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年

有些事莫明其妙，比如，苜蓿和衣荷結(jié)婚兩年，卻從沒看過衣荷的身體。每每情不自禁，苜蓿伸手拉床頭柜的燈，都被衣荷藤一樣的手臂纏住，她說：不要!

他便順勢把她卷在懷里，放棄了讓眼睛享受盛宴的機(jī)會，當(dāng)然，身體的盛宴，衣荷給得毫不馬虎。

有時，朋友們喝酒，說起各自的她，難免會說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肥牛說：最喜歡妻小麥色的皮膚，看著就想咬一口。老羅說妻最喜歡光著身子在屋子里走來走去……輪到他，他想了想，居然想不起她的樣子，他紅著臉支吾了兩句，大家起哄著笑他純。

那晚他喝了很多酒?；氐郊依铮潞勺跓艄庀?，柔柔的，像一束月光。衣荷幫他脫掉鞋，說，我給你弄點(diǎn)醒酒湯。他才不要什么醒酒湯，攔腰把衣荷抱了起來，幾乎是摔到了床上，然后打開臥室的燈，然后是客廳的，然后是衛(wèi)生間的，廚房的，家里所有的燈都在他踉蹌的腳步里亮了起來。

轉(zhuǎn)身倚到臥室門上時，衣荷像個受驚的小鳥，拉著被子，驚恐地看著他。他說為什么從來不讓我看你，是不是你不夠愛我，在黑暗里把我當(dāng)成了某人的影子?

衣荷低了頭，說，我做得不夠好嗎?

他咬了咬牙，走到她身邊，掀她的被子，那被子卻被她拉得緊緊的，他用了用力，她的腳踢上來。苜蓿動了氣，一使勁，被子飛出去，衣荷縮成一團(tuán)，目光里有仇恨。他盯著她，仿佛她是個陌生的女人，除了她的眼睛，他沒看任何地方。半晌，他頹然敗下陣來，轉(zhuǎn)身去了客廳。

那晚，家里的燈都亮著，他的心里卻一片漆黑。

接下來的一晚，苜蓿的處境變得有些尷尬，衣荷小心翼翼地收拾完碗筷，家里靜悄悄的。他假意坐在沙發(fā)上看球，腦子里卻亂哄哄的，他抬頭望了望窗外剪紙一樣的月亮，有一點(diǎn)點(diǎn)惆悵。

半夢半醒之間，他的臉上落了涼涼的雨滴，他睜開眼，衣荷說：我不是不愛你，只是……只是我害怕……

他把衣荷摟在懷里，說：寶貝，你不愿意，我就不看。

她從他懷里掙脫出來，站在沙發(fā)前，拉了一下睡衣的帶子，睡衣落了下去。月光下，他看到她水一樣的肌膚，玲瓏有致的身體，他說：寶貝，這么好為什么不讓我看?

她不答，唇?jīng)鰶龅嘏錾纤拇健］p輕地咬了一下，說：我的姐妹說，男人的目光刁，眼睛享受了盛宴，等我老了，你會嫌棄……他搬著她的身子，看她的眼睛，似笑非笑，他說現(xiàn)在呢，不怕了?

衣荷有些委屈我更怕你現(xiàn)在就不愛我

他嘆了口氣：是誰告訴你這些的呀?你怎么那么傻?你像白月光，無論什么時候，都是!

苜蓿的唇落到衣荷的身上，輕輕淺淺，衣荷的身體顫了一下，說等等!

他停了下來，看她。她像一條靈動的魚，踮著腳，拉上窗簾，打開床頭的小燈，然后跑到他面前，羞澀地站在那里，頭發(fā)擋住了她的半邊臉。

他的眼睛碰到月光，心里一片明亮。他說原來月光也會讓人醉。他說傻孩子，我看不夠怎么辦?

她說看到老!他說：看到老!于是，那月光亮了一晚又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