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忠義

2008年的金融風暴幾乎席卷了全球的每一個角落，這場經濟危機使得與資本有關的所有市場甚至人們的日常生活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2008年秋拍，拍賣公司的成交額和成交量均有所下降，觀望濃重，人氣驟減，藝術品市場“破滅論”“崩盤論”又舊調重提。其實事情并沒有多么嚴重，盡管秋拍整體表現欠佳，但有些拍賣公司成交額和成交量卻逆勢上揚。上海工美唐云舊藏專場100％成交；北京德寶拍賣公司古籍信札創(chuàng)出有史以來的佳績；歲末嘉德四季拍品總量52D0多件，多場成交率創(chuàng)出高位，中國書畫7個專場平均成交率超過80％，整場拍賣總成交額達1.56億元。北京宏大小型保真書畫拍賣會，許多作品都以底價6—8倍成交，讓人在感受金融風暴帶來嚴冬的同時，從心底泛起層層暖意。書畫板塊中的書法、古代繪畫、當代藝術的不同表現，尤其值得關注和思考。

書法作品價格飆升，全面啟動跡象明顯

2008年春拍開始，書法作品的行情即全面啟動?？飼r國際上拍的“歷代法書專場”95件成交76件，成交額達4587.9萬元，許多宋元明清的書法作品拍出了高價，謝稚柳、陳佩秋截玉軒舊藏書法作品悉數成交，曾經故宮收藏過的唐寅《行書自書詩》手卷更拍出了1120萬元的高價，首開年度中國書法成交的千萬元先河。

下半年秋拍，清末及近現代名家的書法作品成交價格也較為喜人，以年末嘉德四季的拍賣為例：林則徐楷書七言聯，底價3.5萬元，以11.2萬元成交；康有為行書五言聯，底價2.8萬元，以9.52萬元成交；鄭孝胥四言聯，底價1.5萬元，以5.04萬元成交；孫文楷書四言聯，底價2.8萬，以21.28萬成交；林語堂行書《半半歌》底價2.8萬元，以19.6萬元成交；郁達夫行書七言聯，底價3.5萬元，以30.24萬元成交；郭沫若行書《毛主席詩》，底價1.8萬元，以22.4萬元成交；趙樸初《憶江南詩》底價1.5萬元，以近七萬元成交；歐陽中石行書五言詩，底價0.5萬元，以4.48萬元成交；劉炳森隸書五言聯，底價1.5萬元，以5.26萬元成交。

書法作品所以表現得如此突出，前提是它的價值長期被低估。作為中國國粹，書法作品近年來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重視，它所獨有的藝術魅力和價值內涵，正逐步得到市場的認可，同時書法與繪畫作品價格上的巨大落差，也成為書法作品價格不斷上揚的潛在動力。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收藏者和投資人鑒賞水平的提高。

古代繪畫依然平穩(wěn)，并不時爆出驚喜

2008年古代繪畫的拍賣行情走勢平穩(wěn)，名家精品仍然能創(chuàng)出高價。4月初首先開拍的香港蘇富比，乾隆皇帝、董邦達1744年的作品《中秋帖子詞卷》手卷即拍出了3840.75萬港幣的高價。內地春拍以中國嘉德的古代書畫專場表現最為突出，180件成交128件，成交率超過七成，成交額達15535.5萬元，惲壽平的《載鶴圖》手卷拍出了3696萬元，朱耷1694年作的《瓶菊圖》也以3136萬元成交。西泠印社春拍，朱耷1684年所作的《個山雜畫冊》9開以2352萬元拍出。

下半年香港蘇富比秋拍，金昆、郎世寧等御制《大閱第三圖·閱陣》手卷以6786萬港幣成交(此前在2001年和2004年兩次拍過的《大閱圖》成交價分別為1599.5萬港幣、2638萬港幣)，趙孟頫的《灤菊圖》以5442萬港幣成交；香港佳士得朱耷的《山青水碧鳥語花香》冊頁以3426萬港幣成交；北京匡時朱耷的《柏鹿圖》以1881.6萬元成交；北京翰海古代書畫專場，鄭板橋的《雙松圖》以694.4萬元的價格成交，鄒一桂《花卉冊頁》7萬元起拍，經場內外多家激烈競投，最終以683.2萬元成交。

可以看出，即使在當下經濟危機這一特殊時期，古代書畫拍場上的表現依然非常穩(wěn)健，買家購藏熱情和實力仍然不減，這源于古代書畫豐富的文化內涵、作品的稀缺性和它的不可再生性。那些“甘于淡泊，耐得住寂寞”，不可能被炒作同時又具備真實價值的古代書畫，必然會得到更多兼具眼力和實力的藏家的青睞。近現代名家書畫行情逆勢飛揚

經過近三年的市場調整，2008年近現代書畫行情回暖。

春拍香港蘇寓比的中國書畫專場以近現代書畫作品為主，265件拍品成交了219件，取得14851.125萬港幣的佳績，給后來內地春拍打了一針強心劑，張大千的《橫貫公路》拍出了839.15萬港幣。香港佳士得春拍也是近現代書畫成交最好，吳冠中的《古墻》以794.35萬港幣成交，張大千1947年的作品《臨王蒙夏山高隱圖》以760.75萬港幣拍出。中國嘉德春拍近現代書畫總成交超過1.5億元，平均成交率超過七成，齊白石的《云山深澗》、石魯的《芙蓉荷花、行書四言聯》分別以627萬元、616萬元成交。北京誠軒的拍場中，傅抱石的《石濤上人詩意》以907.2萬元成交，徐悲鴻的《鐘馗》拍出了694.4萬元。北京長風上拍的徐悲鴻1935年作品《春之歌》也以694.4萬元成交。朵云軒上拍的黃賓虹名作《山川臥游卷》手卷拍出了1288萬元，創(chuàng)畫家作品的最高成交價，此手卷原為攻玉山房舊藏，2005年現身中國嘉德秋拍時，即創(chuàng)出了638萬元的高價。

秋拍時內地古代書畫成交率下滑，但是近現代書畫卻逆勢上揚，許多名家精品創(chuàng)出天價。10月香港蘇富比秋拍，吳冠中1990年的作品《長江萬里圖》手卷創(chuàng)下1578萬港幣。中國嘉德秋拍近現代書畫兩場拍賣成交額仍超過1億元，平均成交率繼續(xù)保持在七成以上，張大千的《太乙觀泉圖》以616萬元拍出。上海、浙江地區(qū)秋拍近現代書畫亦行情走高，潘天壽的兩件“牛圖”牛氣沖天：朵云軒上拍的《耕罷圖》拍出了1176萬元，隨后西泠印社的《春塘水暖》再創(chuàng)高價，以2072萬元成交，創(chuàng)畫家作品成交價新高。潘天壽作品早在中國嘉德2005年舂拍時，《鷹石山花之圖》就曾以1171.5萬元成交?！洞禾了烦叻薮蟆L249厘米，寬102厘米，作于1961年，1997年由中國嘉德春拍釋出時，成交價僅660萬元。

近現代書畫是中國書畫拍賣中最重要的一項，每年中國市場成交的量占據了書畫拍賣六成以上的市場。在2008年經濟動蕩的市場環(huán)境下，近現代書畫行情的平穩(wěn)上升，對于今年的書畫拍賣，將起到重要的穩(wěn)定市場信心的作用。

當代藝術泡沫漸行破滅。正在進行理性調整和價值回歸

說起當代藝術，正如我們2008年春拍時所預見的一樣，秋拍表現異常疲軟。在春拍時還高唱凱歌的當代藝術作品直面寒流，嚴重受挫。以往備受市場追捧的一些高價位、重量級作品也難逃流拍的厄運，其中不乏張曉剛、曾梵志、岳敏君等人的作品。要知道，曾梵志的《面具系列1996

No.6》在香港蘇富比春拍中以7536萬港幣的天價成交，在當時創(chuàng)下中國當代藝術作品拍賣的最高紀錄。而下半年蘇富比秋拍，張曉剛的《血緣系列：大家庭一號》以最低估價2000萬港幣拍出。蔡國強的《天空中的鷹、眼睛和人們一人》(8屏)最終僅以1500萬港幣成交。這些已經是其中的“幸運兒”了，若是沒有這些成交結果，當代藝術將更明顯的感受到寒風徹骨。而這樣“凜冽的寒風”只是相對于當代藝術以往的高價成交而言。即便沒有金融危機，當代藝術經過典型的資本運作和連年價格的猛漲，也該到價值回歸的時候了。

這里之所以不厭其煩地舉書畫的例子，是因為書畫拍賣是整個藝術品市場中具有主導性和標志性意義的藝術品，從數量上和成交額上始終占據著藝術品拍賣的半壁江山，它的拍賣、成交結果如何，對整個藝術品市場具有重要意義。

金融風暴下藝術品市場的反思

中國藝術品市場的開放雖然只有短短十幾年，但已可由現象到本質總結出許多具有普遍意義的規(guī)律。經驗告訴我們，藝術品市場的內因決定其自身的發(fā)展，金融風暴只是一個影響有限的外部因素。

首先，藝術品存在固有的內在價值，內在價值是決定藝術品價格的主要因素。藝術品的價格雖然會因時因地不同，但不能與價值造成過于嚴重的背離，如果嚴重背離，就會有回歸的趨勢和要求。對于典型資本運作的藝術品，由于打破了這種平衡規(guī)律，人為操作，其價格必然表現為暴漲暴跌。不規(guī)范的運作和有悖價值規(guī)律的虛高現象的盛行，使得當代藝術品市場“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加上金融風暴外部因素的作用，當代藝術的大幅調整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表面的繁榮經不起任何的風吹草動。

其次，藝術品的質量和資金的流量決定藝術品市場的狀況，大家精品越多，信心越大，資金越充裕，市場越繁榮。反之，贗品充斥，高端作品缺乏，信心受挫，市場必然會調整。事實證明，經過時間考驗和歷史檢驗的大家精品，由于具有獨特價值和廣泛認知度，其價值的發(fā)掘和價格的發(fā)現始終正常，即使大勢調整，其表現依然十分優(yōu)秀。如近現代徐悲鴻、李可染、潘天壽、黃胄等人的精品力作價格連年上揚。大家精品無論何時都能經受住市場的洗禮和檢驗。

對于國際資本參與炒作的更要格外留心。無論是收藏家還是投資人，都應該回避那些違背價值規(guī)律、人為炒作的藝術品。當前，世界發(fā)生的金融海嘯，根本原因并不是供需矛盾，而是不合理的金融秩序和不合理的金融衍生物造成資本操控，石油、黃金、股市、樓市、當代藝術品等的暴漲暴跌都表現出了資本操控的肆無忌憚與胡作非為。藝術品市場的買家可以分為三類，即收藏家，投資人和投機客。收藏家越多，市場越平穩(wěn)；投機客越多，市場越動蕩。當前金融危機對藝術品的影響主要是心理的而非實質的，藝術品收藏和投資應該以鑒賞為前提。真正的收藏家和聰明的投資人，往往會在市場低迷時勇敢地選擇那些經過檢驗的、有價值內涵的藝術珍品。勇氣和毅力是藝術品收藏投資中不能缺少的品格，藝術品市場的收藏和投資不僅僅是物質的，更多的是精神的。

有必要強調一下中國藝術品市場的話語權問題。前兩年國外拍賣公司取消中國古代書畫拍賣，近兩年當代藝術品的暴漲暴跌都反映了中國藝術品市場話語權的缺失。國際市場中國古代書畫拍賣的恢復，中國傳統(tǒng)工藝品在市場的不斷走強，又都反映出中國藝術品市場的話語權是可以爭取的。藝術家、收藏家、中介機構和新聞媒體都應該做出切實的努力，特別是一些中國著名的拍賣公司，有主流拍品、主拍方向和內容，建立自己的品牌是很重要的。作為藝術品，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如在近年藝術品市場調整鞏固階段中，一直表現較好的古代繪畫、書法、古籍善本、瓷器、玉器和宮廷藏品，由于具有鮮明的民族特征和地域風情，國際資本很難炒作，所以市場調整中或表現平穩(wěn)或穩(wěn)中有升。中國嘉德、北京榮寶、西泠印社等拍賣公司，都已具有了一定的品牌影響力，應該珍惜和擴展。朝秦暮楚，急功近利，唯別人馬首是瞻，總為仿照別人的行為尋找理論江解，永遠不會掌握自己的定價權和話語權。中國藝術品市場的話語權一定在中國雖然是必然趨勢，但仍需各方不懈努力。

文化藝術的包容能反映時代的寬容度。藝術品收藏和投資既不應厚今薄古，也不應崇洋媚外，應該是多元的、多彩的，但需要有一個共同的標準，那就是真善美。即使目前暴跌的一些當代藝術家的作品也有一部分是比較寶貴的，藝術家關注社會，關注民生，有深刻的思想和先鋒意識、鮮明的時代特征的作品，最能表現當代精神，也同樣會受到人們的喜愛。好的作品無論古今中外，都有收藏和投資價值。

盡管這次金融風暴吹亂了中國藝術品市場的枝葉，但并沒有動搖其根基，也并未給藝術品市場帶來重大沖擊。當前，成交額和成交量的降低，買氣的下降，都是一個內因和外因相互作用、國內和國際相互影響的結果。在市場強勢的時候，更多的是激奮和沖動；在市場弱勢的時候，更多的是謹慎和思考。所以，市場的調整并不是一件壞事，只是螺旋式發(fā)展的一個必然階段。調整鞏固、去偽存真、去粗取精是需要一個過程的，“洗盡鉛華還本色，吹盡黃沙始見金”，時代會做出真誠的挽留和無情的清洗。國際金融風暴不會壓倒中國的藝術品市場，信心最重要!“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腳踏實地，厚積薄發(fā)，中國的藝術品市場還很年輕，調整之后一定會蓬勃發(fā)展。市場是公平的，也是充滿希望的。相信機遇與挑戰(zhàn)并存，未來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