，我也就認(rèn)命了，自我安慰說，認(rèn)床也有好處，起碼不會上錯床。

找牙

楊非

女兒芊芊的一顆上門牙已經(jīng)松動了許久，國慶去香港玩，爸爸提前告訴芊芊，如果在香港掉了，就扔在大海里——下門牙往上扔，上門牙往下扔么，祖制，我小時候在低矮的廚房房頂上就扔了不少。

芊芊長到6歲，牙齒開始一顆一顆掉得飛快，幾個月的工夫門牙已經(jīng)掉了三四顆。第一顆牙掉的時候，我在外地出差，芊芊爸爸給我發(fā)短信匯報，說她哭了一下下，后來把牙收起來，要特意留著等我回來看，后來卻丟了。我奇怪她還要哭，因為我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小時候換牙的疼。

換牙卻是芊芊人生中的大事，上次牙又掉了一顆，她興奮地跑過來展示這顆小牙齒，翻來覆去研究，還拿了牙簽去戳戳戳。后轉(zhuǎn)述給朋友，皆日此舉令人毛骨悚然。但好像這顆牙齒對于維多利亞海港的收納不算感興趣，在香港掉得格外艱難。芊芊吃飯不注意的時候總會碰到，流出幾滴血，她用舌頭頂來頂去地給我們看，牙齒已經(jīng)很歪斜，仿佛掛在那里，卻還是堅韌地不掉。

離開香港前一天晚上和朋友一起吃飯，芊芊啃一只蝦，忽然哎呀一聲，哭了起來，原來又狠狠碰到一次。她使勁哭了一小會兒，對我們抽抽噎噎地說：“我不想換牙了”，好像這個事情她定了就算定了，不需上帝批準(zhǔn)。

心里替她酸酸的，突然想到聽來的一個真實故事：一個女人快生孩子了，陣痛剛剛開始，她已經(jīng)無法承受，于是拉住丈夫的手：我們回家吧，我們不生了還不行嗎?成長的痛，對一個小女孩和一個小女人都是一樣的，無處逃避，惟有默默承受。

我們繼續(xù)吃飯聊天，她更小心地嚼，突然她向我們大喊：“我的牙掉了!”我們轉(zhuǎn)

過去看，果然見豁牙洞然，可是她更加著急“我的牙呢?”她把剛剛啃的一些殘渣余孽翻了一遍，也沒有看到有牙插在那里。我懷疑有沒有可能是吞到肚子里去了。她飛快地爬到桌子下面去尋找，找來找去，終于找到了，歡歡喜喜地拿上來給我們看，此后胃口大好，開始大啃大嚼。旁邊的女招待笑瞇瞇看她，說她的孩子也在換牙中。

一起吃飯的香港朋友，兒子又高又帥，在斯坦福大學(xué)讀書，她說她還留著兒子當(dāng)年掉的牙齒，小小的一盒——愛心媽媽特意保留的成長記錄，有時聽來像恐怖片。

芊芊去衛(wèi)生間把那顆牙洗了，拿餐巾紙包好，放在桌上，囑咐爸爸要拿走?？墒桥R走的時候，粗心的爸爸以為那是普通的垃圾，終究還是忘記了。離開了飯館好一會兒，芊芊才想起這個事兒，知道那顆牙肯定找不回來了，她又哭了一回。成長的痛苦也有一種也是這樣的——小孩子以為天大的事情，大人其實根本不放在心上。因此，如愿掉在香港的珍貴牙齒，本來應(yīng)該莊嚴(yán)地扔進維多利亞灣，后來卻被收進了一家越南菜館的垃圾桶。

做二奶是一次宮外孕

葉傾城

最近有女子在網(wǎng)絡(luò)上發(fā)言，說：“寧當(dāng)三奶不嫁窮人?！北澈蟮墓适虏挥每匆仓?，無非是走投無路、笑貧不笑娼。激憤發(fā)言?不見得，也許就是言為心聲。

歷史上有類似的一句：“寧當(dāng)將軍妾，不當(dāng)庸人妻。”但人家選定的飯票是將軍，有錢有勢有身份，女子甘做妾，看中的是男人的一份“不庸”，還不單純是為了錢。時代背景又是萬惡的舊社會，婚姻不能得自由，朝云小蠻也許好過嫁了屠夫的朱淑真。

我不準(zhǔn)備給她任何道德上的批判。一剎那的軟弱，誰都會有。在職場打拼多年的女伴，聊天時忽然說起年輕時候追求過她的老男人，當(dāng)年她不愛他，現(xiàn)在更加不會愛，只是“當(dāng)初狠狠心嫁了，現(xiàn)在就不用這么辛苦了……”她是后悔了嗎?談不上，只是五味雜陳。

即使她真做了二奶，也不意味著應(yīng)該被沉塘。身體是自己的，每個人都有自由處置權(quán)，選擇永遠(yuǎn)擱置、零售、批發(fā)或者一次性賣斷，都是當(dāng)事人說了算的。身與心，靈和肉，我相信各有尊嚴(yán)。

只是，你想當(dāng)二奶就能當(dāng)?二奶業(yè)比其他行業(yè)，有更嚴(yán)格的入職準(zhǔn)證制度。年輕：標(biāo)標(biāo)準(zhǔn)準(zhǔn)的青春飯；貌美：非主流請去韓國整容；乖巧：除非對方是sM愛好者，就愛女王范兒；能忍：隨時大奶過來兩個嘴巴子，金主一頓窩心腳；野心：不想當(dāng)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當(dāng)大奶的二奶不是好二奶……只是，要這樣破除萬難、勵精圖治走獨木橋，難道不能以同樣的勇氣與毅力來開創(chuàng)其他的生活?

自然，努力而沒成功的人是大多數(shù)，要成為勵志故事男女主角，需要機遇和天分?？墒?，窮途困境像沙漠求生，掙扎前行，不見得就一定能找到綠洲，但放棄，等待不存在的救援，幻想阿拉丁神燈抖落一身沙子跳將出來，或者魔毯迷了路掉下來……是否更不靠譜?

婚姻，確實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新天新地歡迎你。但二奶，只能算是宮外孕，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能瓜熟蒂落的幾率極低極低，如無意外，就是流產(chǎn)、大出血、清官……一勞永不逸，傷盡身心之后，還得再去投一次胎，中年之后再戰(zhàn)江湖，四奶五奶輪得到你嗎?

而沒有結(jié)果的事，其實就不值得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