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西平
彼德·圣吉的學習型組織理論提出思維模式的轉化——系統(tǒng)思維問題,后來又有人對他的觀點作了完善和補充。我想,我們研究教育問題確實應當多一點系統(tǒng)思維。
我們常提“蝴蝶效應”,以說明事物之間都是相互關聯(lián)的。而我們在考慮教育問題的時候,卻常常不考慮問題的關聯(lián)性,造成教育科學的分支越來越多。一個人對某個領域的問題研究得越來越深,但是對分支間的相互聯(lián)系和其他外部問題研究得很少,常常用線性思維找到了解決某個問題的好辦法,但推出后衍生出來的問題又往往是始料不及的。
對于教育問題,我們不可能像把巴西的蝴蝶和美國的風暴聯(lián)系到一起似地加以研究。完善彼德·圣吉的理論,需要劃定一個界,即對在一定范圍內確實密切相關的因素都要考慮到。我們的教育科學研究,有時候就好像是把一面鏡子打碎了,摔成一小片一小片,一個人拿一個碎片在那里研究,等把每一個碎片都研究完了,再把這些碎片拼到一起,已經不是原樣的鏡子、不是事物本來的面貌了。
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綜合起來去研究,而非打碎了去研究。舉個例子,特殊教育的主流化和非特殊教育的特殊化現象?,F在,我們在特殊教育中強調主流化,強調學生隨班就讀,這是為了使這些孩子能更好地融入社會。但是,我們的非特殊教育卻在一個勁兒地搞特殊化。比如說對貧窮的孩子,過去我們?yōu)樗麄兲峁┲鷮W金,讓他們跟大家一塊兒念書,現在我們卻要把窮孩子單獨弄在一起,組成宏志班、宏志學校。問題是,我們對宏志班的孩子需要進行特殊教育嗎?有的搞宏志班的同志對我講,宏志班的孩子并不完全遵循我們按線性思維推出的邏輯來思考問題:對他幫助他就感恩,感恩之后就立志,立志就有了“宏志”,就成才了?,F在有些孩子產生了仇富心理,有些宏志班的犯罪率上升。這是我們原來沒有估計到的問題。
非特殊教育的特殊化還不止這些。我們現在習慣于把群體進行分解,然后給不同的孩子戴上不同的帽子。某宏志學校的一位校長告訴我,他們學校有的孩子進大學時提出要求,不要再說他們是宏志生,他們不愿意再“特殊”下去?,F在的打工子弟,進城跟著父母的被叫做“流動兒童”,在家的被叫做“留守兒童”,反正在哪兒都得被貼個標簽。還有,這些是“獨生子女兒童”,那些是“單親家庭兒童”等等。我們在研究中根據學生某方面的特殊性對他們作出區(qū)分是可以的,但將其作為教育方法并不合適。
如果我們多一點系統(tǒng)思維,也許就不會出現上述矛盾現象了:我們一方面努力使應該接受特殊教育的孩子融入社會,另一方面又把已經融入社會的孩子從社會中分離出來。
農村辦學條件的改善和進城務工人員子女教育的關系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我去陜西省延安市延川縣禹居鎮(zhèn)中學(一所初中校)參觀時,看到那里的住宿條件和實驗條件都很好(西部建設工程投了一大筆錢改善農村學校的辦學條件)。但是校長告訴我,該校2007年應該招291個學生,結果只招了80多個學生,剩下的孩子全流走了。在有些地方,農村學校布局剛調整完,學校辦學條件剛改善,村子就變成了空殼村?,F在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家長外出打工,子女隨著;一種是子女外出念書,家長隨著。禹居鎮(zhèn)的孩子到延川縣念書,延川縣的孩子到延安市念書,延安市的孩子到西安市念書,西安市的孩子跑到別的地方念書。有了空殼村就有了空殼學校,而且這種趨勢還在擴大。勞動和社會保障部公布,“十一五”期間,農村富余勞動力約為12億,這些富余人口肯定往城里走;而從用工需求的滿足程度看,環(huán)渤海地區(qū)僅為71%,閩東南地區(qū)僅為50%。中國社會科學院曾提出一個報告——劉易斯轉折點及其對策研究。劉易斯轉折點就是指經濟轉型期將從勞動力富余變成勞動力短缺。勞動力的供求關系決定農村人口將繼續(xù)向城市流動。同時,勞動力短缺時代的到來,又要求城市人必須轉換思維,善待外來勞動者及其子女。我們如果按照線性思維的方法研究問題,就有可能出現這樣的現象:投資幾百億元改善西部學校的辦學條件,不少學校的條件雖然達標了,但已經沒有多少學生了。
所以,這就需要我們在搞科研和作決策時多做一點統(tǒng)籌研究,多一點系統(tǒng)思維。
(編輯沙培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