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 閃等
不必說出的善意
葛閃
那個冬日,鵝毛般的雪花直到深夜還下個不停。整個世界都披上了白色的外衣,冷意更是侵入了每一個人的骨子里。
母親招呼完最后一撥兒吃火鍋的顧客,就喊上我和姐姐收拾桌子,準備打烊關門。母親說,這么冷的天,又這么晚了,怕不會再有人來吃火鍋了。
剛說完,門外突然刮來一陣刺骨的寒風,兩個“雪人”闖了進來,一高一矮,像是一對父子。這么冷的天,男人的衣著顯得很單薄,臉色鐵青,雙手不斷地互相搓著。孩子很小,約莫七八歲,他身上的衣服還算厚實,小臉通紅。
男人作了一個深呼吸,半晌,才小聲問母親:“最便宜的火鍋得多少錢?”
母親笑了笑,說:“十五塊。”
“十五塊?”男人,用手摸了摸鼻子,俯下身子小聲問兒子,“十五塊,吃不?”孩子想都沒想,使勁兒點點頭。
母親走過去,用手焐著孩子的臉,眼里滿是疼愛。我們知道,母親又要大發(fā)善心了,她經(jīng)?!耙悦踩∪恕?,對那些偶爾光顧且衣著并不光鮮的人以零利潤做他們的生意。母親還常說,與人為善,自己也心安。自然,她的善念在眼前的這對父子身上也不會改變。
果然,母親抬眼望向男人說:“這樣吧,我們還沒吃晚飯,如果不嫌棄的話,不如大家湊在一起吃,就收你五元錢,你看怎么樣?”
男人的臉上暮地現(xiàn)出喜色,孩子也高興得蹦了起來。盡管我們知道母親心存憐憫,但沒想到她竟只收他五元錢。五元錢,真的是太少了。
男人和孩子一定是從未吃過火鍋,所以吃起來狼吞虎咽的。母親不停往鍋里放東西,又讓我從廚房里再拿一些配菜出來,以便隨時往火鍋里加。
我剛將菜端上桌子,男人就將配菜中的肉脯丸夾了幾個到孩子面前,而孩子亦連忙將肉脯丸塞進了嘴里。我“呀”地一聲叫了出來,母親忙用手在桌子下狠狠捏了我一下,用眼神示意我不要說話。
我不明白,那肉脯丸沒下鍋,雖然吃在口中并無太大異味,但也萬萬沒有這種吃法,母親卻為何阻止我說出來?我一為眼前這個男人的“土”感到好笑,又為母親的這種做法而感到疑惑。此時,對面的男人似乎也覺出異樣,停下筷子,問怎么了。
然而,讓我更吃驚的一幕出現(xiàn)了。母親笑了一笑,說:“沒事,繼續(xù)吃?!闭f完,她竟然也夾了個沒下鍋的肉脯丸,放進口中津津有味地嚼了起來。我還想張口,但又再度被母親暗暗阻止住。我和姐姐很快離開了飯桌,我們可容忍不了這種“野蠻”的吃法。
過了一會兒,終于聽到那對父子吃完,即將要走的聲音。透過門縫,我看到母親收了男人5元錢,一直將他和孩子送到門外。然后,她來到我們房間。
我心里有氣,便問母親:“沒賺錢倒也罷了,干嗎還要陪他一起吃那些根本就不宜直接入口的東西?”
母親說:“難道你們沒看出來?這對父子明顯是從鄉(xiāng)下來的,也許,他們根本就沒吃過火鍋。如果我讓你說出來,那豈不是傷了他們的自尊心?”母親嘆了一口氣,“每一個人,都是有尊嚴的,哪怕是再窮的人!”
我們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母親的一番苦心。姐姐又說:“你這樣心善,與其收他們五元錢,還不如免費請他們吃一頓呢。”
“不收錢,那豈不將同情變成了施舍?”母親笑笑,“有一些善意,還是不說出來為好?!?/p>
我和姐姐都沒想到,文化不多的母親竟如此體貼且小心翼翼地呵護了一對父子的尊嚴。我們更從母親的身上明白,有一種善意不必、更不能說出來。
你可以和我共用一個爸爸
鄭衍文
我正在花園里除草,4歲的小鄰居來到籬笆前,坐下來看我勞動。她的媽媽上一周剛剛又添了個孩子,她便有了更多的自由來自己玩耍、探索外面的世界。她沒完沒了地問我問題,諸如這是什么那是為什么之類,最后問到了籬笆墻上釘著的一個金屬物。我告訴她,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東西,可我想爸爸把它釘在籬笆墻上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朝四周望了望,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爸爸在哪兒?他也在這里干活嗎?”
我對她解釋說,爸爸已經(jīng)在幾年之前去世了,所以,我才搬到這里來住。
她想了有一分鐘,然后突然問我:“哦,那你現(xiàn)在有新爸爸了嗎?”
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就只好實話實說:“沒有?!?/p>
她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好像覺得沒有爸爸實在悲慘,就提出了一個她自認為很有道理的辦法:“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和我共用一個爸爸。他是個好爸爸,我想他不會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