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華英杰

沒有一絲風，瘋了的太陽毫不吝嗇地排放著它的全部熱量，三江沿林蔭小道大踏步走著。他是多么地想把這個決定立刻告訴小嫣啊！三江決定了，以后無論誰再來做思想工作都沒用。

三江和老正背對背坐在屋子里，一句話都沒說。老正翹著二郎腿，搖著手中的蒲扇，定定地看著門外，沉沉的臉象天上的烏云一樣難以捉摸。狹小的小木屋靜的快讓人窒息了。

“爸，還是那話，我只認小嫣?！比K于沉不住氣了。

“胡說，我已經答應張縣長了，月末就把事情給辦了。你看，人家知道咱們的難處，把彩禮都買好了，咱們只需做做樣子?！崩险朴频某橹禑?，味真烈，嗆的他直咳嗽。

三江望了望這個破舊的屋子，里面擺著電視，電腦，摩托車等好多現(xiàn)代化用品，上面貼著大紅喜子。那是張縣長為女兒美雯和三江的婚事準備的。

老正常說自家埋著祖宗的那堆墳冢是一片風水寶地。不錯，世代務農的家庭終于出了一個半大不小的官。三江為人老實，工作努力，畢業(yè)不到三年就升為市檢察院批捕科科長了，前途無量啊！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三江的婚事始終是父親心中的一塊心病。來提親的人擠破了門檻，可沒有一個是三江愿意的。這不，縣長老爺也看中三江了。

那天，美雯被縣長老爹領著，來到了這個家徒四壁的木屋?？h長的女兒那可真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車門一開，皮鞋先下，修長細腿，合中身材，紅紫眼鏡，披肩黑發(fā)，飄逸自然，彎彎柳眉，鴨蛋臉面，鼻膩鵝脂，朱唇微啟，顧盼神飛，見之忘俗。

“縣長的女兒咋了？八輩子都休不來的福??！美雯哪里配不上你？大方，賢惠，也是大學畢業(yè)。房子都給你們買好了！今天我給你定下，就娶美雯！”三江的回憶被父親的話打斷了。

“你這是包辦婚姻?，F(xiàn)在不是封建社會?！比瓌恿藙幼?。

“孩子，都是為了你?。⌒℃逃惺裁春冒?！”老正咳嗽的更厲害了。

三江望著父親核桃般灑滿皺紋和灰塵的臉，突然覺得是那樣的陌生。小時，三江和小嫣同上學同放學，那次參加縣里的文藝表演，兩人還扮過“小夫妻”。高二那年，小嫣父親去世了。小嫣要照顧家里，不得已退學了。三江上大學了，去了很遠的城市。小嫣為了給心中的江哥哥寄信，經常要走十幾里的山路。信里那句句“江哥哥，江哥哥”叫的三江心里砰砰跳，猶如藏了只兔子。三江畢業(yè)后，兩家就默許了這門親事?？墒蔷驮谌ツ甓?，老正未經兒子同意，擅自做主給退婚了。三江知道小嫣哭了整整一天，但是，他哪有臉面去給小嫣解釋呢？

“爸，二十多年了，我一直聽你們的話，惟在這件事上您別逼我”三江的眼睛紅了。

“水往低處流，人向高處走。你怎么這么不開竅？難道你又想學我一樣，當一輩子農民嗎？和一個生活都不能自理的殘疾住一輩子山溝？以前那些話只是個玩笑而已?！崩险莺莸囟逯_。

三江猛地站起身來，沖進柴房，拿起了斧頭…

“我已經許諾張縣長了。人無信無異于畜牲?！崩险龑鹤雍鹬?。

“爸，你知道嗎？去年那場車禍要不是小嫣擋一下的話，殘廢的就是我啊。從小你就教育我，做人要有良心?！崩险裏o言了，銅鈴般的雙眼直瞪著三江。

“人無信無異于畜牲”。三江冷笑著跨出了大門。

老正看著地上被兒子砸爛的新家具，想著抽屜里那筆縣長送來買洋房的錢，深深的長嘆了一口氣。

太陽慢慢的出來，烏云被風吹的四零五散，無影無蹤了，強烈的陽光照的三江幾乎睜不開眼。小嫣，小嫣，為了那個諾言，就算這輩子住不上洋樓，哪怕吃菜咽糠，三江哥也愿意啊。

想著輪椅上美麗的小嫣，三江走的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