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聯系個人從事語典編纂的實踐,敘述了收集資料過程中的苦與樂,推敲釋義過程中的苦與樂,探索、繼承和創(chuàng)新過程中的苦與樂。認為辭書編纂的過程,是苦中有樂、樂中有苦、苦樂交融的過程。成功的辭書編纂總是備嘗艱辛而最終享受無窮的樂趣。樹立正確的辭書編纂苦樂觀,有利于鼓舞辭書編纂者的斗志,有助于吸引更多的學者從事辭書編纂事業(yè)。
關鍵詞樹立正確辭書編纂苦樂觀
辭書編纂的艱苦是人所共知的,但究竟“苦”到什么程度,“苦”中有沒有“樂”呢?長期以來,筆者一直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把辭書編纂的“苦”形容到極致的,是捷克學者拉迪斯拉夫·茲古斯塔(Ladislav Zgusta),他在《詞典學概論》一書(林書武等譯,商務印書館,1983)“導論”中引用了J,J,斯卡利格和H,A,格利森的一段話:
毫無疑問,詞典編纂工作是語言學工作中非常困難的一個領域。
許多詞典編纂者都表露過這方面的感受,其中最動人的大概要數J:J,
斯卡利格(十六一十七世紀)根據他編纂詞典的長期經驗說出的一段
話。他用優(yōu)美的拉丁詩句說過:十惡不赦的罪犯既不應處決,也不應判
強制勞動,而應判去編詞典,因為這種工作包含了一切折磨和痛苦。
當代學者H,A,格利森更加言簡意賅、但仍一語中的地說過:“詞
典編纂工作極端令人厭煩,要求十分苛刻。這是一項大得難以置信的
工程?!?/p>
茲古斯塔主編的《詞典學概論》,是1971年經“哲學與人文科學國際委員會”推薦,由當時捷克斯洛伐克科學院所屬出版社出版的。出版之后,備受推崇,這種極端夸大辭書編纂“痛苦”的言論,也就隨之廣為傳播,對我國辭書界自然也產生了一定影響。
筆者雖然算不上專業(yè)的辭書編纂者,但多少也主編、參與主編或參與編纂過一些辭書,其中既有小型的,也有大中型的。如果從1979年參與編寫《歇后語詞典》(北京出版社,1984)開始算起,也有30年了。要是真的如J,J,斯卡利格和H,A,格利森所言,“這種工作包含了一切折磨和痛苦”,“極端令人厭煩”,早就該洗手不干了。何以如今已是耄耋之年,仍樂此不疲呢?何以在我們的團隊里,有不少人參編了一本,又繼續(xù)參編另一本,熱情不僅不減,而且越來越高呢?
看來,辭書編纂的苦樂問題,還是有進行一番討論的必要。
一、收集資料過程中的苦與樂
也許有人會說,辭書編纂之前,要做大量的資料工作。難道繁瑣的資料工作不包含“一切折磨和痛苦”,不“極端令人厭煩”嗎?
是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翔實而豐富的資料是辭書編纂的基礎,而收集資料無疑是一項艱難的工作,往往包含了某些“折磨和痛苦”,但并非“極端令人厭煩”,因為它同時也是一個享受樂趣的過程。
先從編纂上面提到的《歇后語詞典》談起。
在此之前,歇后語類的工具書也出過一些,多是語目匯編,既無注釋,也無書證,不是嚴格意義上的辭書。我們試圖來一個突破,既有注釋,又有書證。于是埋頭于古今文獻,從中收集歇后語語料。我們發(fā)現,運用歇后語的語料,大量存在于近現代文藝作品,特別是小說和戲劇之中。于是,我們盡可能地翻閱包括元明雜劇在內的近現代文學作品,包括《金瓶梅》《西游記》《水滸傳》《紅樓夢》《儒林外史》《兒女英雄傳》《醒世姻緣傳》及“三言兩拍”等在內的近代白話小說,和《子夜》《暴風驟雨》《太陽照在桑干河上》《四世同堂》等現當代作品,從中收集歇后語語料近萬條,一一制成卡片。這個過程,看起來似乎枯燥無味,實際上是苦中有樂。因為它并非單純收集資料,而是包含著品讀、欣賞的過程。
例如,當讀到《金瓶梅》第六十一回潘金蓮用貓嚇死了李瓶兒的兒子之后所說的一段話,我們深深感受到歇后語在刻畫人物性格上的特殊作用:
話說潘金蓮見孩子沒了,每日抖擻精神,百般稱快,指著、r頭罵道:
“淫賊婦!我只說你日頭常晌午,卻怎的今日也有了錯的時節(jié)?你斑鳩
跌了彈,也嘴答谷了;春凳折了靠背兒一一沒的倚了;王婆子賣了
磨一一推不的了;老鴇子死了粉頭一一沒指望了。卻怎的和我一般?”,
這里連用了四個極具諷刺意味的歇后語,生動地表現了潘金蓮潑辣狠毒的性格。
再如,《紅樓夢》第六十五回尤三姐回擊賈璉、賈珍的調戲時,連用了“清水下雜面——你吃我看”、“提著影戲人子上場兒——好歹別戳破這層紙兒”、“偷來的鑼鼓——打不得”三個歇后語,辛辣地嘲諷了兩個紈绔子弟,凸顯了尤三姐堅貞不屈的叛逆性格。
這樣就把搜集語料和文學鑒賞結合起來,可謂苦樂結合,并未受到“一切折磨”,并無“極端令人厭煩”之感。
如果說,收集編寫《歇后語詞典》的資料只是牛刀小試,那么,為編纂《中國俗語大辭典》所進行的語料收集工作則是更嚴峻的考驗。
我們是在1983年應上海辭書出版社之約開始編寫《中國俗語大辭典》的。當時在資料上除了有些歇后語語料外,其他可謂“一窮二白”,一切從零開始。我們把參加資料收集的人員分成三個組,分別收集經史子集,近代小說和戲曲以及現當代小說和名家全集、選集、文集里的俗語。閱讀古今圖書近兩千種,摘錄書證十萬多條。在這一過程中備嘗艱辛。其中經史子集是最難啃的骨頭。
本書副主編、經史子集組負責人王樹山教授在回憶和其他三位學者到山西省圖書館借閱古書、抄錄卡片的情況時寫道:
這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工作,這是一場苦打硬拼的戰(zhàn)斗,雖說是眼前
沒有刀光劍影,耳里沒有萬炮齊鳴,但思想的高度緊張,精力的高度集
中,使我們的身體的承受力,不能不說是每天到了收工時都達到了極
限。
然而,盡管工作如此艱苦,并沒有一個人打退堂鼓,而是越來越癡迷,越來越“欲罷不能”。當1989年,利用這些語料編寫而成的《中國俗語大辭典》和根據所收集到的語料篩選、輯錄而成的六卷本《古今俗語集成》,分別由上海辭書出版社和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時,一切勞累都煙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成功的愉悅和難忘的記憶。
二、推敲釋義過程中的苦與樂
釋義無疑是辭書編纂中最具有挑戰(zhàn)性的環(huán)節(jié),編寫釋文的過程往往是編纂者所受“折磨和痛苦”最多的過程。令我們體會最深的是《中國俗語大辭典》編纂過程中對釋義的推敲。
為了把好釋義關,編寫組內部實行主編負責制,即編寫好條目后,先由各組的負責人進行初審,再由副主編審訂,主編把關,然后交出版社審閱。出版社實行三審制,由責任編輯審閱后,請資深編審復審,然后由總編把關。原先,我們以為交給出版社的稿子已經是盡了最大努力的,應該沒有什么大的問題。沒想到,出版社在審稿過程中居然提出了]200多個問題,其中大部分是釋義方面的問題。
于是,我們就出版社提出的問題,再次推敲了釋文,發(fā)現大部分是原稿有誤或不準確,出版社改對的;還有一小部分是原稿有誤
或不準確,出版社也沒有改對;還有很小一部分是原稿基本正確,出版社改動欠妥的。分別舉例如下:原稿有誤或不準確,出版社改對的,如:
“破車之馬,可致千里”原稿:比喻不受常規(guī)約束的青年,往往是最有才干的英杰。改稿:比喻浪子回頭,仍可成就大事。
“能理亂絲,乃可讀詩”原稿:能夠理順亂絲的人,才可讀詩。指詩意不易分析。改稿:能夠理順亂絲的人,才可讀詩。指領悟詩意須靜心琢磨。原稿有誤或不準確,出版社也沒有改對的,如:
“請字兒不曾出聲,去字兒連忙答應”原稿:主人對客人來時沒有說個“請”字,當客人說要走時,連忙應聲送客。形容主人對來客不歡迎的態(tài)度。改稿:謂客來時不說“請”字,客去立刻應聲送走。形容對來客不歡迎。定稿:主人的“請”字尚未說出來,客人就連忙答應“去”。指客人迫不及待地盼望應邀。原稿基本正確,出版社的改動欠妥的,如:
“媒人婆迷了路兒,沒的說了”原稿:做媒的人對地方上的情況最為熟悉,如今連她們也迷了路,那還有什么可說的呢!指無話可說,不能申辯。改稿:做媒的人本來走街串巷,熟門熟路,卻不認得路了。比喻已沒有辦法。定稿:媒人婆出門是為了給人說親,迷了路就說不成了。指無話可說,不能申辯。這樣層層把關,大大提高了釋義的正確性和準確性。但時過20年,再回過頭來檢驗該書的釋義,還是有不少失誤。
一是有的釋文停留在表層的字面義上。未能指明深層的要義。如“白頭如新,傾蓋如故”,解釋為“指有的人從初次相識到白頭還不相知;有的人見上一面卻如同故人一樣”,沒有指出“交友不在時間長短,貴在相知”這個要義。又如“船不離舵,客不離貨”,原解釋為“船不可無舵,商販離不開貨”,未點明“船離開舵,就會失去航行方向;客離開貨,就容易失盜”這個要義。
二是釋文模糊。沒有指明具體意義。如“狗有濕草義,馬有垂韁志”,解釋為“指動物也講義氣”,顯得過于籠統(tǒng)。按,濕草,也作“展草”,晉·陶潛《搜神后記》卷九:“廣陵人楊生,養(yǎng)狗一,甚憐愛之,行止與俱。后生飲酒醉,行大澤草中,眠不能動。時方冬月,燎原,風勢極盛。狗乃周章號喚,生醉不覺。前有一坑水,狗便走往水中,還以身灑生左右草上,如此數次,周旋跬步,草皆沾濕,火至免焚,生醒方見之。”垂韁,也作“垂鞭”,南朝宋·劉敬叔《異苑》卷三:“苻堅為慕容沖所襲,堅馳騧馬,墮而落澗,追兵幾及,計無由出。馬即踟躕,臨澗垂鞍與堅。堅不能及,馬又跪而授焉,堅援之,得登岸而走廬江。”后指動物都講義氣,知道報恩。常用來斥責忘恩負義的人。
三是主動、被動錯位。導致誤解。如“殺人不過頭點地”,解釋為“把人殺了,只不過腦袋撂到地下。形容殺人也沒有什么了不起”。按,此語實指即使被殺頭,也不過是腦袋掉在地上,沒有什么了不起。原釋文把被殺,錯成殺人。又如“奴要白飯,馬要青芻”,解釋為“奴仆要用白飯招待,駿馬要用青芻喂養(yǎng)。比喻對賓客要盛情款待?!卑?,此語實指奴仆要吃飯,馬匹要吃草料。意為使用人和牲口也要付出代價,不是白使喚的。
四是對語目中的重點語素疏于推敲,導致釋義失誤。如“公人見票,牲口見料”,解釋為“衙役見了鈔票,就像牲口見了草料那樣貪婪”。按,票,票子,舊時官府因案傳人或拘人的憑證。衙役持票可乘機向當事人榨取錢財。原釋文把“票”誤作鈔票。又如“進士好吟詩”,解釋為“指讀書仕進的人都喜歡吟誦詩”。按,原釋義誤解了“進士”和“好”的含義;此語實指科舉時代中了進士的人,所做的詩容易被認可。引申指有地位有名望的人所做的詩,即使不好,也會得到吹捧。
五是未了解真實含義,主觀猜測而誤。如“百無一有,百巧百窮”,解釋為“指能工巧匠們全是窮人,百人中沒有一個富有的”。按,此語實指人只要精通一門技藝就可立身,不必樣樣都會;樣樣都會的人,反而會貧窮。意在告誡人技藝要專精。又如“棺材頭邊,哪有咒死鬼”,解釋為“人死并不是由于鬼怪詛咒。指生死禍福皆由自取或命里注定”。按,此語實指,裝在棺材里面的死人,沒有一個是由于被人咒罵致死的。意在說明想用咒罵使人致死,是白費心思的。
上面列舉的事實表明,要做到正確釋義是多么不容易。它確實包含了“折磨和痛苦”。尤其是釋義中的失誤未能在出書之前發(fā)現,以致出書后誤導讀者,內心的負疚感更是“折磨”人。然而這只是事情的一面。另一個方面,正是因為釋義難,每當突破一個難點,便喜在心頭。即使是出了書之后,發(fā)現了錯誤,也感到這是一個進步,是新的收獲。因此當上海辭書出版社決定出版新版,使我們有機會改正錯誤時,欣喜之情又涌上心頭。
三、探索繼承和創(chuàng)新過程中的苦與樂
辭書編纂是一個不斷發(fā)展、不斷提高的系列性“工程”。其中貫穿著繼承和創(chuàng)新兩個基本點。繼承不易,創(chuàng)新更難。這方面我們也深有體會。
2002年5月,商務印書館約筆者主編《新華諺語詞典》《新華慣用語詞典》和《新華歇后語詞典》,筆者接受這一任務時,感到壓力很大。因為在此之前已經出版過不少同類辭書,里面有些就是筆者主編、參與主編或參與編寫的。要在原有基礎上,有所提高,有所前進,有所突破,并不容易。要超越自己的過去,更是難上加難。
如何破解這個難題呢?
呂叔湘先生曾經說過:“詞典是語匯研究的成果?!眑_3]這就告訴我們,要使語類辭書編纂達到一個新的水平,根本的途徑就在于加強對“語”的理論研究。而這正是筆者撰寫《漢語語匯學》(商務印書館,2005)的主要動力之一。
漢語語匯研究,特別是語的性質和分類的研究、語的意義的研究,對語典編纂有直接的指導意義:語的性質和分類的研究,有助于使語典的立目建立在科學的基礎上;而語義的研究則有助于掌握語的釋義的基本原則和科學方法。
對于綜合性語典來說,劃清語和非語的界限是正確立目的前提。語的性質的研究,為劃清這種界限提供了科學依據。根據對語的性質的分析,我們把語定義為:由詞和詞組合而成的、結構相對固定的、具有多種功能的敘述性語言單位。在這里,“結構相對固定”和“敘述性語言單位”是最為重要的。結構相對固定,使語和自由詞組區(qū)分開來;語言單位,使語和非語言單位(如格言、名言等言語單位)區(qū)別開來;敘述性的語言單位,使語和概念性的語言單位(實詞)區(qū)別開來。
對于專類語典來說,語的合理而具有可操作性的分類是正確立目的前提。然而,語的分類是一個非常復雜的問題,前人做過許多嘗試,都未能得到令人滿意的結果。我們獨辟蹊徑,在分析語的性質的基礎上,采用形式和意義相結合的方法,從兩個層面進行分類。第一個層面,根據語的敘述性特征,把語分為“表述語”、“描述語”和“引述語”三種類型。通過這個層面的分類,把諺語(屬于表述語)、慣用語(屬于描述語)和歇后語(引述語)區(qū)分開來。第二個層面,根據語法結構、語義結構或語音結構采取“二二相承”形式的特征,把成語從“表述語”和“描述語”中分離出來,自成一類。
這個分類系統(tǒng),較好地反映了漢語語匯系統(tǒng)的基本特點,具有分類標準明確、語類之間界限清楚、分類結果符合傳統(tǒng)習慣和人們語感等優(yōu)點,不僅具有科學性,而且具有可操作性和可接受性,對于語典,特別是專類語典的立目具有重要指導作用。
《新華諺語詞典》《新華慣用語詞典》和《新華歇后語詞典》的立目,正是在這個分類系統(tǒng)的指導下進行的。
首先,進入本系列辭書的必須是“語”,非“語”一律排除在外,像“馬后炮”、“聚寶盆”、“搖錢樹”、“烏紗帽”、“擦邊球”等概念性的語言單位(《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都注明是名詞),一概不收。
其次,三本詞典分工明確,基本上不重復收條,如“貴人多忘事”、“多行不義必自斃”、“吃一塹,長一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等,都屬于非“二二相承”的表述語,收入諺語詞典;“不問青紅皂白”、“此地無銀三百兩”、“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等屬于非“二二相承”的描述語,收入慣用語詞典。
如果說,立目是辭書編纂的首要環(huán)節(jié),那么,釋義則是辭書編纂的中心環(huán)節(jié)。語典的正確釋義,有賴于對語義特點的研究,以及對語義分析和語義描寫的研究?;谶@幾個方面的研究,我們提出了語典釋義的兩個“原則”和兩個“注意”:堅持“從語料中來,到語料中去”的原則,堅持釋文的敘述性原則;注意體現語義的特點,注意辨別比喻義和非比喻義。其中,堅持“從語料中來,到語料中去”的原則和注意體現語義的特點尤為重要。
“從語料中來,到語料中去”,是指釋義要從分析語言事實人手,然后又用語言事實來檢驗。如諺語“官向官,吏向吏”、“惡貫不可滿,強壯不可恃”,上文提到的《中國俗語大辭典》(初版)分別解釋為“指護著自己人”和“壞事不可做盡,一時的強壯靠不住”,都嫌籠統(tǒng)。編寫《新華諺語詞典》時,根據所收集到的語料,分別解釋為“指舊時官場腐敗,官吏總是相互袒護”和“指作惡太多或恃強縱欲過度,死神就會降臨”,更加切中要義。
又如慣用語“不知道馬王爺幾只眼”和“喝慣了的水,說慣了的嘴”,《中國俗語大辭典》(初版)分別解釋為“比喻不知好歹”和“比喻難以控制”,也都顯得籠統(tǒng)。編寫《新華慣用語詞典》時,根據所收集語料,分別重新解釋為“譏諷人愚蠢無知,不曉得對手的厲害”和“形容人愛說話,嘴巴管不住”,使釋文更加清晰,與所引書證相配。
歇后語本來就很通俗,釋義看起來很簡單。其實不然。歇后語的語義構成有許多特點,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雙關性。這是歇后語之所以為人們喜聞樂見的“奧秘”所在?!缎氯A歇后語詞典》把歇后語的“雙關”現象歸納為“語音雙關型”、“語素義雙關型”、“組合雙關型”、“綜合雙關型”等四種類型,并相應地采用了不同的釋義模式,從而進一步提高了釋義水平。
《新華諺語詞典》《新華慣用語詞典》和《新華歇后語詞典》還在部分條目釋義后面,開辟了“知識窗”,擴展了知識面,對釋義起到補充作用。
提高釋義水平和提高立目水平一樣,是一個沒有窮盡的過程,每前進一步都離不開認真的學術研究。而這無疑是一個充滿“折磨和痛苦”的過程。然而,每當在繼承和創(chuàng)新的道路上有所收獲,感到辛苦沒有白費時,一種欣慰之感不禁油然而生。
四、結語
辭書編纂和一切有意義的工作一樣,不能不付出艱辛的勞動,可能要經受某種折磨和痛苦,然而這種折磨和痛苦與“十惡不赦的罪犯”受到法律制裁,被迫經受的牢獄之苦有本質上的區(qū)別。
辭書編纂固然“要求十分苛刻”,但它并非“極端令人厭煩”,它既是一項充滿困難的工程,又是一項具有獨特魅力、引人入勝的工程。它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促使人們鍥而不舍地去克服種種困難。因為在這克服困難的過程中,并非只有“折磨和痛苦”,而是苦中有樂、樂中有苦、苦樂交融。實踐表明,辭書編纂過程中的苦和樂是可以轉化的。成功的辭書編纂總是備嘗艱辛而最終享受無窮的樂趣。孫錦標的學生徐昂為孫氏《通俗常言疏證》(1925)一書所寫“后序”稱:“是編搜輯垂十年,稿經五易,皆手自繕錄。每際盛暑,汗淋熱蒸,蚊攢蠡膚,而伏幾自若。冬寒硯冰冱結,指皸瘃,艱于屈伸,猶呵凍作字如蠅頭,筆畫不少茍。蓋以是娛老,,而非自苦,且欲以喻諸人?!薄耙允菉世?,而非自苦”,生動地說明了苦樂之間的辯證關系。
樹立正確的辭書編纂苦樂觀,有利于鼓舞辭書編纂者的斗志,有助于吸引更多的學者特別是中青年學者從事辭書編纂事業(yè)。事關辭書編纂隊伍的鞏固和壯大,不能不認真對待。
附注
[1]王樹山,夕陽無限,香港:香港金陵書社出版公司,2003:71—73。
[2]本文第二部分提及的《中國俗語大辭典》(初版)誤釋的例子,有些是王樹山先生提供的,特此致謝!
[3]呂叔湘,語言和語言學,//呂叔湘語文論集,北京:商務印書館,1983:37。
[4]溫端政,漢語語匯學,北京:商務印書館,1983:70—71。
[5]孫錦標,通俗常言疏證,北京:中華書局,2000:1。
參考文獻
1[捷]拉迪斯拉夫·茲古斯塔主編,詞典學概論,林書武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3。
2溫端政,漢語語匯學,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3溫端政,語匯研究與語典編纂,語文研究,2007(4)。
(山西省社會科學院太原030006)
(責任編輯王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