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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芾:住在棺材里等死

      2008-12-29 03:56:52王青笠
      百家講壇 2008年24期
      關(guān)鍵詞:楊杰蔡京靈璧

      王青笠

      宋朝寫字最出名的數(shù)“蘇黃米蔡”四大家,“米”就是米芾,因?yàn)檗k事二百五,人送外號“米顛”。除了有點(diǎn)兒癲狂外,米芾還有戀物癖加潔癖。不過這個神經(jīng)兮兮的家伙是一全才,文辭宇畫金石器玩無所不好無所不通,而且為了自己喜歡的這些玩意兒,坑蒙拐騙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從小到大,每個人都會遇到幾個大伙通常所說的“神人”,比如說幾個月不洗澡的同窗,喝多少酒都不醉的同事。米芾就是這種神人里的神人,以至于有人疑心他是個蟒蛇精。

      糊弄長官,上班就跟玩一樣

      米芾六歲的時候,每天就讀律詩上百首,而且過目不忘。米芾的老娘據(jù)說是一高級婦產(chǎn)科大夫,進(jìn)出皇家專門伺候闊太太。有了這層關(guān)系,加上少年天才,米芾成年后被破格提拔為公務(wù)員。雖然吃上了公家飯,但米芾脾氣太各色,誰也不敢放心讓他辦什么事,所以米芾一輩子就是東混混、西跑跑,沒干過什么正經(jīng)事。

      和別人不一樣,米芾對當(dāng)官一點(diǎn)兒都不感冒,他反正也不想好好干活,對分內(nèi)的事情從來就是吊兒部當(dāng)。米芾在江蘇漣水當(dāng)?shù)胤焦贂r,離安徽靈璧很近,靈璧出產(chǎn)的靈璧石是有名的玩石,正是米芾所好。米芾不正經(jīng)上班,到處搜集靈璧石,然后整天躲在畫室里賞玩,一進(jìn)畫室就一天不出來,連到單位打卡簽到都不去。

      領(lǐng)導(dǎo)楊杰跑到米芾那兒說,你小子什么意思,不想干了是不是?米芾不回答,從袖子里拿出一塊玲瓏剔透的靈璧石給楊杰看:這樣的石頭怎么能不喜歡?楊杰不理他。米芾又拿出一塊來,楊杰還不理。米芾最后拿出的一塊有鬼斧神工之妙,還是那句話:這樣的石頭怎么能不喜歡?楊杰再也忍不住了:不光你喜歡,我也喜歡。一把搶過石頭,出門上車就走。

      不是所有領(lǐng)導(dǎo)都像楊杰那么好糊弄。米芾曾經(jīng)負(fù)責(zé)過漕運(yùn),上司張勵對他的玩世不恭很不待見,想起來就拎他來訓(xùn)一頓話,弄得米芾非常不爽。不久大奸臣蔡京當(dāng)了宰相,米芾和蔡京關(guān)系很鐵,就悄悄派人到京城,請蔡京把自己的職務(wù)調(diào)成跟張勵平級,蔡京一切照辦。

      米芾拿到任命書,興沖沖地連夜親自動手做了一張新名片,凌晨就咋咋呼呼地沖進(jìn)張勵的辦公室。張勵吃驚不小,不明白出了什么事,米芾把自己的新名片甩給張勵,說以后咱就平起平坐了。張勵這才回過味,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米芾走后,張勵才跟旁邊人說:米芾這小子渾身都是毛病,今天在這里大發(fā)作了。

      潔癖嚴(yán)重,洗手不用毛巾擦

      米芾有嚴(yán)重潔癖,平生從來不用別人用過的東西。他曾經(jīng)當(dāng)過太常博士,負(fù)責(zé)皇家宗廟的祭祀事務(wù),祭祀時穿的標(biāo)準(zhǔn)工作服他當(dāng)然嫌臟,就玩命地洗,連工作服上的花紋都被他洗掉了。因?yàn)檫@個,米芾受到降職處分。

      米芾身邊總放著水,動不動就要洗手,而且他洗手跟別人大不一樣。過去沒有自來水,洗手只能用盆接水。米芾嫌用盆不衛(wèi)生,自己發(fā)明了自來水:他讓人用一個銀壺往外倒水,自己就著流水洗手,洗完之后,米芾兩個手互相拍打,一直到手干了也不用毛巾擦。那時候還沒有顯微鏡,米芾居然能知道毛巾上細(xì)菌多,真是天生當(dāng)衛(wèi)生部長的料。

      最沒譜的是米芾挑女婿也按著自己的潔癖來。上門求婚的人里面,有一個南京人叫段拂,字去塵。米芾一看就高興了:已經(jīng)拂過了,還要再去一下塵,絕對是講衛(wèi)生先進(jìn)個人,這真是我的女婿,于是就把女兒嫁給了這個人。

      周種跟米芾關(guān)系不錯,知道米芾的德行,凡是米芾看中的東西,由著他拿走。一天米芾跟周種說:我得了個硯臺,品相非凡,簡直不像人間的東西。周種沒當(dāng)回事:你老吹自己是鑒定大師,收藏的東西卻有一半是假的,就是能說大話,你敢讓我看看這硯臺么?米芾就從箱子里往外拿,周種知道米芾的潔癖,于是連忙去洗手,米芾見周種這么懂事也挺高興。

      硯臺一拿過來,周種就沒命地夸獎,又問:不知道用起來怎么樣?說完就叫人拿水來磨墨。水還沒拿過來,周種等不及了,就用墨沾上口水開始磨。米芾臉色一下就很難看了:你老兄剛才還挺愛干凈的,現(xiàn)在怎么這么不講究?這硯臺臟了,我不能用了,送給你吧。周種以為是開玩笑,想把硯臺還給米芾,可米芾說什么都不要了。

      脾氣古怪,對著石頭叫大哥

      潔癖只是米芾的毛病之一,他一有機(jī)會就要出怪。安徽有一塊大石頭形狀奇丑,米芾路過一看見就樂得不行:這石頭受得起老子一拜。米芾特意穿上晚禮服拜這石頭,還管它叫大哥。米芾在書房寫信,他的朋友從窗戶縫張望,看見米芾寫到信結(jié)尾“再拜”的時候,就把筆放下,站起來整理好衣服,然后真的就拜了兩拜。

      米芾笑話那么多,可他做人還一點(diǎn)都不肯低調(diào)。他出門不穿宋朝衣服,卻弄一身唐代衣帽。這個效果,跟如今在西單穿一身長袍馬褂擠地鐵一樣,立刻引來大量群眾圍觀。米芾洋洋自得,反而更神氣活現(xiàn)。別人一看那個架勢,不認(rèn)識的人也知道,整個大宋除了“米顛”沒第二個這么怪的。

      怪歸怪,米芾的能耐大家都不能不服。書法不用說了,就因?yàn)樽謱懙煤茫囆g(shù)家皇帝宋徽宗把米芾提拔到中央當(dāng)了個司長。至于米芾的才情,連王安石、蘇軾這樣的大手筆都喜歡得不行。王安石的一把扇子上就寫著米芾的詩句,沒事經(jīng)常看;蘇軾更是說,和米芾做了20年朋友,還恨時間短,都是鉚足了勁要把米芾往高里抬。

      到了皇帝身邊后,皇帝經(jīng)常請米芾寫字。一次宋徽宗讓米芾寫了四扇屏風(fēng),過了幾天,派太監(jiān)給他送去了九百兩銀子。在宋朝,九百的意思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二百五。米芾只是脾性刁鉆,一點(diǎn)兒都不傻,馬上跟太監(jiān)說:了解下級的莫如領(lǐng)導(dǎo),我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太監(jiān)回去跟宋徽宗一說,宋徽宗哈哈大笑,知道米芾明白自己在逗他。

      米芾吹起牛來氣勢也很大。宋徽宗讓他品評一下當(dāng)代書法家,那幾位都是米芾的哥們兒,可米芾都不給他們面子:蔡京不懂筆法,黃庭堅(jiān)那是在描字,蘇軾是在畫字。宋徽宗問:那你怎么樣?米芾說得拐彎抹角:我是在刷字。其實(shí)是自吹揮灑自如。別說當(dāng)代名家,就是歐陽詢、柳公權(quán)、顏真卿,還被米芾說一聲惡俗。

      蘇軾在揚(yáng)州的時候,請一幫社會名流吃飯,米芾也在座。酒喝到一半米芾有點(diǎn)高了,站起來跟蘇軾撒酒瘋:“別人都說我瘋癲,你老兄說說看?!碧K軾哈哈一笑:“群眾的呼聲就是上帝的呼聲?!?/p>

      不顧形象,為收藏不惜耍賴

      米芾不怕影響形象,所以很多別人干不出來的事,他說做就做,一點(diǎn)兒也不費(fèi)勁。

      宋徽宗請米芾寫字,讓他用自己的專用文具,米芾一邊寫一邊就看上了宋徽宗的端硯。寫完后,米芾抱著那個硯臺說:這個硯臺被我用過了,哪還配讓領(lǐng)導(dǎo)用啊,您換一個吧。皇帝一聽大笑,這明擺著是敲竹杠,還挺會說話,就把硯臺送他了。米芾樂得手舞足蹈,抱著硯臺往外就跑,硯臺里剩下的墨汁都灑到衣服上了,而他卻一點(diǎn)兒都不在乎?;实刍仡^對旁邊的蔡京說:這家伙名不虛傳啊。蔡京說了句大實(shí)話:米芾這樣的主兒不能沒有,但有了第二個就受不了了。

      蔡攸有一幅東晉王衍的字帖,可他沒算計(jì),竟然糊涂到邀請米芾一起在船上看這幅字帖。米芾看了之后,就把字帖揣在懷里要往河里跳。蔡攸嚇得夠戧:你這是干嗎?米芾又哭又喊:我平生收藏那么多,可就是沒有這幅字帖,我寧可死了算了。蔡攸一點(diǎn)兒辦法沒有,最后只得把字帖送給米芾。

      米芾擅長偽造別人的字畫,水平高得可以亂真,然后用偽造的把真的偷換過來。有人賣唐朝畫家戴嵩的牛圖,米芾不肯買,把畫借來說要看幾天,然后臨摹了一張假的還給別人。過了幾天,那人拿著假畫回來要他歸還真的,米芾不覺得不好意思,還挺奇怪:我造假水平還不到家?那人告訴他:原畫牛眼睛里看得見牧童的影子,您造的這個沒有。

      米芾雖然糟蹋蘇軾的字不行,不過他還是愿意要。蘇軾路過,米芾請?zhí)K軾吃飯,蘇軾到了,米芾安排一人一張桌子,上面放了好筆好墨和三百張紙,菜放在旁邊。蘇軾一看就明白了,兩個人海喝一杯,就寫幾幅字,快得兩個磨墨的書童都有點(diǎn)趕不上。到晚上酒喝完,紙也全部用完了,兩個人各自拿了對方寫的字開路。

      米芾的死也很另類,死前一個月,米芾就安排后事,跟親友告別,把他喜歡的字畫器玩全部燒了,跟知道自己要死一樣。米芾還準(zhǔn)備好了一口棺材,飲食起居全在棺材里。死前七天,米芾洗澡換衣服、吃素焚香。別人看他做作慣了,就由著他的性子鬧。死的那天,米芾把親戚朋友全請來,舉著拂塵說:“眾香國中來,眾香國中去?!闭f完扔掉拂塵,合掌而死。

      編輯汪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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