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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和電影

      2008-10-19 06:05
      作家 2008年5期
      關鍵詞:大平

      徐 巖

      電影院的名字很特別,也很洋氣,在城西靠近市中心的部位,叫亞細亞影城。

      旁邊挨著一個很大的百貨商場,有七層那么高,正好跟馬路對面的副食批零商店形成鮮明的對比。我這么說其實一點都不過分,也沒有太明顯的夸張。馬路對面那個副食批零商店是一座六層的歐式建筑,是一座墻面上拿水泥雕砌上去許許多多的麥穗和花紋的舊樓。因為屬于保護建筑,也就鬧了個年久失修也還仍舊那么形單影只地矗在哪兒。

      百貨商場卻是新近兩年蓋起來的,是把一個偌大的食品加工廠拆掉了,因了它的出現(xiàn)而使整條街都跟著繁華起來。據(jù)說,在整改這條街的時候,來了一大群城建和文化館的人,走一處就搬出一處的歷史來考察一番,然后再說拆與留。話說白了,就是哪幢房子是應該受保護的建筑,哪幢又不是。

      食品加工廠拆掉之后,電影院卻保留了下來,好像能夠保留下來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它曾經(jīng)是由俄國人的教堂改成的。影院里面是拱形的頂棚,房子的舉架極高。吊在棚上的吸頂燈光線盡管是幾百瓦的,照射到地面的木地板上時,也有所減弱,變得昏沉沉的了。

      影院的售票口是極能引起人們懷舊的那種小形窗戶,玻璃很窄,窗框還呈菱角形。你買票的時候往往要站在離地面砌起的有兩尺高的水泥臺上,一米七的個子還依舊不能夠看到里面賣票人的臉。買票的人只好把胳膊伸進窗口里面去,聽里面的人問你買幾張票,才知道里面賣票的人是男的還是女的。

      在影院的旁邊是一拉溜的小攤床,賣冰糖葫蘆的、賣煎餅果子的、賣報紙雜志的,瓜子花生水果也是應有盡有。吆喝聲、討價還價聲,是不是噪音的噪音啊。

      行了,不跟您賣關子了,您也許會說,不就是一個電影院嗎?還值得你這般頗費筆墨地在這里饒舌嗎?

      但我可以告訴你一點,我今天要講的這個故事卻是神秘的,并且跟這個北方的冬天有關,也跟一個叫大平的女人有關。

      下午的時候,大平早早地就等在電影院的門口了。

      她穿了件紅格子的薄呢大衣,手里拿了串冰糖葫蘆,一點點地用舌尖舔上面的糖漆。那漆雖然只有薄薄的一層,卻是用正經(jīng)八百的蔗糖熬制成的,極其均勻地被涂抹在一顆顆摳了核的山楂上,透明而玲瓏。

      大平其實不是太喜歡吃冰糖葫蘆,但她每次到影院門口的時候卻得掏錢買一根。最起碼的拿在手里是一件道具。而且這件道具既適合她又經(jīng)濟實惠。她每次買一根糖葫蘆僅用五角錢,頂多也是一塊錢撐死了,而一塊錢的那種是在冰糖葫蘆上面多撒了一些黑芝麻或沾幾個鮮桔子瓣。

      挨著賣冰糖葫蘆的還有用彩紙包的冰洪淋,至少要賣一塊五用水果做成的水果棒和機器上烤出來的臺灣腸和熱狗就更貴了,好像得三塊錢左右吧。反正大平從來都沒有買過。她只買冰糖葫蘆,至于吃不吃是另一碼事,反正她手里得有點東西。前邊不是說了嗎,那就是道具,是配合她站在影院門口等人的。別人會以為她在等自己心愛的戀人呢,等著戀人來好一塊兒看電影,好消磨掉這個冬天寂寞又寒冷的下午或者晚上的一大段虛幻而縹緲的時光。

      在大平吃冰糖葫蘆的時候,會有男人走到她的身邊跟她搭訕。男人的嗓音很低,話語跟蟲子似的隨著冷風鉆進她的耳朵眼兒里。男人說你等的人來不了啦吧,要不咱們一起看吧?我的伴兒也沒來,你要是不看票可就瞎了一張。男人說完之后會晃一晃他手里捏著的兩張粉色的電影票,爾后再朝她笑一笑。

      大平便會不失時機地回一句,一塊兒看可以,是不是得給小費啊?

      男人就笑了,走近些抓了她的手說,沒問題,不就是小費嗎,我給就是了。

      兩人進影院大門之后,大平在心里說,今天她的第一樁生意終于算是做成了。

      至于給多少小費,那就是后邊的事了,每一部影片都不會演十幾分鐘的,不是還有那么多時間嗎,話里聊著唄。女人是什么,是水,啥人離開了水能夠活,水才是養(yǎng)人的。

      大平出來干這件活也只不過是一年前的事。一年前她背著家人從七鋪鎮(zhèn)來城里打工時,還是個涉世不深又單純的鄉(xiāng)下妹子。酒館里端盤子洗碗她干過,在火車站受雇于人幫著拉旅客住宿她也干過??墒悄軌驋甑绞值腻X太少了,那點錢真是解不了她的渴。大平之所以不顧自己的未婚夫阻攔從家里跑出來,就是為了掙錢給爹治病。

      烏鴉尚能夠反哺,做兒女的又哪能夠不孝。她不能眼看著爹躺在家里等死。那她大平活了二十五歲還不是白活了呀。

      到城里之后,她認識了和自己同一個鎮(zhèn)子的姐妹王小哲,兩人原先在同一家酒館里打工來著。她刷盤子洗碗,王小哲揉面團,從天亮一直干到日頭落山,兩人才跟酒館里的其他員工一塊兒吃晚飯。之后再收拾收拾酒店的衛(wèi)生,方到后面的臥房里睡下。

      可就在大平來酒店里打工還不到仨月時,王小哲卻辭職不干了。王小哲跟老板說的是她得回家里伺候生病的母親,跟大平說的卻是她要跳槽去另外一家店鋪干活了。當時大平問她干什么,錢掙得是不是比在這家酒館里多。王小哲沒回答她,只是一臉嚴肅地說,等她安頓好了之后,也就是等她蹬好了路子,就回來接大平,咋說也是老鄉(xiāng),并且還姐妹一場,不會不拉扯她一把的。

      結果是王小哲沒有說空話,僅僅兩個月的時間,就給大平捎來口信,叫她也跳槽去干另外一種掙錢多的活兒。

      王小哲說的那活兒是給客人泡腳洗腳,說白了就是按腳丫子。大平說俺哪會那活兒啊,在家的時候多半用的是井水洗腳,可井水也珍貴著啊。王小哲就拿手拍著她的肩嗔怪著說,土掉渣吧你就,沒吃過肥豬肉還沒見過肥豬走啊?去了幾天就會了,姐姐教你唄。大平就跟王小哲談工錢,說那工錢咋個給法呀?王小哲說一把一利索,半個月比你在這酒館里刷盤子洗碗一個月掙的還多。大平的心就活泛了,便紅著臉跟老板把工作辭掉了。

      但是大平只在王小哲說的那家紅紅浴足館里干了三個月,就又跟著王小哲跳槽了。王小哲帶她去了西土街深巷子里面的另外一家浴足館。沒兩天,大平就嚇得跑出來,哪里是浴足啊,喝醉了酒的客人個個跟狼蟲虎豹似的,要近她們的身子,吃她們的肉呢。

      大平在七鋪鎮(zhèn)鄉(xiāng)下時就是很本分的一個女人,雖說已經(jīng)不是女兒身了,但也不能亂來胡來啊,真就是羞死先人了。

      在深巷子里那家浴足館被她撞見的那個事,使大平想起來就臉紅,心撲騰撲騰地跳個沒完。

      大平看到的那一幕是,王小哲被一個酒后前來浴足的男人給壓在了按摩床上,兩個人都脫得赤條條的。當時,大平是去給送熱水瓶的,撞見后便愣在那兒了,退也不是進也不是,還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王小哲卻反應挺快地在她的胳膊上掐了一下說,莫喊,人家是給工錢的呢。

      大平二十一歲的時候跟鎮(zhèn)子里的德強談對象,德強有手藝,跟他爹做木匠。跟她說兩人結婚時她要啥家具就給她打啥家具。德強的嘴還會哄人,哄著哄著就把她哄到了鎮(zhèn)東頭的玉米林里要了她的身子。事后,大平掉眼淚了,德強卻說你莫哭嘛,咱又不是在欺負你,咱不是喜歡你的人嗎。大平說喜歡你娘個蛋,喜歡你還欺負俺。德強說是太喜歡你了,不是怕你被別人引逗了嗎,就按俺姐的意思把你生米做成熟飯了。大平聽后更生氣了,說你姐也不是啥好東西,你

      姐就是個王八蛋,她怎能這樣琢磨人呢。

      盡管是這樣,大平也看不下王小哲做的事情,真骯臟著,真羞死個先人呢。

      她就趁月黑時逃離了那家浴足房。兩天之后,她在一根電線桿子上尋到了一則小廣告,說某某文化發(fā)展公司招人做陪伴女,項目也很繁多,如陪讀、陪聊、陪談生意、陪赴酒席、陪看電影。就是后面的一項使大平心動了,咋還有陪看電影呢?真是奇怪個球啊,你想想在鄉(xiāng)下能看上一場電影該有多么新鮮和不容易呀;這城里卻鬧反了,陪看電影還能拿工錢。她就抄了上面的電話號碼和地址,一路打聽著去了那家文化發(fā)展公司。

      其實,任憑什么事情都得去碰碰,要不你就根本不會有機會的。這不就是嗎,大平去了,她賺錢的機會也就來了。但問詢了一個半鐘頭之后,她覺得自己是不適合應聘的。因為那家文化公司要求應聘的人必須是全職,就是說哪項工作都得去做,還要不折不扣地做好??蛇@對大平來說卻難了,她文化底子太低了,甚至于說是根本沒有文化,那就有好幾項陪做的工作她做不來。但是經(jīng)過咨詢卻使她腦袋瓜開了竅,為何自己不到影院門口等客人,碰碰運氣呢?

      這樣子,大平就做起了現(xiàn)在干著的陪人看電影的活兒。

      現(xiàn)在我來說說泥猴,男性,四十歲,生意人。原先是,現(xiàn)在卻不是了。泥猴曾經(jīng)做的是販賣水泥的生意,天天褒電話粥找買主,聯(lián)系妥了就坐大卡車送過去。多半是長途販運,貨送到了款也打進賬號,回到家人也就渾身上下弄得暴土灰塵了,所以得了個泥猴的綽號。

      泥猴認識大平也是原先做生意時的事。那時候他手頭寬敞,生意也做得順。長途販運回來,去浴池洗個澡,去美發(fā)館剪個頭,再一個人下過小酒館補足虧空了幾天的肚子后,剩下的就是放松自己了。

      泥猴有兩個愛好,一個是打牌賭錢,一個是看電影。前一個愛好純屬是生意場上學來的,打發(fā)時間嘛,聯(lián)絡朋友間的感情嘛,不玩上幾圈那怎么行呢。后者就不同了,他是打小的時候起就喜歡看電影,這既是愛好也是習慣,因為泥猴的姥爺年輕時就在城里的電影院工作,是電影放映員。泥猴六歲時就跟著姥爺去看電影,什么《地雷戰(zhàn)》啊,《地道戰(zhàn)》,還有《小兵張嘎》《平原游擊隊》,那叫個過癮。

      泥猴就在一個下雪的大冷天里酒后去了亞細亞影城,他沒想到的是,本來就想看一場電影,卻認識了女人大平。

      泥猴生意好的時候身邊是不缺女人的,掰手指頭數(shù)一數(shù),有甲乙丙丁四個之多。甲是他前妻,兩個人認識是在二十年之前。那時候泥猴在市里的一家百貨公司做供銷員,負責棉布和成衣兩大類的采購。那時候買棉布還用布票呢,買多了得找人批。泥猴手里有一點小小的權限,能幫人買到平價的布頭和邊角料,僅這一項就夠交人的了。小伙子當時很得街坊鄰居的愛戴,不少嬸子大娘姐姐妹妹的都笑著待她。甲也便是那時候的產(chǎn)物,經(jīng)泥猴的一位鄰居介紹跟泥猴談起了戀愛。

      那時候甲是個年輕的姑娘,臉蛋雖說不怎么漂亮,但身材好啊,還有份挺好的工作,在街道的一家火柴廠工作。泥猴見到甲之后眼睛就為之一亮,忙把手里積攢下的兩塊布料送給她做了身衣服,也自然地贏取了姑娘的芳心。兩人結婚后過了十五年,婚姻才發(fā)生了變化。那就是泥猴從單位下了崗,自己做起販水泥生意賺了第一桶金之后,認識了又一個女人乙,被老婆甲知曉后整天爭吵方扯了離婚證的。

      乙是個賣藥的女人,也總是去郊縣倒騰緊缺的藥品,在酒桌上與泥猴相識又一見傾心,就粘到一塊了,這一粘兩人就在一起同居了三年零四個月。乙沒有丈夫,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乙跟泥猴說過,她丈夫死掉有好幾年了,她一直在婚姻的水面上浮著。

      之后,泥猴又結識了丈夫蹲監(jiān)獄的女人丙和在歌舞廳里當坐臺小姐的女孩丁。兩人能夠跟他好,有魚水之歡有微笑的面孔和熱身子,全都是盯著他口袋里的那些新嶄嶄的鈔票。

      泥猴也有他自己的主意,跟她們在一起,純粹是個人生理和心理上的需要,哪需要講什么感情。你出了錢人家也出了身體,這不都是一種奉獻嗎,只不過奉獻的方式和程度不同罷了。而錢又是身外之物,有多少是多有多少是少呢?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這就夠了。

      女人大平是泥猴掌握在手里的第五個女人,咱們先暫時這么說著。因為對泥猴這么一個在生意場上撲騰了半輩子的大男人來說,他認識的女人多了去了,但那絕對是另一個概念,只是認識而已,并不能說是掌握。一個普普通通的酒場也能認識一個女人,相互介紹之后握個手,爾后再敬杯酒。一次外出旅游的火車上也能認識一個女人,兩人上下鋪或者鄰座,搭訕幾句以此打發(fā)掉旅途的寂寞。但這統(tǒng)統(tǒng)都僅僅是認識而已,就不能說是掌握了。這里所要說的掌握一詞,那應該是指一種特殊的意思,我不說明讀者也會不言自明的。

      泥猴在那個下大雪的天氣里一個人喝了點悶酒,晃出酒館后就拐到了南崗十一道街的亞細亞影城。他是想看一場電影了,在他的意念中,電影是娛樂,電影是藝術,電影也是一面鏡子,更是他忘掉一切憂愁和煩惱的心靈棲息之所。

      泥猴在買電影票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正站在雪地上啃冰糖葫蘆的女人大平。那會兒他還不知道女人的名字,他只是覺得女人身上穿的那件紅格子棉大衣是那樣的醒目,那樣的溫暖。

      泥猴就借著酒膽,朝女人走了過去。

      在哈爾濱的道外區(qū),從清真寺向北再走也就是那么三里半路之后,有一條街叫食品街。十年前那里都是清一色的灰磚平房,瓦是瓦梁是梁的,在建筑上堪稱一絕。是什么建筑呢,我一時也說不好,但有一點,我可以跟大家說,那些座房子的瓦脊上面都騎著兩個或者更多的麒麟,多半是石灰雕鑿的,形象不是很逼真,卻能明顯地人人眼底。

      經(jīng)過歷史的變遷,多數(shù)的店鋪都關業(yè)了,但仍舊有那么十幾家老字號的店鋪還開著。像馬家的麻花鋪子、于記醬骨頭砂鍋店、白家火燒、慶增爆肚王等等,都鋪排在不是很寬的街面上,還招惹著許多上了歲數(shù)的人來吃上一口。還有藏在那巷子口里面的老孫家殺豬萊、老鼎豐糕點鋪子,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很有吃客緣,每天都能夠火上幾個時辰。來用餐的賓客多少自不用說,單說往外迎客的吆喝聲就會真正地此起彼伏一陣子。

      趙解放是其中來這條街上吃小吃的一位,有鐵桿食客的名稱。他每次來道外的食品街都是開著出租車趕晌午吃飯的時候。他的原則是一個星期吃一家,從街的西邊開始吃,方向也是由西向東,和太陽升落的方向正好鬧了個相反。第一個星期他吃的是馬家的麻花鋪子,停了車熄了火,捏兩只油手套走進店里,找張桌坐下,油手套就是擦桌子的抹布。點兩根油炸的麻花一碗雞蛋湯,五分鐘解決戰(zhàn)斗。麻花炸得好啊,顏色金黃面質(zhì)酥脆,順著擰過的勁兒一節(jié)骨一節(jié)骨地掰下來,扔進湯碗里泡著,吃起來時味道別提多特別了。

      讓趙解放感到滿意的是,吃得香,還不貴,一頓飯才一塊五毛錢。

      趙解放也吃于記的醬骨頭砂鍋,他點萊的時候不點醬骨頭而是只點砂鍋。趙解放說砂鍋里的豆腐和蘿卜絲全都是大骨頭的味,吃不吃醬骨頭還不都是一個樣?一個砂鍋一碗大米飯,純東北的大米,深井水培

      育出來的優(yōu)質(zhì)水稻,碾出來就上市了。他還喜歡桌上那兩碟不算錢的成萊,芥菜疙瘩切片和蘿卜櫻子泡醬油,正好是吃大米飯的佐料。吃得肚皮有些脹了才三塊錢,那個梳羊角辮子的小女服務員這時候還會極有眼力見兒地送上來一碗白開水,喝著不燙心里邊暖和。

      趙解放今年有三十左右歲的年紀,無配偶,替人賣手腕子開出租車掙錢,所以就走到哪兒吃到哪兒,很少在家里起伙。拿他的話說,這叫瞎子掉井里頭,在哪兒都背風。

      和趙解放一起來道外的食品街吃晌午飯的也有另外一個男人,那就是泥猴,兩人沒有什么特殊的關系,很簡單,就是主雇的關系。泥猴在打趙解放的出租車時認識了他,幾次碰上后互留了電話號碼。泥猴用車時就給趙解放打電話,說你來接我一趟吧,我在香坊呢。趙解放就問他你在香坊哪兒啊大哥?泥猴就說農(nóng)林三道街中醫(yī)藥大學對過。

      有時候跑車辦完了事趕上吃晚飯了,泥猴就拉上趙解放一塊兒吃。

      趙解放便推辭說他還不餓呢。泥猴說別跟大哥鬧好不好,都啥點兒了還不餓,真能跟你哥整景。不是有句話嗎,一個人不耍錢,兩個人不喝酒,今晚上就陪哥喝幾兩。趙解放也覺得是盛情難卻,看看腕上的手表,見時間也差不多了,該交車了,便應下了。

      兩個人一商量,便也開車去食品街吃飯。找到地方之后,趙解放就打電話讓車主來取車。然后兩人相互謙讓著點菜,坐下來抽煙喝酒,分別說自己過去經(jīng)歷的事。

      有一次吃老孫家殺豬菜的時候,泥猴跟趙解放說,他也想買一輛出租車,就是愁沒有人給他開。趙解放說這好辦啊,我給你開啊,到時候你就可以一邊掙錢一邊辦事情了,多好。泥猴說他琢磨著手頭上剩的現(xiàn)錢也不多了,不花在刀刃上那早晚都是打水漂的事。

      趙解放說為什么呀,錢是老哥你掙得的,也放在你手上,難道還怕讓大風刮走了,讓歹人搶了去不成嗎?

      泥猴喝掉杯里的酒后,笑著說,你看看我跟你說原因啊,你哥我這輩子就兩個愛好,一個是看電影一個是泡女人,看電影是花不了幾個錢的,可泡女人就費錢了?,F(xiàn)在的女人口袋都是他媽的無底洞,多少錢也裝不滿呢。所以啊,我琢磨著還是買一輛出租車,讓咱的積蓄變成生錢的工具,錢就再生錢了。

      趙解放嘻嘻笑著說,你的愛好真廣泛,想不到你有咱男人的共同愛好泡女人的同時,還有看電影的愛好。我說你都多大歲數(shù)了啊,還愛看電影,真逗。

      泥猴聽趙解放一說,眼睛里立刻就放出一些光來。他舌頭有些硬地跟趙解放說,這你就不懂了,看電影那可是有講究的,絕對不是瞎看,每一部片子可都是一個故事啊,往往就會產(chǎn)生形同跟女人干那件事時才有的快感。

      泥猴說完狡黠地一笑,說得趙解放也跟著笑了。趙解放說,咱不懂,咱只是一個開出租車的,只管抱穩(wěn)方向盤就是了,還哪有什么閑工夫看電影啊。

      大平記得自己來城里看的第一部片子叫《失蹤的情人》,是一部外國電影,沒有人請她看,她站在雪地上等了兩個鐘頭也沒有等來顧客。于是她就在開始放第二場的時候,自己買了張票進去了。大平有多少年沒看電影了她都不記得了,隱約中自己看電影那還是十多年前的事情。

      在她們七鋪,鎮(zhèn)子里是沒有電影院的,即便是演電影,那也是在離鎮(zhèn)子不遠的農(nóng)場或者解放軍三團的營區(qū)內(nèi)。也就是在那兩個地方,她看到過幾場露天的黑白電影。

      城市簡直就是一個萬花筒,熙來人攘不說,許多事情都讓她覺得新奇不已,令她琢磨也琢磨不透。就比如說這看電影,城里人怎么就時興讓人陪著看呢。在大平看來,看電影應該是件莊重神圣的事情,應該平心靜氣地看,讓自己身邊坐著一個陌生的人,該多么地不可思議。

      大平花了十塊錢買了一張電影票,摸著黑進入到了影院里面去,找到她的座位坐下來。電影的銀幕很寬,座位也很舒適,電影剛開演不久,她手中的冰糖葫蘆就開始融化了。她趕緊一邊吃一邊聚精會神地看故事發(fā)展。她看懂了電影的情節(jié),是說一對夫婦在他們的孩子死了之后,把家搬到另外一個地方開始新生活的事。而一段時間后,他們的婚姻卻瀕臨解體的邊緣。整部影片被一種悲劇的氣氛籠罩,有兩段情節(jié)竟讓大平的眼眶濕了又濕。

      大平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看電影的人都仨仨倆倆地走散了。電影院門前幾乎沒有了人,可能是因為沒有晚場的原因吧。大平很后悔自己花錢看了這場電影,畢竟是十塊錢的損失。損失倒是無所謂,可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她看了電影卻沒有賺到工錢。這叫什么,這不就叫坐吃山空嗎,這樣下去那如何了得呢?她大平千里迢迢從鄉(xiāng)下跑到城里來,可絕不是來看電影的,而是為了賺錢給爹治病的。結果那個晚上大平對自己做了很深刻的反省,她不僅在思想上批駁了自己,還在行動上懲罰了自己,她沒有吃晚飯,她讓自己就那么餓了一夜。

      大平也是沒想到,她的第一個顧客竟是一個比她小幾歲的女人,很面善,說話也和氣。在她等著有人找她陪看電影的時候女人走近她身邊,跟她說自己多了一張招待票,不介意的話可以送給她。

      大平就沒好意思拒絕,在她們鄉(xiāng)下有句土話說得好,好心是不能當驢肝肺的。

      那一回大平坐在了那個比她小幾歲的女人身邊看了第二場電影,片名是《茉莉花開》。

      大平看過那場電影之后,不僅記住了其中的故事情節(jié),她還悟出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要想陪人看電影,達到最終賺錢的目的,必須得采取主動出擊的方法,自己找顧客,守株待兔在城里是行不通的。

      后來,大平就開始刻意地打扮自己,然后找活做。她的第一個讓她賺到錢的顧客是個四十左右歲的禿頂男人。那家伙一到影院門前就拿鷹一樣的眼睛盯上了她。男人喝了不少的酒,先走到她面前問可不可以一起看場電影。男人的問話讓大平很欣喜,她說怎么不可以呢?大平嘴上這么說,心里卻又說太可以了,這是她做夢都在想的事情呀。那男人便去售票口買電影票了,男人不但買了票回來,還給大平買了一大包新出爐的爆米花。兩人走進去找到座位的時候,男人就往她手里塞了一張錢。大平當時不知道那錢是多大面值的,但心還是跟著怦怦地跳起來。她想這就開始賺到錢了,讓她欣喜的是不僅僅賺到了錢,還能夠白看一場電影。

      電影開始放映的時候,那男人的一只手摟到了她的肩上。隨著電影故事情節(jié)的推近,男人的手也開始變得不安分起來。最終是強行地伸進了她的棉衣里,按在了她的一只乳房上。大平渾身激靈一下子晃動起來,她差一點就喊出聲了。大平使勁地將男人的手從自己的胸前拽出來,小聲地說,你的手太涼了。

      男人倒很體貼,抓了她的手說,涼嗎,捂一捂就好了。

      后來,那個男人跟他說哥給你的可是五十元錢啊,咋也得物有所值吧。

      男人說完了還用手中的打火機照著亮,讓她查看了捏在左手心的那張錢。

      再后來,男人的手就始終不安分地游走在了大平的兩坨乳上,抓揉得她心里火燒火燎的。她知道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只有她跟未婚夫德強在一起做那件事時才會有。大平就有些難受了,但難受她也只能忍著,人家可是給了她一張大錢呀,人家不得到她點什么,那不就是吃虧了嗎。

      那次電影散場后,那個男人想請她吃燒烤,并小聲地暗示她吃完燒烤可以帶她回家里困覺,還伸出兩根手指頭跟她比劃說睡一宿他出兩百塊錢。

      大平?jīng)]答應,她跟那男人撒了個謊,說爹還在醫(yī)院里躺著呢,她得去打替班當護理。

      那回看電影是鄉(xiāng)下女人大平很真實的一次經(jīng)歷,她的胸脯除自己的未婚夫德強摸過之后,再一次地被另外一個陌生的男人給摸了。她無法說出那一次的付出到底值不值得,也無法理清楚她的所作所為是對還是錯。反正她拿到了錢,拿到了刷三天盤子碗才能掙到手的五十元錢。這可是她用來給爹治病的錢呀,就是一分一分地攢也得攢,就是吃再大的苦也得做。

      大平陪泥猴看電影相對照那些其他男人來講,安靜多了。

      泥猴是大平的顧客里邊惟一一個看故事情節(jié)的人。但有一點,他不看愛情片和槍戰(zhàn)片。大平陪他看過幾回之后,就多少了解到了這個瘦削的男人其內(nèi)在的心靈世界。他的人就跟他的性格一樣,少言寡語,只是偶爾能夠看到洋溢在他臉上的笑。

      泥猴相對喜歡看那些色調(diào)冷峻的國產(chǎn)故事片。他曾跟靠在他臂彎上的大平說過這樣一句話,演員和演員之間只不過是一場默契的游戲而已。當時大平說,哥你挺有學問啊。大平的話把泥猴逗笑了,泥猴笑過之后跟她說,你信不信我跟你說的話?我中學都沒有念過呢。大平反應算快的,就接了一句說,那你上的一定是社會大學。

      泥猴第一次讓大平陪他看電影時,也暴露出了男人的本性,對挨著他坐的女人大平動手動腳。而且看過那場電影之后,只給了她三十塊錢。大平心里邊不滿意,但臉上卻沒有表現(xiàn)出來。下一回電影看到一半的時候,泥猴就拽上大平出了影院。泥猴說電影演得太沒勁了,要是看完了非把腦袋瓜子弄炸了不可。說完泥猴就塞給了她一百塊錢,說這回多一點,就算補你上回的虧欠吧。

      在相識半年多的時間里,大平跟泥猴相處得很融洽。這種融洽可以表現(xiàn)在幾個方面上。一是兩人相約進了影院,找座位坐下來之后,相互間會把手拉到一起;二是電影放映中,大平突然想吃冰糖葫蘆或者炒熟的南瓜子了,會管泥猴要錢,理直氣壯地出去買回來吃;三是電影散了場,要是泥猴有食欲,就會拉上她去吃宵夜,而大平也不會拒絕??赡苓€有更多的融洽,不用說出來大家也能夠想到。半年多來,看電影的游戲在這一對男女之間進行得很好,雙方都能夠遵守其中的游戲規(guī)則,讓對方達到滿意。

      其實,泥猴也跟大平提出過帶她回家里過夜,甚至說多給她一些錢。但卻被大平委婉地拒絕了,大平說再等等吧,看她能否真正地在心里接受他。這種事她不是不能做,但得給她一個時間,讓她做的時候心甘情愿,做了之后沒有內(nèi)疚才行。

      在大平操這種生意沒多久,姐姐從七鋪給她打來電話,說爹曾一度在醫(yī)院里昏迷過去,問她能不能回去一趟。但大平?jīng)]有回去,她想如果回去了,見到爹那病兮兮的樣子,她不知還能不能下狠心離開他再回到城里來。大平想好了,只有留在城里繼續(xù)想法子賺錢,爹的病才能有希望治好。

      也就是在那陣子,泥猴幫了她一把,泥猴聽到了大平跟姐姐通話的內(nèi)容,掏給了她一千塊錢。之后,泥猴跟拿了錢不知說啥好的大平說,你是我妹子,你爹就是我爹,快拿著救急吧。算我借你的也可以,以后多陪哥看幾場電影不就完了嗎?

      大平第一次在男人面前掉下了眼淚。

      快近年關的時候,泥猴拿出他攢下的一筆錢買了臺桑塔納轎車。辦好全部出租手續(xù)后,找趙解放幫他開車,兩人說好了雇傭的價格和承包約定,車便交給趙解放了。

      泥猴說可跟你說好了兄弟,就是看在咱倆一塊堆吃食品街的份兒上,你也得給我精點心。只要是掙到了錢,你哥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趙解放拿手拍著胸脯說,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老弟開出租車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再者說了,賺了錢也有我的份兒啊,傻子都知道那錢呀,它不咬手。

      車上路跑了線后,泥猴的心情也跟著好了不少,每天也就酒啊肉啊的不斷溜。吃飽喝足了也不閑著,就翻報紙查影訊,發(fā)現(xiàn)有好電影了就看他一場。

      這時候泥猴跟女人大平的關系是更近了一層。兩個人每星期都會約好了去亞細亞一塊兒看電影。這已經(jīng)不像剛開始那會兒,存在著主顧關系,而更為像一對半路夫妻似的情侶??措娪暗臅r候,泥猴會安靜地依偎著大平看電影中的情節(jié)。兩個人從始至終都不會說一句話?!度诵缘乃查g》《這里的黎明靜悄悄》或者是《日瓦戈醫(yī)生》,看得泥猴和大平的眼眶濕了又濕。

      有關電影的記憶,故事情節(jié)的跌宕起伏,徹底地改變了兩個平庸男人和女人的觀影習慣和他們平常的心態(tài)。在他們目眩神迷于電影的奇幻特技和演員的悲情演繹的同時,也被其中的一些無法盡述的情感所感染。

      對于兩個人來說,看電影的那種幸福而疼痛的節(jié)奏,依舊會蔓延在影片結束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

      近大半年的時間,大平賺了近一萬塊錢。她在城郊結合部租了一間房子,干脆就吃住在那里了。她給自己制定了嚴格而緊湊的工作標準,即利用上午的時問給一家在華僑小區(qū)里住的老人當保姆,從早上七點鐘開始到下午三點問,幫人家做家務,收拾衛(wèi)生,中午給那家的老人做一頓飯。拿下這份工資之后,她會隨后趕到電影院門口,找顧客陪人家看電影。一場或者兩場,運氣好的話她還可以拿到三場的小費。

      大平在半年的時間里迅速掌握了陪男人看電影的技巧,那就是兩個詞,耐心、溫情。無論如何都要做到這一點。她要恰到好處地制止她的顧客那不安分的一雙手和不安分的一顆心。還要不失時機地給他們講上兩句劇情的發(fā)展。要讓客人能夠坐得住椅子,也要使客人有個稍微好點的心情來付她小費,更要使客人看過電影之后覺得在身邊有人陪,即便是花點錢也值。

      讓大平感到欣慰的是,半年多的時間里她陪了上百個男人看過上百場電影,也為此賺了不少的錢。她不僅在亞細亞影城這一個地方干活,她把時間分布得很好,幾乎城里的每一座影院她都要輪流著去光顧。當然,她賺到錢了,憑借著自己的聰明能干,也憑借著她的溫柔善良,把兩筆不菲的錢寄回家里去的時候,她曾為自己驕傲過。

      可大平為了賺這些辛苦錢也吃到過不少的苦頭。比如說,有一次她在陪一個顧客時沒有滿足那個人的欲望,就在事后被那家伙打電話舉報過,警察找到她對其進行了批評教育,還罰了她的款。

      再比如說,有同鄉(xiāng)傳她在城里是做小姐的,惹得未婚夫德強怒氣沖沖地找上門來,向她興師問罪。兩個人吵過之后,德強使了個心眼兒,說沒有啥事情就好,沒有他就可以放心地回去了。便買了車票假裝走,結果前腳走后腳又回到了城里,并對大平進行了有意的盯梢,從而發(fā)現(xiàn)了她陪陌生男人看電影的事。不管大平怎么跟他解釋,德強都不聽,非得帶她回鄉(xiāng)下。大平不肯,德強就拿話諷刺大平在城里并不是當什么保姆,而是以當保姆做掩護,實質(zhì)上是做雞。

      德強的話說得太難聽了,氣得大平把他趕出了自己租住的房子,德強也在憤怒之下?lián)]手打了大平一記重重的耳光。

      兩人為此分了手。

      德強跟她賭氣回鄉(xiāng)下的那天晚上,大平破例跟泥猴出去喝了酒。兩個人都喝得有些醉意了才回到泥猴

      的家。泥猴給她燒了一大鍋的熱水讓她洗腳洗臉,又給她削蘋果吃,便把大平整感動了。大平第一次像女人一樣趴到泥猴懷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那天晚上,兩個人終于睡到了一起,終于做了那件事。

      事后泥猴說,你有男人的呀,你并不是第一次呀。

      大平赤條條地枕著泥猴的胳膊說,你這是嫌俺了吧?俺也沒說自己是女兒身啊。

      泥猴說我說的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說的是你既然不是女兒身,那陪我看了大半年的電影,干嗎總是守身如玉地不讓我碰你?

      大平聽后笑了笑說,那會兒俺不還有未婚夫嗎?

      泥猴說那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你的未婚夫跑哪疙瘩去了?

      大平說叫俺一腳給蹬回七鋪鎮(zhèn)的老家去了。

      泥猴便興奮了,伸出一只手將大平的光身子用力翻過來,重整旗鼓又大干了一場。

      待兩個人都盡過興之后,泥猴癱成一團泥地說,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

      大平喘息著說,啥個問題呀?

      泥猴壞笑著說,你陪我睡覺比陪我看一場電影都他媽過癮。

      大平聽后立馬就羞紅了一張好看的臉,想罵句什么卻沒有罵出口,只好操起身邊的笤帚疙瘩,在泥猴的光屁股上狠勁地抽了一下。

      泥猴立時便發(fā)出狼嚎一般的呻喚聲。

      雪一場大似一場的時候,城市變得干凈無比了。教堂和鐘樓都灰蒙蒙的,像裹了棉絮般。它們所顯示的處處是無比的安詳和寧靜。

      大平?jīng)]有理會泥猴跟她說的話。泥猴在得到了她的身體之后,曾很認真地給了她一些錢,叫她快點寄回去給父親治病。還跟她說,找份輕閑點的工作吧,咱倆都攢點錢,以后要是在一起過日子了,哪兒不需要用錢啊。

      泥猴說完這些話就離開城里去郊縣送海貨去了,入了冬之后,泥猴的水泥販運生意就算是擱了淺,大冬天的所有的建筑工地都停工了,沒有誰會用他的貨的,他只好改販海魚凍肉了。

      大平卻沒理會泥猴的話,她覺得這個男人雖然心眼兒好使,人又不壞,但能不能做她的丈夫那還真就是個未知數(shù)。總不能憑借著這短短半年多的了解,就終身相許吧。自己跟德強光定親就三年了,你能說沒有感情嗎,可還說掰就掰呢。

      大平在心里說,就是行,那也得擱擱再說。

      她便繼續(xù)做她的保姆,繼續(xù)去城里的各處電影院轉悠,陪人看電影。

      家里的姐姐再接到她寄的錢后,給她打過一個電話來說,爹的病過了年就能做手術。說她們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縣醫(yī)院的劉大夫,劉大夫的醫(yī)術在老家那邊可是遠近聞名的。

      就在父親的病有望了,大平終于可以安下心來賺錢的時候,泥猴卻接二連三地出了事。

      先是他被城郊的一家小型建筑公司給騙了,這起巧妙的詐騙案一下子就把他手里的積蓄弄了個屌蛋精光。事情很簡單,說出來可笑。在一次跟朋友喝酒的時候,泥猴認識了城里一家小型建筑公司的經(jīng)理。那位經(jīng)理聽說泥猴是做水泥生意的,就對他格外熱情起來,并說好了可以買他近百噸的水泥。條件嗎只有一個,那就是標號要達到質(zhì)量要求,價格降低一個百分點。

      兩人談得很投機,酒也喝得順暢,在酒席行將結束的時候,那個建筑公司的經(jīng)理提出來要現(xiàn)在就購買,先付百分之七十的訂金,條件是價格上再降一降。

      泥猴很坦率地說,現(xiàn)在所有的工地都停工了,你買回去怎么辦呀?

      那個經(jīng)理微微地一笑說,先存著啊,開春只有三個月左右的時間,還不是眨眼間的事?先貯備嘛,這我可以省下一筆好錢啊。

      泥猴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就跟那人起草了個簡易的合同,雙方簽字畫押后,對方說把你的銀行賬號給我們一個,明天早上就給你往里打錢。

      泥猴沒多想就把他經(jīng)常用的那個銀行賬號給了人家,然后碰杯喝酒,自認為自己撞了運氣??蓻]想到他哪里是撞了運氣,而是碰到了一個老道的詐騙團伙。那幾個人當天下午就運用一定手段,去銀行調(diào)出了泥猴銀行卡的密碼,取走了他存在里面的六萬塊錢。

      泥猴發(fā)現(xiàn)之后連呼上當,卻后悔都來不及了,人早都跑得無影無蹤了,他只好自認倒霉。

      可那畢竟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他就上火了,上火的同時,泥猴也留心著暗地里查找那幾個人,心里想一旦有線索了,就找警察報案。

      這是泥猴出的第一件事,接著是他剛買到手沒兩個月的出租車在二環(huán)路上載客時,跟一輛大貨車相撞,責任百分之百地在趙解放。是他晚上要交車時喝了點酒,加之夜班司機接得稍微晚了些時間,趙解放就又干了趟活。結果是人受了傷,車完全報了廢。

      其實撞車倒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但讓泥猴懊惱的是他忙忙碌碌的竟沒來得及給車上保險。

      那還說啥呀,損失就全都是他自己的了。

      泥猴在去醫(yī)院探望時,趙解放指天發(fā)誓地說他對不起泥猴兄,也拍著胸脯子打保證,等他傷好出院后,就是做牛做馬也要掙錢把車給他再買回來。

      泥猴啥話都沒有說,抽了兩根煙之后,就告辭走了。

      雪鋪天蓋地地惠顧這座北方城市的時候,奔波了一年的人們都開始忙著備年貨了。他們以各自的喜悅方式生活在甜美的節(jié)日將臨的時光里。殺年豬,購鞭炮,除屋頂?shù)幕覊m,扯成尺的布做新衣服。

      在道外的十一道街,泥猴也穿了件半新的棉大衣,興致很好地拉著大平的手走進影院。他剛剛給在步行街買東西的大平打了電話,問她在干什么。大平說剛買了點紅腸、松仁小肚什么的想寄回家里。泥猴說是該寄一些回去,你爹是吃一口得一口了。大平覺得泥猴說話有點發(fā)飄,就問他是不是有事啊?泥猴說沒什么事,你要是買完了,就過來陪我看場電影,正演新片《月亮上的男人》呢。

      大平說那你等我十分鐘,我寄完了東西就趕過去。

      大平趕到亞細亞影城門口時,雪下得越發(fā)大起來,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石階上的泥猴。

      泥猴梳了短發(fā),頭發(fā)上全都是白色的雪末,手里捏了串冰糖葫蘆,正朝她笑著。

      大平的心里就一熱,忙奔過去說買票了嗎?

      泥猴把冰糖葫蘆遞到她手里說買了,買了兩張雅座,快進去吧,馬上就開演了。

      兩個人在影院員工的引導下,找到他們的位置坐下后,電影就開演了。大平感覺到泥猴的手緊緊地握在了她的手上。泥猴的手冰涼冰涼的,還微微地有些抖。她就說你應該先進來等的,外面多冷啊,不凍傷你才怪呢。

      電影演到一半的時候,泥猴把手伸進了大平的胸里,在她溫熱的一雙乳上摸了一下,就拿出去了。泥猴將臉貼到大平的臉上說我的手涼吧?大平說不涼。

      泥猴又側過頭去咬她手里吃剩下的那半串糖葫蘆,大平把冰糖葫蘆往前送了送,泥猴的嘴才夠到,泥猴就咬下半顆,含在嘴里嚼起來。

      電影很快就散場了,他們倆往出走時,發(fā)現(xiàn)整場電影竟沒有幾個人,稀稀拉拉地走進仍舊下著的風雪中。

      大平靠緊了泥猴的肩說,去你那兒過夜吧?

      泥猴說今天不行,他晚上得去給兩個朋友拜年。

      大平想堅持一下,她真的不想一個人回她的那間出租屋,但泥猴一臉的肅穆,她只好跟他道別。

      泥猴一直把她送到一輛出租車上,替她付了車錢,然后目送著她走遠。

      大平回到家里翻陽黃歷,才知道這天是臘月的二十三,小年。

      她想先歇一會兒,然后把爐子燒旺些,再去胡同口的飯鋪里吃碗餃子,也順便給泥猴帶一碗凍餃子回來。興許他給朋友拜完年會來她這兒住呢,就給他煮上,小年也是年,過年就得吃餃子,這是鄉(xiāng)下人的習俗,破不了的。

      那個晚上大平睡得很死,醒來之后天已經(jīng)大亮了。

      可就是那么個下雪的晚上,泥猴死掉了,泥猴死的消息大平是在第二天出版的晨報上看到的,上面登了泥猴的照片,寫了他的名字。大平才知道泥猴叫李德龍。

      泥猴的死因很簡單,他在千方百計的查找中,終于打聽到了詐騙他六萬塊錢的那伙人的頭,也就是那個自稱建筑公司經(jīng)理的人,三天前偷偷地跑回來過年了。那家伙就住在城西的遼陽街四里的一間平房里。泥猴沒有報案,而是揣了把尖刀獨自去見了那個人。結果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兩人都動了刀子,一死一傷。

      大平不由自主地就掉下了眼淚,她站在門前的雪地上說,你個死泥猴呀,你不讓俺做那活,你說你掙錢養(yǎng)活俺,養(yǎng)活俺爹,你還說過了年你生意好起來就娶了俺,可你咋就說話不算數(shù)呢。

      大平接著叨咕,你個死泥猴,你走了倒清靜了,可以后誰來陪俺看電影啊。

      這是個風大雪也大的天氣,風嗚咽著很快就將房檐上的積雪卷起來,再把大平的話一點兒不留地吞沒掉。

      責任編校逯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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