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 慷
知道魏巍這個名字,還是在我的孩提時代。記得我剛剛從北京軍區(qū)八一學校的幼兒園升入小學部時,就聽說同班同學魏欣的父親是位作家,名叫魏巍。但作家是干什么的?我們當時并不清楚,許多孩子還以為作家也和什么什么“長”一樣,是一種干部稱謂呢。一個雨天,魏欣的父親來學??此鞘俏业谝淮我姷轿何?。只見他獨自一人,一身布衣,拿把雨傘,非常樸實,絕不像某些“官員”那樣前呼后擁,給人留下很深很好的印象。不久,在一個“六一”國際兒童節(jié)的隊日活動中,輔導員老師特意把魏巍請來,給我們講革命傳統(tǒng)、講文學、講讀書……少年時期心靈上的烙印,往往是最深刻的。
隨后,我又相繼從中學課本中學到魏巍的《年輕人,讓你的青春更美麗吧》、《依依惜別的深情》等散文名篇。而讀到《誰是最可愛的人》,使我心中不禁生出一種激情澎湃的感覺。當時老師就告訴我們,魏巍是1951年在抗美援朝戰(zhàn)場上寫下了這篇作品的。稿件送往《人民日報》時,社長兼總編輯鄧拓當即確定在頭版顯著位置全文發(fā)表。毛澤東見后批示“印發(fā)全軍”。朱德閱后連連說,寫得好!很好!大約也就是從那時起,“最可愛的人”便成為志愿軍的代稱,許多前線指戰(zhàn)員提出為作者魏巍請功,《誰是最可愛的人》一文也成為一個時代的標本。
20世紀70年代初,當我的一位前輩、著名詩人田間剛剛從“牛棚”里“解放”出來,我到他那坐落在北京后海北沿的小四合院看望他時,詩人沒有更多地談自己遭遇的苦,而是談了不少自己抗日戰(zhàn)爭初期和“紅楊樹”(魏巍當時的筆名)等一起進行革命詩歌創(chuàng)作的往事。當時我正迷戀于詩歌,遂又找到魏巍的詩集《黎明風景》、《不斷集》、《紅葉集》等閱讀。魏巍的詩作和他的散文一樣,感情真誠,詩風質樸,風格深沉而又口語化,很有感染力。大約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我開始寫詩與發(fā)表詩作,完全是用業(yè)余時間開始了另一種毫不輕松的隊列生活和創(chuàng)造性勞動。
記得當時田間還特別稱贊魏巍是創(chuàng)作的“多面手”。于是,我又讀了魏巍歷時20年創(chuàng)作的著名長篇小說《東方》。這部榮獲首屆茅盾文學獎的長篇小說與作者的另兩部作品《地球的紅飄帶》、《火鳳凰》一起,構成了“革命戰(zhàn)爭”三部曲。它們把敘事、寫景、議論、抒情巧妙地融為一體,產生了史詩的力量。
在田間去世,我動筆寫一篇悼念文章時,曾撥通魏巍的電話,向他采訪了許多。不久又專門到他在北京軍區(qū)大院內的寓所拜訪。當時魏巍除了稍稍耳背之外,腰板還很硬朗,眼睛炯炯有神。我們聊了很長時間,談文學,也談了許多對國內經濟形勢的看法。這位可愛的老前輩直到生命的晚年依然關注著國內的大形勢,寫了許多頗有見地的雜文和評論。他不是那種隨波逐流的雜草,而是一棵獨立支持的大樹。我以為他晚年許多思想杰出而豐厚的作品,意義不下于他的散文名篇《誰是最可愛的人》。
有一次,我在參加一位原國務院某副部長一本新著的首發(fā)式及研討會上見到魏巍。當人們聽到主持人的介紹,立即將本應放到那位副部長身上的關注點都放到了魏巍身上。一批批老年人、中年人、青年人紛紛圍住魏巍,請他題字、合影。這使我再次體味到那位世紀偉人的名言:所謂權威,是在長期的斗爭歷史中自然形成的……
8月30日上午,細雨連綿,我專門來到北京八寶山革命公墓,參加魏巍同志的遺體告別。告別室前人山人海,將整個院子擁擠得水泄不通,其中許多群眾是來自全國各地。告別室里擺滿了層層疊疊的花圈、挽聯(lián)。
魏巍的遠去,給我們留下了深深的懷念。他告訴后人:人生在世,應當有怎樣的風骨,應當做一個怎樣的作家,應當做一個怎樣的人……
責任編輯:賈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