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澤璐
世界是瞳孔中篩網(wǎng)狀的檸檬黃。—題記
這個夏天像是有勢必要融化掉什么的決心,整條馬路在視線里蒸騰扭曲,而家里飯桌上的蛋糕緩緩流下一條黏稠的奶油線。
隔壁人家的窗開著,風(fēng)扇映在夕陽里,“孜孜不倦”地攪拌著深黃淺黃,知了的叫聲在空氣中畫出棋格,喧囂已經(jīng)擴展到了大部分版面。
天氣預(yù)報說明天依然是高溫的晴天。
蝸居在南方,我喜歡炎熱的夏天。喜歡火辣辣太陽的感覺,喜歡躺在草地上翩翩幻想,喜歡樹葉被暖風(fēng)吹得嘩嘩作響的聲音。盡管那些難耐的日光將我團(tuán)團(tuán)圍住,使我陷入刺骨的孤單,但是我依然固執(zhí)地喜歡著夏天,那個只屬于我的夏天。每當(dāng)我獨自與夏天對峙,我便會深深地注視天空,那里什么也沒有,又像有一張縱橫交錯的網(wǎng)。
我想我骨子里是渴望做一個純粹的好孩子的:烏黑的頭發(fā)安靜地垂下,衣領(lǐng)雪白有著蕾絲的花邊,笑容淡淡手指修長,走路輕盈步伐堅定,獨自在家的時候捧著余秋雨的散文或史鐵生的小說……可是事實上,我的頭發(fā)泛著不安的栗色,張牙舞爪地一直想往天上飛。每天早上起來隨便摸一件衣服,一邊往身上套一邊刷牙。常常在公交車上旁若無人地大笑起來,指甲不是修的而是咬的,走路一蹦一跳,老摔得青一塊紫一塊,獨自一人時就拿著麥克風(fēng)把音響開到震天響……其實每天早晨匆匆起床時,我都會惺忪著眼對自己說:“從今天起,我要做一個好孩子……”就如海子也是一個不合時宜的理想者,一面吟唱著“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一面在通往山海關(guān)的路上踽踽獨行;一面喁喁著“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一面翻閱著梭羅的《瓦爾登湖》,寂寞地躺在冰冷的鐵軌上,了斷年輕的一生。所以結(jié)局大家都猜得到。我似乎永遠(yuǎn)無法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復(fù)。
沒什么,我對自己說,有夢就好。
有時候會突然想起那些被他人左右而努力改變著自己的人。他們改變著自己的性格,卻逐漸失去自我;他們改變著自己的生活方式,卻逐漸找不到方向;他們改變著自己的喜好,到最后卻忘了最終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老子說:“上善若水?!睕]有什么比水更完美的東西了。我想,水可以從任何細(xì)微的縫隙中流過,它并不在乎自己的處境和遭遇。既然決定要付出情感,哪怕給你留下的余地很小,也不放棄。然而,流過的依然是水,因為無法為了他人而使自己變態(tài)。我想做的,便是能夠像水一樣?!安蛔龅诙€誰,只做第一個我?!?/p>
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
Where the flowers have gone?
Where have all the girls gone?
Where they have gone?
錄音機里放著肆意的音樂,一陣風(fēng)吹過,漫天的葉子也爭先恐后地追隨。不記得是誰說過,白天是有限的,黑夜卻總是無窮。這夜幕下所有的生靈都肆無忌憚地展露自己的欲望和寂寞。沒有陽光的約束,一切都是源自自己心中的寂寞。詩人寒山所向往的境界是“朝不見日,歲不知春”。那樣絕望的彼岸,彼岸的花朵只是放逐了自己的目的和擁有。
這樣的人,不是太堅強,就是太脆弱了吧。
我微笑,然后跟著追逐那些蕭蕭下的無邊落木,帶著我的夢想。
最炎熱的午后已經(jīng)過去,馬路上恢復(fù)了原有的喧囂,一陣清涼的風(fēng)吹過。我走到桌前,用勺子舀起一勺奶油,沁人的甜一直流到心底。
最后的琥珀色沉入了海洋,
銀色的月光為太陽神換上盛裝,
我們的年華匆忙著要駛向遠(yuǎn)方,
那么倔強的模樣,我們帶著夢想,
用筆尖垂釣一地瘦瘦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