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包袱里面是斧子

      2009-04-14 09:43額魯特·珊丹
      民族文學 2009年3期
      關鍵詞:春子神游斧子

      額魯特·珊丹

      前面是一條河。

      穆木穿過蔥郁的叢林,就望到了那條河。

      那是一條七彩斑斕的河,奇怪的是,有月亮的夜晚,河面上卻掛著一道橫貫小河的彩虹。

      周遭的世界光怪陸離,變幻莫測。

      穆木站在璀璨的星光下,竟然分辨不清佇立在河對岸的龐然大物是閃著熒光的天柱,還是奶油色的象牙塔。遠處的景物愈加朦朧,儼然一個巨大拱背前行的蛇影。順著黑蒙蒙的蛇尾向西看,又兀然矗起一匹揚鬃的駿馬。

      腳下是陰濕的土地,鮮艷的藻,紅綠一片,間雜著柔和的褐色。觸手可及的,是綻放的花朵,瀲滟的水波,耀目的光焰。

      這是一片花香池清的仙境,然而,穆木的心始終不能與這優(yōu)美的自然景致融合。

      我是標兵,楚經(jīng)理憑什么讓我下崗?我找他說理去,不讓我上崗,我就用這把斧頭跟他說話!

      這是穆木自己的聲音,來自憤懣不平的心田……

      穆木從夢里醒來,已是周六的清晨。

      他熟悉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哪里會有這海市蜃樓般虛幻的景致?

      金粼粼的晨光,透過輕薄柔和的窗紗,照著穆木困惑的臉。他抱著頭,細細地回味一番,又影影綽綽地想起了一些瑣碎的事情。

      黑夜茫茫,萬籟鳴嘯。遠處,傳來一個女子的曖昧笑聲。后來,他就帶著一副赳赳武夫的樣子,邁著威武的闊步,朝著男女糾合的那團稠稠笑聲走去。而后,舉起了斧頭,對準了楚經(jīng)理的狗頭,鉚勁兒劈下去,大有一劈狗頭二剖黑心的架勢。

      接下來的事,更加惝恍難測,穆木說不清楚,只是隱約地感到有些陰冷,脊背一片潮濕。

      什么夢,亂七八糟的!哦,醒著沒膽,夢里再沒個膽,還讓我穆木活不?

      瑣碎的記憶,令穆木油然生出一種自豪感,畢竟,在夢里,他痛快淋漓地用一把俄羅斯斧子把楚經(jīng)理的腦袋敲碎了,把他的黑心拋到了黑黝黝的暗夜里。

      穆木歪在床上,還在回味昨夜遭遇的那場怪夢,電話鈴就響了。穆木抄起話筒懶洋洋地“喂”了一聲,就聽二毛操著一口地道的東北腔說:哎我說穆木,太陽都烤著腚墩了,你咋還賴在老婆的被窩里不起來,要過禮拜六也得晚上過呀。

      穆木說:二毛子,大清早的,你小子少跟我扯哩咯啷,一個人擔著雙人枕頭,過的哪門子禮拜六。

      二毛說:口氣挺沖啊,哎,你老婆桂芝呢?

      穆木說:打包袱回娘家去了!

      二毛說:嫌你下崗了吧?我的傻穆木,木死你!咱下崗斷了肋條,再撐不出個男人樣來,還活個啥勁?學我呀,帽沿一壓,懷里揣著個抹泥板子天天說上班,往小市場門前的馬路牙子上一蹲,活大活小咱不嫌,一個月也能對付個幾百。到時候把錢一拍,讓老婆洗腳,她敢不去端洗腳盆?

      穆木說:瞎掰啥,我老婆前天上你家串門,還看見你給老婆洗腳呢,回來就夸你孝敬老婆!

      二毛吹了吹話筒說:操蛋!你咋就不會順風說話呢,夸你長個榆木疙瘩腦袋,你就硬是犯木,我下崗是因為吊兒郎當,你呢,插了一根標兵的翎子,不也讓楚經(jīng)理把你扒拉下崗了嘛!啥?你說憑啥?都是嘴巴惹的禍!我說你咋就不開竅呢,咱建筑公司楚經(jīng)理給市長兒子一車水泥那事兒,人人都知道那是一個馬蜂窩,個個都裝瞪眼瞎,活啞吧,可你偏偏去捅。二百五,咋樣,把你從崗上整到崗下了吧。哎我說穆木,想上崗就別窩著,晚上揣著兩瓶茅臺去敲楚經(jīng)理的門,把他給醉翻了,說不準明天就發(fā)你一張上崗證呢。

      穆木啐了一口說:我孝敬他,我恨不得想用斧子劈開他的腦袋!你有要緊事沒有,有事快說!

      二毛兜著下巴,拿腔拿調地說:沒啥事兒,呆著沒意思,就是想和你嘮十塊錢的嗑兒。

      穆木說:你少跟我拿腔拿調!

      二毛說:拿啥腔調,我從娘胎里掉下來,就這一口東北土坷垃味兒。哎,咱嘮點啥唄?要不,你上我這兒來,咱坐下來嘮一會兒。

      穆木說:你又不是我老婆,跟你嘮閑嗑,我倒牙反胃,腮幫子酸!說完,“啪”地扣上了話筒。

      二毛喂喂兩聲,見對方?jīng)]回音,便撥通了工友馬六子家的電話,發(fā)起牢騷來:哎,是鬼子六呀,我是你二毛弟。你說穆木操蛋不,我琢磨著他下崗心里不痛快,就想打電話安慰安慰他。給他開個竅,不承想,人家把電話給摔了!你說,我這不是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嗎。

      馬六子說:穆木就一根筋,二毛你要再能給他抻出一條筋來,我改名叫三毛!哎,我還沒騰出空兒來跟你學呢,前天我到單位領勞保,剛好和穆木前車轱轆攆后車轱轆,趕上紅燈,穆木的車閘沒剎緊,不小心擦黑了一個愣頭青的褲子。那個愣頭青見穆木沒理會兒,撣撣褲腿說我咋看你面熟呢,你是王七的弟弟吧?你猜穆木說啥,他說你不認識我,我不姓王,我姓穆。事后我說穆木你那是冒虎泡,你以為你穿著工裝馬甲人家就不認識你了,人家罵你是王七的弟弟——王八!你瞅瞅,穆木就這玩意兒!

      二毛說:嗯哪,這穆木可昨整!哎我說馬六子,我老婆出差了,上我家胡嚕幾圈麻將唄?

      馬六子說:行,我把三喜帶到你家去。再把穆木約出來?!兄兄?,一言為定,就這么著了。

      二毛正要扣電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說:哎,先別扣電話,你們兩口子昨晚上哪兒去了?——哎,你跟我藏啥貓貓啊,就是昨晚,星期五晚上的事。

      馬六子猶豫了片刻說:我哪兒也沒去呀。

      二毛說:不對吧?我9點往你家掛電話,沒人搭理我,10點再掛,你家電話是啞巴,11點多鐘再掛,你家的電話還是沒人接……

      馬六子說:沒那事!你撥錯電話號碼了吧?

      二毛說:哇噻,扯啥呀,你家電話我知道,我二毛就是一個大白給,掰著手指也能湊上數(shù)啊。

      馬六子說:你跟我叫啥真兒啊?得得得,我實話告訴你吧,我老婆是怕你邀我出去打麻將,來電話一概拒接。

      二毛長長地“噢”了一聲,終于掛斷了電話。

      馬六子在說謊。

      事情還得從星期五那天說起。

      韓春子走進家門時,看了一眼石英鐘,指針剛好指向凌晨1點28分。丈夫馬六子不在家。她將皮包掛在衣架上,對著鏡子整整零亂的頭發(fā),頗為謹慎地補了補脫落的口紅,畫好唇線,便走進臥室,換上睡衣鉆進了被窩。

      大約過了十分鐘,樓道里響起了拖拖拉拉的腳步聲,韓春子忽地坐起來,支棱著耳朵聽了聽,又迅速躺下來,用被子掩著臉,佯裝睡著了。

      馬六子輕輕擰開房門,倚著房門站了足足有三分鐘,把皮鞋脫下來。先是擺在鞋架上,猶豫片刻又丟在了門口的紙箱中。他躡手躡腳地走進廚房,把外衣裹成一團,先是塞在煤氣罐的后面,想了想,又把衣服掏出來塞在壁櫥里,用米袋壓好,這才拉開了臥室的門。

      馬六子掀開被角,鉆進被窩,用冰冷的腳觸了觸老婆:哎春子,你啥時回來的?

      韓春子睜開迷迷瞪瞪的眼睛說:早回來了,都睡一大覺了,你上哪去了,咋這么晚才回來?

      馬六子說:我能去哪兒?去小酒館喝酒唄。

      韓春子湊到馬六子的鼻子下,聞了聞,欠起身子,用怪怪的眼神看著馬六子說:你沒說實話,你到底上哪了?

      馬六子說:扯謊就是不想說實話,啥也別

      問!

      韓春子說:你邁著貓步跟蹤我去了!有啥呀,我不就是跟老同學喝兩杯咖啡嘛!

      馬六子說:裝吧裝吧,你就給我裝吧!當著我的面,你賣啥糊涂藥哇,你可真能整,就兩杯咖啡嗎?事情要是那么簡單,那就啥事都沒了。

      韓春子說:實話告訴你吧,兩杯咖啡,外加一個火辣辣的熱吻!我和老同學約好在情人島咖啡屋見面,這事你也不是不知道,現(xiàn)在你跟我扯啥景啊!

      馬六子說:韓春子,你破格了,我說過,只允許你和他喝兩杯咖啡!

      韓春子鄙夷地望了一眼馬六子說:扯淡。你以為兩杯湯湯水水就能把人家哄轉嘍?我不半推半就地送給他一個火辣辣的熱吻,你要上崗,沒門!

      馬六子彈簧一樣,騰地坐了起來:上崗上崗,上他娘的狗屁崗,我他媽的還想騎著螞蚱上炮樓呢!

      韓春子說:哎呀媽呀,這話啥意思啊?

      馬六子說:沒啥意思!

      韓春子說:沒意思,那就是有意見,有意見就提唄。

      馬六子說:沒啥意見!

      韓春子緩和了一下語氣說:六子,實話跟你說吧,我也沒做別的,深更半夜的。咱別吵吵了,行不?

      馬六子說:去你媽的,別煩我,我要睡覺!

      韓春子說:你讓我受屈,那不行。

      馬六子說:你以為這是啥好事兒啊?丑事家家有,不露是好手!以后誰抖摟這事兒,就自己摑自己的嘴巴!說著,把身子向后一仰,頹然倒了下去。

      星期六,穆木通常都要睡上一個懶覺。

      穆木被二毛的電話攪得睡不成了,索性爬起來。從沒笑找笑的家庭喜劇,遙到嗲聲嗲氣的港臺劇,再遙到人飛狗跳的武打戲,心就被烏七雜八的場面攪得煩躁起來。最后,只好鎖定了本市新聞。

      起初,穆木沒把心思放在新聞上。漸漸地,他的目光就被屏幕上的一起兇殺案吸引了。兇殺案不新鮮,確切地說,是屏幕上的那把斧子把他的魂牽住了。

      僅一眼,穆木就認出腦袋被斧子敲碎了的死者是楚經(jīng)理。

      咦,這把斧子咋和我家的一樣呢?

      穆木把頭扭向衣柜,賣呆似的望了片刻,回手抄起電話,急促地撥通了桂芝娘家的電話:喂,我說桂芝,咱家的那把俄羅斯斧子咋不見了?

      桂芝說:你急咧咧的干啥?娘家陪送的電視冰箱我都沒要,小氣到拾掇你那一把破斧子呀。

      穆木說:你拉啥長聲啊,都急死我了,你好好想一想,你是不是把斧子掖到哪兒了?

      桂芝說:神經(jīng)病,我昨天傍晚走的時候,還看見那把斧子就掛在咱家的衣柜上!

      穆木還想再問幾句,桂芝已經(jīng)摔了電話。穆木一臉惱怒地再撥,沒人接,再接著撥,還是沒人接。他像一頭魯莽的野牛,焦頭爛額地從客廳竄到廚房,又從廚房竄到衛(wèi)生間,末了,接通了二毛家的電話,沒頭沒腦地說:喂二毛,咱倆是打小的光腚娃娃,你快點告訴我,就是我十四歲那一年睡在鍋臺上的那件事兒!

      二毛說:得了吧,就你那點餿巴事兒,說出來,能把三喜和馬六子的下巴笑脫臼了,他倆正在我這兒呢,呆得五脊六獸,就過來修長城吧。

      穆木說:你捏著嗓子扯啥娘們兒腔,啊?狗日的李二毛,讓你說,你就快說!

      二毛說:那就別怪我當著哥們兒的面揭你的老底了。你那叫神游,懂了嗎?神游癥!你小子可真神哪,夢見水缸空了,就真的爬起來挑著水桶去了井沿,結果八桶的水缸你挑了十二桶,弄得滿地稀里嘩啦,那天你在我家睡覺,我想把你按到炕上,可我爸說不能攔,說你這是在夢里干活呢,叫醒了人就沒魂兒了。啥,你問我后來咋了?后來你就扔下扁擔水桶睡在井臺上了唄!

      穆木說:那我是咋回來的呀?

      二毛說:虎犢子似的守著井臺悶了個貓覺兒,你就擔著兩只悠蕩悠蕩的空水桶回來了?當時我正在院里等你,可你打我身邊游蕩過去,就跟沒看見我似的,嘰里咣啷地丟了水桶,就爬到我家的鍋臺上睡著了。你說后來咋的了,后來還是我和我爸像抬死豬似的把你抬到了炕頭上。

      穆木打了一個激靈,握著話筒的手顫抖起來:哎呀哎呀,二毛,完了,這不是完了嘛!

      二毛說:針兒扎似的,詐唬啥呀,啥完了?喂喂喂,穆木你咋的啦?喂,你咋不吭聲呢?穆木穆木,你啞巴了?嗨,你他媽倒是說話呀!

      穆木說:完了,完了!緊接著話筒就落了地。

      二毛對著話筒“喂喂喂”地大叫了幾聲,三喜和馬六子也湊過來叫了幾聲穆木,未見回音,便異口同聲地說穆木好像出事了,爭先恐后地下了樓,攔了一輛的士朝著英雄廣場駛去。

      穆木的家在英雄廣場對面。

      二毛撞開房門,見穆木還直愣著眼睛立在電話旁,就說:穆木你咋了,啥事讓你哭唧尿嚎的?

      馬六子扣好話筒,抻了抻穆木的胳膊:穆木,你倒是說話呀!

      三喜比馬六子更急:你奶奶的,啥事快說,哥兒四個加在一起八百來斤,啥事不能替你擔著。

      穆木緩過神來說:完了,我那神游的老毛病又犯啦!昨天夜里,我夢見自己提著斧子去找楚經(jīng)理算賬,結果就真的把楚經(jīng)理殺啦!

      你瞅瞅,這不是瞎嘞嘞一個屌兒嘛!二毛拍拍穆木的臉說:你胡咧咧啥呀,夢還沒醒呢吧?

      穆木犟巴巴地推開二毛說:醒著呢,我沒胡嘞嘞,本市新聞都播了!哥兒幾個不信,就等著十點鐘重播,看看那把斧子是不是我穆木家的!

      吼聲,像突如其來的驚雷將三個人鎮(zhèn)住了,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轉向了穆木家的衣柜。穆木家唯一的洋貨就是那把俄羅斯斧子。

      那把不銹鋼的斧子常年掛在衣柜側面,偏形把柄一面鏨刻著郁金香,一面鏨刻著太陽與浪花。斧頭的一面鋒光閃閃,另一面是平頭的,由無數(shù)個犬齒狀的鋼尖組成。這是一把廚房專用的斧頭,除了剁牛排還可以搗肉泥。

      去年,市里組織市級標兵去中俄邊境旅游,穆木有幸開了一頓洋葷。穆木看著帶血絲的牛排反胃,吃不慣甜不甜咸不咸的沙拉。對伏特加酒也不感興趣,倒是色香味俱佳的俄羅斯肉餅讓穆木大飽了口福。吃過西餐,穆木到對面的中俄貿易市場轉了一圈,給新婚的妻子桂芝買了一條俄羅斯繡花絲巾,又買下一把俄羅斯斧子作為此行的紀念。

      穆木斷定,俄羅斯肉餅里散而不離的肉餡,就是用這把專用斧頭搗的。

      現(xiàn)在,斧子的確不見了。

      離新聞重播還有半小時。幾個人坐在沙發(fā)上,都不吱聲,心照不宣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懸心吊膽地看著嘀嗒的鐘表,等待著十點鐘的來臨。

      哪能呢,不可能吧?二毛把迷惑的目光轉向了三喜:你說這事可能嗎?

      三喜說:我覺得咱們都被穆木拽到夢里去了。哎馬六子,你是啥感覺呀?

      馬六子沉吟片刻說:可能的事情,也許不一定發(fā)生,不可能的事情,也許就發(fā)生了,他媽了個巴子的,這事……這事是他媽咋整的呢?

      十點過五分,楚經(jīng)理慘死在俄羅斯斧頭下的那一幕,像定時炸彈在穆木家的客廳里炸開了。

      二毛瞪著眼睛,一拍大腿說:哎呀媽呀穆木,你宰雞都閉著眼睛,你……你小子敢殺人?

      穆木梗著脖子說:醒著沒膽。夢里再沒膽,還叫我穆木活不?

      馬六子從沙發(fā)里彈起來,揪著穆木說:你快告訴我,你昨天夜里做了啥夢?

      穆木撓了撓腦袋,木訥地說:那夢……那

      夢影影綽綽的,記個……記個大概吧。

      我的祖宗哎!三喜用胳膊杵了杵穆木:刀都架在脖上了,你咋還吭哧癟肚的,你都急死我啦!

      穆木耷拉著腦袋,揪扯著頭發(fā)想了半天說:好像是……好像是……我也想不起來了。

      三喜像熱鍋上的螞蟻亂轉了幾圈,跺著腳說:穆木,你就磨唧吧,進了公安局,你就啥都招啦!

      穆木翻愣著眼睛,想了想說:好像是……噢對了,我先在名人居小區(qū)轉了一圈,后來就提著斧子穿過一片小樹林,小樹林的對面有一條花里胡哨的河,河上還掛著彩虹……

      二毛催促說:楚經(jīng)理就住在名人居小區(qū),麻溜兒說,接下來怎么了?

      穆木說:后來么,好像是……哦哦。嗯哪,我想起來了,后來我就狠狠地掄了一陣斧子,先是把楚經(jīng)理杵了個滿臉花,后來……后來么,就好像下了狠勁兒,把楚經(jīng)理的心剜出來了!

      三喜說:媽媽的,你就這么把楚經(jīng)理宰啦!

      穆木說:他欺人,我干啥不宰他呀?

      二毛說:都啥時候了,你還扯這些干啥!

      穆木說:犯法是要蹲笆籬子的,死到臨頭了,干啥不讓我嘴巴痛快一會兒啊!

      三喜說:血拉拉媽的,楚經(jīng)理的心就是黑。我天天都盼著他嘎嘣一下瘟死!嘴上咒沒啥說道,可你也不能……嗨,一動手。這就是犯法!

      馬六子皺著眉頭東觀西望,茫茫然,不吱聲。

      二毛說:眼目前的事都沒攪和清呢,你們往遠處扯啥?穆木,你就這么把楚經(jīng)理整死了?

      穆木說:夢是影影綽綽的,可斧子是真的,也許……也許是吧。

      馬六子的眼睛在每個人的臉上游移了一遍說:啥叫是吧?夢里能挑水,夢里也能把楚經(jīng)理廢嘍!再說了,斧子又是穆木家的。

      穆木像得到了某種啟發(fā)似的,點點頭說:我在夢里把楚新立劈了,肯定是這么回子事了。

      二毛沉痛地說:咋整啊,穆木你捅婁子啦!

      馬六子說:啥也別說了,哥兒幾個陪你自首去吧。你有夢游癥,哥兒幾個拍著胸脯給你作證去。

      穆木默默地走進衛(wèi)生間,把洗漱用具裝在塑料袋里,拉開了房門欲走,三喜攔住穆木說:你去公安局自首?咋也得給桂芝捎個話吧?

      穆木說:離婚!讓她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了,別生下孩子就沒爹!說著,噔噔噔地下樓了。

      三個人連喊帶叫地追到樓下,載著穆木的出租車已加足馬力,朝著公安局飛馳而去。

      哥兒幾個攔住一輛的士,緊追緊趕來到公安局大門口時,穆木已經(jīng)坐在了刑偵科的椅子上。

      刑偵科的刑偵員小李攤開紙,準備做筆錄。

      科長老王說:穆木,既然你主動投案自首來了,那就接著剛才的話往下說吧。

      穆木說:我說過了,我做夢把楚經(jīng)理殺了。

      小李說:那就先說說你為什么要殺楚經(jīng)理。

      穆木梗著脖子說:心里有氣,就殺了。

      老王瞥了一眼說:那就先從氣頭上說起。

      穆木說:那你也得讓我從星期五說起,下崗的工人都說,那是楚經(jīng)理制造的黑色星期五。

      老王說:別逮五馬捎六羊,就從星期五說起。

      星期五那天,建筑公司公布下崗人員名單。

      名單前圍滿了關注自己命運的工人。穆木站在遠處抻著脖子望了一眼。正要走,前來看熱鬧的二毛從人群中鉆出來,扯著嗓門說:穆木你別急著走哇,上個月我榜上有名,這個月你也上了榜。

      穆木說:我是標兵,輪到誰也輪不到我呀。

      二毛說:黑板上寫著呢,不信你自己去看!

      穆木人高馬大,站在人群后踮著腳掃了幾眼,果真在名單中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名字。信了吧?二毛說,楚經(jīng)理給人事科提供的黑名單,你還有跑?

      穆木說:這事咋能輪到我頭上呢?

      正說著,楚經(jīng)理的寶馬車緩緩駛進公司大院。二毛努努嘴說:跟我說不頂用,要想弄個釘是釘鉚是鉚,這事你得去找楚經(jīng)理!

      穆木說:找就找,怕他,我就不是穆木!說話間,穆木已經(jīng)橫刀立馬地攔在了楚經(jīng)理的車前。

      司機按了兩下喇叭,見穆木未動,搖下車窗說:叉著兩腿挺牛啊,裝啥棍,你沒長眼睛啊,這可是楚經(jīng)理的車。

      穆木悶聲悶氣地說:我找的就是他!

      楚經(jīng)理把頭探到車窗外說:傻不拉嘰的站在車前,你小子要干啥?哎,你他媽咋還不動!

      穆木說:我是標兵,你憑啥讓我下崗,下崗有下崗的理由,你得給我整出個釘是釘鉚是鉚來,隨便打馬虎眼,那可不行!

      楚經(jīng)理說:前任經(jīng)理樹立的標兵,到了我這兒就不好使了。你是標兵,你是標兵能咋的,嗯?我楚新立說你是標兵,你就是標兵,我說你不是標兵,你穆木照樣狗屁不是!

      你才狗屁呢!我今天非要找你討個說法。穆木說著,一把拉開車門,猛然將楚經(jīng)理拽到了車外。

      小樣兒,你個雞巴蛋樣的傻穆木還想造反哪!楚經(jīng)理將穆木扒拉開,來到黑板前,用紅色的粉筆在穆木的名字上畫了兩撇說:我判你死刑,只要我還坐在建筑公司的第一把交椅上,你就休想上崗!

      刑偵科科長老王從辦公桌的抽屜摸出一盒煙,丟給穆木說:接下來怎么了?

      穆木點著煙,狠狠抽了一口說:我是標兵!干啥呀,楚經(jīng)理說話帶啷當,罵咧咧的,還經(jīng)理呢,講點文明禮貌不,哦,經(jīng)理是娘養(yǎng)的,工人就是沒奶的孩子?我擼袖子要揍他,可司機拉偏架,二毛和幾個工人怕我惹禍,也拽著我死活不撒手,我打不著,就氣得跳起來罵。

      小李停下手中的筆,見穆木只顧低頭抽煙,就用筆敲了敲桌子說:你是怎么罵的?

      穆木虎生生地說:楚新立,我要殺了你!我不會說謊,這是原話,這話我一連說了兩遍!

      咯吱一聲,三個腦袋從門縫里探進來。

      小李不耐煩地說:你們幾個巴頭探腦的干啥,出去!

      三喜和馬六子把頭縮了回去。

      二毛沒動,探著腦袋說:我們當時都在現(xiàn)場,來給穆木做個證人,行不?

      老王說:你們來了幾個人?

      二毛把三喜和馬六子拽到了室內說:都在這兒呢。穆木和楚經(jīng)理頂牛那陣兒,我們都在現(xiàn)場。

      老王說:你們先到隔壁等著。過一會兒我就來。——哎穆木,你被刑拘了,刑拘,你懂嗎?

      穆木抖了抖牙具袋說:哦哦,我懂,我懂,就是拘留了,就是把我扣在公安局,不讓回家了。

      老王在二毛、三喜和馬六子的臉上掃巡了片刻說:穆木要殺楚新立,這話你們都聽到了嗎?

      二毛和三喜相互望望,遲疑著。

      老王將詢問的目光轉向了馬六子:他們不說,你也不想說?

      馬六子說:他們不說,我說啥?

      老王“哦”了一聲,用機敏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掃巡著三個人說:不說話,那你們干啥來了?

      二毛說:來給穆木作證唄。

      老王說:既然來作證,那就請你先說,穆木要殺楚新立,這話你聽到了嗎?

      二毛說:我和三喜、馬六子是第一撥下崗的,聽說昨天又要公布下崗名單,就約好一塊去了。我當時只顧瞧熱鬧了,穆木是昨說的,我根本就沒聽。

      老王說:王三喜,該你說話了。

      三喜說:黑板前嘰嘰喳喳亂成—鍋粥,我當時在遠處看熱鬧,穆木是咋說的,我更聽不清楚了。

      刑偵員小李叩打著桌子說:馬六子,你一個勁兒地抓腦袋干啥?這一回該輪到你了。

      馬六子為難地看了一眼二毛和三喜:他們都不說,你讓我咋說?

      老王說:穆木咋說,你就咋說。

      馬六子蔫頭蔫腦地說:楚新立,我要殺了你,穆木就是這么說的。

      二毛和三喜睨了一眼馬六子。

      老王端詳著馬六子說:你和穆木是啥關系?

      馬六子說:哥們,是拜了把子的鐵哥們。

      老王說:噢,原來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挺親哪。二毛,三喜,你倆還有啥話要說?

      二毛向馬六子投去埋怨的一瞥:火氣一上頭,你我哪個沒說過要殺兩個的氣話,可你我宰了哪個,哪個沾過人命案?

      三喜說:就是,楚新立損公肥私往外倒騰水泥,你還說楚新立這小子該宰,可你殺了嗎?

      馬六子說:這是啥地方啊,公安局!這時候,扯那些雞零狗碎的事情沒用!

      老王說:嗯,還是馬六子實在。

      馬六子瞄著二毛說:那是,咱到公安局干啥來了,咱得知道!

      二毛說:干啥來了,我比你清楚!

      老王說:哎哎哎,你們咋掐起嘴架來了。這事就二毛清楚,可打馬虎眼的就是你二毛了。

      二毛說:王公安,穆木有神游癥,夢里神游殺了人,公安局總得手下留情吧。

      老王和小李交換了一下眼神說:嚯,袒護穆木的時候,你的話就來了。

      馬六子說:王公安,穆木是有神游癥,這事兒我也知道,三喜也知道個八九不離十。

      老王說:既然如此,你們倆先回去吧,馬六子留下來就行了。

      二毛剜了一眼馬六子,和三喜一道離去了。

      老王說:穆木是標兵,在公司表現(xiàn)不錯吧?

      馬六子說:穆木是好人,就是心眼實了點,看到不順眼的事情,就敢扯著嗓子點燈放炮。

      老王說:楚經(jīng)理口碑不大好,是這樣嗎?

      馬六子說:那是。人心都是肉長的,可楚經(jīng)理的心比驢糞球子都黑!就這么個狗屁經(jīng)理,見了上邊點頭哈腰,馬屁舔得吧嗒吧嗒響,見了下邊的工人就驢臉一板,肚子腆得老高,跟誰欠他八百吊似的,穆木干啥不宰他呀?

      小李插話說:你說得具體些。

      馬六子說:楚經(jīng)理一上臺,翹著尾巴坐上了寶馬,腰包也鼓漲了,腚后還跟著一大幫拍馬屁撓癢癢的保鏢!咱工人是建筑公司的座基,可他反手就把咱工人推到油鍋里去了!年輕的下崗了,退休的握著一大把藥條子,就是找不著報銷的門!他媽的,經(jīng)理在上咱在下,楚經(jīng)理吃肉咱連湯都喝不著,這還不算,還把七大姑八大姨都供到了辦公桌上,八桿子扒拉不著的小舅子小姨子也成幫地帶進了公司,干啥呀,蹺著二郎腿喝茶的都流油了,圍著辦公桌甩撲克的工資不少拿,獎金大把摟,賣苦力流大汗的工人倒下崗填不飽肚子了。這樣的人,就是死了,身后也是留下一片罵聲!

      老王說:關于楚新立的事情就先講到這吧。噢,對了,你熟悉穆木,也知道他有神游癥這事兒。穆木講了他夢里神游殺人的事,穆木說,他胸口發(fā)悶地鉆進了一片樹林,在樹林里轉悠了幾圈,后來就看到了一條彩色的河,河上還有一道彩虹,奇怪呀,夜里咋會出現(xiàn)彩虹呢?

      馬六子搖了搖頭,摸著后腦勺模棱兩可地說:這事吧……這事我也整不明白,說不明白呢,又好像明白點,說明白呢,又有些糊涂。不行,我還是整不明白。

      老王說:是啊,我琢磨有一陣子了,這到底是咋回事呢?哎馬六子,你能不能把你明白的那點兒說出來,也算給我這個老公安指點一下迷津了。

      馬六子說:上啥夾板呀,我可沒有那本事。

      小李呵呵笑了:你看你,搓著手扭扭捏捏的干啥呀,知道多少就說多少唄。你瞅瞅,說你扭捏,你又搓起腳來,干啥呀,王科長給你戴一頂高帽,你就別拿犄角了。

      馬六子吞吞吐吐說:這事咋說呢,我只是約摸著。

      老王說:那就估摸一下嘛。

      馬六子說:穆木去的那片小樹林,可能就是楚經(jīng)理家門前的小樹林,小樹林的盡頭沒有河,我估計著,穆木是看到了水上樂園,他說的那道彩虹呢,八成就是架在游泳池上面的那座七彩拱型吊橋。

      小李“哎”了一聲,急欲開口。

      老王瞥了小李一眼說:嘿,小李你還別說,馬六子真是大材小用了,他是個好偵查員的料子呢,分析起來,還真像是那么回事!說著,給馬六子倒了一杯熱水。

      馬六子喝了一口水說:那啥……那啥……其實也沒啥,關鍵是我知道穆木有神游癥,摸著穆木做的那個夢,順桿爬唄。

      老王點著煙,吸了一口說:想不到你還是一個釋夢的專家,是不是經(jīng)??锤ヂ逡恋碌臅?

      馬六子喝了一口水,眨著眼睛想了想,避開小李直視的目光說:看過呀,那案子破的,賊準,老高明了!有點像……有點像大神探福爾摩斯。

      老王隨意地看看表說:哎喲,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們再找你。

      馬六子離去了。刑偵科的窗子正對著公安局大門口。老王踱到窗前,一眼就看到了在大門口徘徊的二毛和三喜??辞樾?,像是在等馬六子。老王抄起對講機說:008,008,我是007,你在哪兒?

      008趙鋼說:頭兒,我就在隔壁。

      老王急匆匆走進隔壁。

      片刻,老王沒出來,出來的卻是便衣趙鋼。

      馬六子一出公安局大門,二毛和三喜就竄上來,沖著馬六子嚷嚷起來。

      二毛說:呸,你真他媽不是東西,公安局還沒說啥呢,你小子就一口咬定斧子是穆木家的。

      三喜說:鬼子六,你是叛徒!貓一面狗一面的干啥呀,別忘了,咱和穆木都是拜了把子的兄弟。

      馬六子說:人家公安局在搞調查,我不配合行嗎?

      二毛擼起袖子,大手一揮,斬釘截鐵地說:夠了,從今往后,我李二毛不認識你鬼子六!

      就是,穆木哪點對不住你馬六子呀?三喜扳著指頭,步步緊逼馬六子說:你爸得急病,穆木說他個大有勁,一口氣把你爸從七樓背了下來,你以為你爸輕啊,一百八十多斤哪!春天那陣子,穆木剛結婚三天你就出車禍了,人家的血咕咕嘟嘟地灌到了你的血管里,喝足了穆木的血,你他媽倒精神了,可穆木呢,整個兒一個蜜月都沒打起精神來,弄得新娘子差點沒罵他陽痿!

      馬六子聽著,汗如雨下。

      二毛跟腚似的,仍然不依不饒:你小子沒良心!跳馬猴子似的,恨不得一把將穆木推進牢獄!要說嫌疑,我還嫌疑你呢,穆木夢里溜了出去,你小子昨晚還沒在家呢,我見風捕影說你小子殺人去了,行嗎?

      馬六子說:我說過,是我老婆不讓我接電話。

      二毛說:兜你媽的呼啦圈,扯啥謊,你家的電話又沒有來電顯示,你咋知道電話是我打的?

      馬六子說:你瞪著老紅的牛眼珠子吼啥?告訴你,我跟你說不清!楚新立死這事,口根兒也跟我沒關系,反正那把俄羅斯洋斧子是穆木家的,做夢殺人的也是穆木。

      王三喜說:走,二毛,跟他嚼舌頭浪費唾沫,從今天起,咱跟他分道揚鑣!

      王三喜拽著二毛走遠了。

      馬六子站在原地,兩眼一片迷茫。

      十分鐘過后,老王、小李、便衣008趙鋼都聚在了刑偵科。小李說:穆木穿的是46碼的特大號鞋,我們在現(xiàn)場看到的只是42碼的鞋印。穆木身高1米85,可據(jù)我們測定,嫌疑犯身高不過1米73。

      老王隱隱地笑了,神情中透露出幾分神秘:看出來沒有,這里面肯定有貓膩!

      趙鋼說:頭兒,接下來怎么辦?

      小李詭秘地擠了擠眼睛說:王科長剛才在隔壁跟你說什么來著?

      趙鋼會意地說:008明白,按剛才的計劃辦!

      星期六中午,韓春子提著菜籃歸家,見馬六子搗了半成的肉餡還在菜板上攤著,就和了一團面。

      馬六子橫在床上,像堆爛泥,樣子很頹廢。

      韓春子搖了搖丈夫說:六子,你喝酒了?

      馬六子說:滾開,我心煩,煩得就想睡覺!

      韓春子說:抽啥洋風?搗肉餡的那把斧子呢?

      馬六子怔了一下。嘴像魚一樣張開了。

      韓春子說:缺水魚似的,裝啥洋蒜,我問你,那把搗肉泥的俄羅斯斧子哪去了?

      馬六子一把攬過春子,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巴:住嘴,我讓你住嘴!

      韓春子懵懵懂懂地轉過頭,斜眼看著馬六子說:你這是怎么啦,一會兒鬼一會兒神的?

      馬六子說:吵吵啥?三言兩語我能說清楚啊!說著,啪地把門關上了。

      接下來的聲音就被門擠住了。

      偶爾聽得一兩句,嗡嗡聲也是細若蚊蠅,隱然不清。

      繞來繞去,事情還得從星期五說起。

      為了保住馬六子的飯碗,春子舍皮扒臉地去找老同學說情,馬六子心里不過意,就想給春子弄點啥吃的,等媳婦回來了,熱乎乎的墊上一口。馬六子在廚房里轉悠了一陣,也不知給春子弄些什么吃,后來想起穆木舔著厚厚的嘴唇常說的那句話:俄羅斯娘們烙出來的肉餅,就是好吃!于是,便解下圍裙去了穆木家。

      碰巧,一進門便趕上穆木兩口子在吵嘴。

      桂芝說:楚經(jīng)理往外拉水泥,人家都裝聾作啞,就你眼尖嘴快裝明白。平時木了巴嘰的,這會兒你裝啥大明白呀!

      穆木說:別人都裝糊涂,我是工人選舉的標兵,我再不管哪個管?咋的呀,公家的東西,就這么當自家的人情自送人哪,我不擋在車前,建筑公司就得讓楚經(jīng)理踢騰完嘍!

      桂芝說:你管得好,管得自己丟飯碗,管得老婆沒飯吃!跟著你這日子過著還有啥勁,散伙吧!

      穆木說:你瞪著眼睛嚇唬誰呀?散伙就散伙,啥大呀,是公家大還是老婆大呀!

      桂芝說:爹大娘大老婆大,木死你,傻穆木!

      穆木說:你再摽勁兒,你再摽勁兒我就揍你!

      桂芝腆著隆起的肚子說:你打,不打你就不是穆木,把我肚子里的小穆木打掉了,能省兩份心!

      馬六子夾在夫妻之間,勸穆木,穆木梗著脖子不服,勸桂芝,反倒越勸越火。實在沒轍了,馬六子就左拉右拽地說:穆木你別吵了,桂芝你也少說幾句,好么秧的日子不過,這是干啥呀!

      穆木說:你逞臉,是不?

      桂芝說:不就是一個破家,一個傻穆木嘛,有啥呀,一把破俄羅斯斧子夠你顯擺一輩子的,來人就說我家有洋貨,你就這點能耐唄!

      穆木說:人家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你說穆木不憨我不愛,這話都讓你吞了,嗯?

      桂芝說:你憨得都傻了,就不可愛了,憨死你傻穆木!憨死你,憨死你,傻穆木!

      穆木說:有馬六子做擋頭,你就使勁逞臉,是不?

      桂芝推開左右為難的馬六子,摸著隆起的肚子,撇著嘴說:人家都說,馮桂芝嫁給穆木,那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我不逞臉,我走行不?哼,我不回娘家,就是給你臉了。說完,氣哼哼地一踹腿,踐著頭重腳輕的鴨子步,拖著笨重的身體走進了臥室。

      馬六子把穆木按在沙發(fā)上說:事是方的,人是圓的,說兩句軟和話,這事也就算過去了。

      穆木氣咻咻地一撥拉腦袋說:跟老婆低三下四,滾犢子吧!楚經(jīng)理找我談話,那意思是說,我不把水泥那事捅到上邊去,今年還給我個標兵當。你說,咱工人哪個不想戴著紅花上臺。腰板一直往頒獎臺上一站,哪個不挺胸脯?這么大個事,我在楚經(jīng)理面前都沒說半句軟和話,我跟她甩車轱轆的話!她要咋的就咋的吧,我穆木就是不說軟話。

      馬六子說:你這虎犢子脾氣咋整!前任經(jīng)理正直,你穆木還能撈著個好果子吃,攤上楚新立這么個狗雜種經(jīng)理,你不坐等著挨拾掇嘛!

      穆木說:楚新立拿公家的東西給自己墊底,不行!社會主義可不是大家拿,我就認準這個死理!

      馬六子說:說你犟,你就戴著鐵嚼子尥蹶子。好好好,你鐵嘴鋼牙不識勸,那我就去勸桂芝。

      桂芝,桂芝!馬六子出了客廳,站在臥室門外喊了兩聲,沒人應。桂芝只給穆木留下一張紙條。馬六子喊來穆木,埋怨說:桂芝帶著雙身子走了,你這回該知道哪頭大哪頭小了吧。

      穆木抓起紙條,禁不住念出聲來:穆木,我要跟你離婚!我要跟你離婚!

      馬六子說:哎呀,后面還有三個感嘆號呢。哎穆木,還傻站著干啥呀,還不快把她追回來。

      穆木把頭探到窗外,見桂芝已腆著大肚子上了公交汽車,頓時就傻眼了,頭也耷拉下來了。馬六子說:將就一宿,明天我去把桂芝勸回來就是了。哎,我可不是來聽你們吵架的,我想借你家的……

      沒容馬六子說完,穆木一頭扎在床上,不耐煩地一揮手說:媳婦都沒了,愛拿啥拿啥!

      馬六子說:那不成,哪有借東西不打招呼的。

      穆木說:打住,假惺惺的客氣啥呀?,F(xiàn)在不是客隨主便,而是我隨你便!

      人在氣頭上,都有些不知好歹。馬六子熱臉貼了個冷屁股,心里噎得慌,便在穆木不知情的情況下,氣囔囔地從衣柜上摘下了那把俄羅斯斧子,拎著斧子回家搗肉泥去了。

      春子滿臉焦急地拉住了馬六子的手:六子,你麻溜點兒說,后來昨的啦?

      馬六子說:肉泥搗了一半,我心里就翻翻亂滾的不是滋味了。你捌飭得那么俏去情人島咖啡屋去會老同學,你那不爭氣的老同學又是個色鬼,你說我能放心嘛。

      春子說:啥叫狗肚子裝不了二兩香油啊,你就是這路貨色!你咋這么性急呢,嗯,臨去情人島咖啡屋前,我不是讓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嗎?

      馬六子說:放你媽了個羅圈屁!你是我老婆,我干啥不性急,干啥不吃醋啊!

      情人島咖啡屋附近,有款爺云集的名人居小區(qū),有通霄霓虹閃爍的不夜城,有曖昧的歌廳,黑暗的發(fā)廊,還有適合于情人幽會的綠茵地,是六指賊和敲詐者瞇著眼睛瞄準的好地方。前兩天,本城的李百萬就在這里遇到了三個落荒的損賊。暗里偷不著,損賊就明著搶,結果連件襯衣都沒給李百萬留下,這款爺只好托著個油嘟嘟的肚子,邁著肥腸一樣的大腿五躲六藏地歸家了。

      敲詐者的手更黑。逮著暗里幽會的情人,敲男人詐女人。眼下盛行情人風,可畢竟是見不得人的事,更怕明朗化,敲詐者借此總能大撈一把,大到裝著千兒八百元的皮包,小到轉手可賣二三百的手機,可謂應有盡有。

      如今,手機已不是大款的標志。呼機該砸了,都市人買個手機比馬六子小時候買個玩具還輕松。

      東北人比外省人更要面子,百姓腰里不別個手機人前人后的喂喂幾聲,自覺比人矮半頭。

      春子的包里也裝著一部手機。馬六子說手機是個吞銀子嚼馬料的家伙,只給春子存了100元的話費,春子平時不用,遇到大事才挎著手機閃亮登場,扮個體面人。

      兩個普通工人供一個兒子上大學,日子

      過得捉襟見肘,置個手機容易嗎?再說了,情人島那地方是啥地方啊,還不是蒼蠅下蛆的狗地方!馬六子心神不寧,搗肉餡的手就慢了下來。朝著石英鐘望望,時間已過夜里lO點,便扯過抹布,把斧頭上的油漬擦凈,把它當成防身的尖刀利刃,反手抄在袖筒里下樓了。

      喧鬧一天的城市已漸漸安靜下來,滿目霓虹和轉瞬劃過的車燈分外耀眼。馬六子穿過第四街區(qū),站在咖啡屋對面幽暗的綠陰間,遠遠地就望到了被燈光打照得一片幽綠的情人島咖啡屋。

      咖啡屋的燈很暗,一束忽明忽暗的光束映著心醉神馳的小提琴手。馬六子影影綽綽看到一些人影,或舉杯或勾肩交談。他覷著眼睛,分辨不清春子坐在哪里,心就愈發(fā)撩亂起來。

      浪漫溫婉的小提琴曲結束之后,春子終于和所謂的老同學楚新立并肩走了出來。

      這時候,幽綠的燈光已轉換成淺淡的玫瑰色,那顏色頗像加了冰塊的法國紅酒,照在春子的身上,醉酒一樣,通身暈紅。

      楚經(jīng)理把手攀在春子的肩膀上說:你求我的事我都痛快地答應了,分手前,你總得再謝謝我吧。

      春子聳聳肩膀,像是要抖掉那只汗津津的大手,轉而大大咧咧地說:我不是都謝過了嗎。同學聚會時你拍著胸脯說,除了買軍火,啥事你都能辦成,現(xiàn)在為著馬六子上崗的事找到你頭上了,還讓我謝你八遍不成啊?

      說完,春子笑了。那笑聲很稠,咕嘟咕嘟的,稠得像凝固的苞米面粥,還有幾分佯裝的曖昧。

      楚新立半開玩笑地攬住了春子的腰說:這么大的事兒,光動嘴可不行,咱來點真的行不?

      春子說:你可真能整,我謝你的話,不是從心口窩子里掏出來的呀?要不,我就再陪你到不夜城吹上兩瓶啤酒,完了再給你提上兩只燒雞?

      楚新立貼緊了春子說:咖啡苦,啤酒澀,聞雞便吐,啥也不解饞,就你這張臉蛋醉人!

      春子望著楚新立漸漸逼近的臉,半推半就的猶豫了一下,把粉紅的唇印扣在楚新立的臉上,而后羞怒地點了一下他的腦門說:回家照鏡子去吧,我韓春子的戳子都印在你的臉上了,要是打賴或是拿嘴泡我,我就舍出臉皮上你家鬧去!說完,轉身走了。

      這時候,馬六子攥著斧子的手已經(jīng)在身后用勁了,一團怒火外加滿身醋性直往腦門子上躥。

      楚新立住在名人居小區(qū),回家必經(jīng)馬六子暗守的這片小樹林。事情就是這么簡單,楚新立鉆進小樹林,解開腰帶正要方便一下,馬六子手起斧落,楚新立哼了一聲,腦漿就濺了一地。

      春子惶遽地說:六子,楚新立是你殺的?

      馬六子說:嗯哪。他媽的,殺人要償命的,其實我也沒想一斧子整死他,不承想,他就這么一點兒尿性,一斧子下去,撲騰一下,人就沒氣了,嚇得我扔下斧子就跑了……

      我的媽哎!春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一仰一合地拍打著大腿,爹一聲媽一聲地哭喪起來:我在菜市場聽說楚經(jīng)理被人殺了,還偷著樂呢,現(xiàn)在哭都不好使了,哎呀媽哎,這可咋整哎——

      馬六子說:事兒都整禿嚕了,你還嚎喪啥,再嚎你就把狼招來了。

      春子“嗝嘍”一聲,哭聲立馬就止住了。

      便衣008趙鋼正在馬六子家樓下賣西瓜的時候,老王和小李已經(jīng)走進了精神病研究所的大門。

      專家解釋說,神游癥是一種暫時性的不正常行為,這種行為可突然發(fā)生也可突然終止。癥狀表現(xiàn)為無目的漫游,在意識朦朧的狀態(tài)下離家出走,還會迷迷糊糊地在外面無目的游蕩。神游者還可以從一個地方游蕩到另一個地方,甚至可能9,--個城市游蕩到另一個城市。有的神游者還會進行許多比游蕩更復雜的活動。神游癥持續(xù)時間比較長,有的幾個小時,一天甚至數(shù)天。

      小李下意識地“哦”了一聲說:挺神的,這種行為啥時才能停止呢?

      專家說:意識障礙解除,精神恢復正常時,神游者才會停止游蕩。但是,這時候,神游者根本就不知自己為何身在異地,對神游的經(jīng)過也不能做一個具體闡述,有的甚至可以將神游的過程全部遺忘,有記憶的話,也只能做一些零星片斷的回憶。

      老王說:我跟您說過穆木的神游經(jīng)過,您看……

      專家說:我知道了。穆木患的可能是心因性神游癥,這種癥狀多半發(fā)生在精神突然遭受巨大刺激之后,這時,神游者可能發(fā)生明顯的意識障礙,還可能出現(xiàn)激越的情緒,或者說是攻擊的行為。

      走出精神病研究所的大門,老王拍拍小李的肩膀說:你還年輕,以后多學著點吧。

      小李坐在駕駛座上說:咱是父子輩搭檔,聽你的,學習學習再學習!專家講得文縐縐的,還凈講專業(yè)術語,頭兒,穆木做的那個夢咱咋破呀?

      老王說:我琢磨著,穆木當初只是拿著燒火棍子當長槍使了,神三鬼四地游蕩出來,后來呢,就倒在潮濕的草地上睡著了。

      小李一拍方向盤:對呀,勘察現(xiàn)場時,咱們不是在游泳池的附近撿到一根小搟面杖嘛,地上的草也被壓倒了一大片,聽你這么一分析,跟穆木夢里感到脊梁骨一片潮冷,也就吻合了。再后來呢?

      老王說:后來呀,穆木一拍屁股,一個骨碌兒爬起來,就游蕩游蕩回家了唄。

      小李說:哎呀我的媽呀!這事兒整得還挺邪性,都整出世界奇聞來了。哎我說頭兒,馬六子的指紋鑒定已經(jīng)出來了,斧子也對號入座了,放穆木出來的時候,咱咋跟穆木解釋呀?

      老王說:神游癥對社會無大礙,最好不要把神游的全部經(jīng)過講述給穆木聽,以免引起他的焦慮情緒。你也看見了,穆木一進公安局,建筑公司就自愿組成了一百來人的請愿團,都是為穆木求情的,沒有一人說楚新立好的,我看,穆木是個實實在在的好標兵,這樣的人,還是多一點好畦!

      小李說:話是這么說,一進一出的,總得跟穆木有個交代吧。

      老王笑笑說:你小子長了一張稀松巴嘰的跑馬嘴,我和馬六子談話的時候,你差一點兒沒打草驚蛇,歇菜吧,到時候我跟穆木解釋。

      6·21重案發(fā)生的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六的下午,公安局的逮捕令還沒下達到馬六子的手里,馬六子就投案自首了。

      馬六子極不自然地說:我事兒漏了,首也自了,前后經(jīng)過呢,也都跟你們抖落個一干二凈了,啥大呀,法大!公安局要咋整就咋整吧。

      老王說:聽了你講述的前后經(jīng)過。我昨總覺得你這出戲像《賣拐》呢,馬六子,你這拐賣得好哇,繞著繞著就把穆木忽悠進公安局了。

      馬六子說:咂摸咂摸,還真有那么點兒意思,可我沒有本山大叔鬼道,人家繞著繞著。就把好人忽悠瘸了,我繞著繞著,穆木出來了,我卻進來了。把話說白了,也叫自投羅網(wǎng)吧。

      老王說:你是看人家穆木老實,心眼實吧?

      馬六子說:當初我也沒想引穆木上道兒,是穆木自己先下道的。夢里殺人,有夢里殺人的道道兒,醒著殺人,有醒著殺人的道道兒,總之,這里頭肯定有個量刑的問題,穆木蹲風眼兒能活著出來,我就不好說了。腦袋瓜子里的鬼道道一躥上來,我就牽著穆木下黑道了,沒承想,他還真讓我給忽悠住了。

      老王說:怎么想起自首來了?

      馬六子說:我說不怕死,那是抬舉自己了。早先我是怕蹲風眼兒,靜下心來再一想,我再缺德也不能讓穆木代我遭難呀。后來我

      老婆也哭哭啼啼地勸我,說穆木待我夠哥們兒義氣。在床上翻翻亂滾地骨碌了小半天,熬不下去了,咬咬牙,就來了。

      小李忍俊不禁,搓著手“哎呀”了兩聲說:這案子都把我忽悠蒙了,本來吧,是件撲朔迷離的案子,可辦著辦著呢,就像整出了一出絕妙的小品戲,整個把我都忽悠到角色里了

      氣氛一輕松,馬六子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抓耳撓腮地又進入了角色:啥呀,你整大發(fā)了,不是我忽悠得好,都是本山大叔胳肢得好,把咱東北人的喜劇細胞都給胳肢出來了。眼下實行說東北人個個都是活雷鋒,這話詫異,也邪乎大勁兒了,說東北人個個都是趙本山,這還八九不離譜兒!

      老王一臉嚴肅。

      小李像撒了氣的皮球,撲哧一聲笑了:媽呀,你就忽悠吧,忽悠來忽悠去,你都快把我忽悠得不知是誰了……

      老王板著臉,一拍桌子說:李鐵蛋你給我嚴肅點兒,你是不是忘了這是什么地方!

      公安局刑偵科唄!小李站起來,啪地打了一個立正,孩子般地吐了吐舌頭,也算把剛才丟掉的面子一把給拾掇回來了。

      馬六子挑起滿腦門的皺紋,望了望老王頭上的警徽,頓時安分下來。

      兩個公安前腳把馬六子押走,008趙鋼后腳就走進了刑偵科。

      鋃鐺的鐐銬聲遠去后,若有所思的趙鋼才對埋頭整理卷宗的老王說:頭兒,我當了半天便衣,你一會兒讓我蹲在公安局門前的馬路牙子上充當暗探,一會兒呢,又讓我蹲在馬六子家的樓下賣西瓜,眼不錯珠地盯著馬六子,還說如有逃跑的跡象立即逮捕馬六子。我從城東跑到城西,轉一圈回來了,這案子咋就破了呢。頭兒,你當初是咋從馬六子身上看出破綻的?

      老王說:第一個漏洞是,穆木自己都說不清的荒唐夢讓馬六子破了,看情形,倒像是馬六子真正到殺人現(xiàn)場走過一遭。第二個漏洞是,馬六子喝完水留下指紋離去后,我注意馬六子的腳了,肯定大不過43碼,身高也和我們預測的吻合!再有,你在暗中偵察后帶回了更為確鑿的消息,二毛、王三喜和馬六子在公安局門口爭執(zhí)的時候,二毛挑明了馬六子星期五晚上不在家,而馬六子呢,也有急于擺脫的現(xiàn)象,接下來就是同時取馬六子和穆木的指紋,指紋鑒定證明斧子上的指紋不是穆木的之后,順著馬六子留下的蛛絲馬跡一捋巴,這樁案子的來龍去脈就清楚了。

      小李說:008,咱們跟王科長這把老槍比,簡直就是剛入伍的新兵蛋子。穆木投案自首時,我也被穆木整蒙了,被稀里糊涂的怪夢攪得一塌糊涂,馬六子出現(xiàn)后,我才從馬六子的馬腳里看出點門道來。剛進來,馬六子顯得還挺自然,后來就有視線恐懼的現(xiàn)象了,我盯著他,他的眼睛就不知往哪兒看了,還搓著手表現(xiàn)出很難堪的樣子。關于弗洛伊德和福爾摩斯,那就更貼不上鋪襯了。把張三的腦袋剪下來貼在李四的腦袋上,這能對嗎?

      老王說:就是啊,馬六子出現(xiàn)了,這樁案子的端倪就有了頭緒,這才得以順利破獲。

      小李說:其實,馬六子的路子要是使得深點兒,咱肯定還要多磨幾天鞋底,多費幾天腦筋。

      趙鋼說:就這么簡單?

      老王說:兇器的擁有者不一定是殺人者,這是辦案中經(jīng)常遇到的事情。這樁案子呢,說簡單也好,說撲朔迷離也好,總之,破得就是這么順利。

      小李說:對,一問話,歪打正著!

      趙鋼說:哎呀媽呀,這案子整的,繞來繞去,破來破去,都破出一段戲來了。

      老王說:那還尋思啥呢,我和小李把戲名都想好了。

      趙鋼說:啥名?

      老王和小李異口同聲地說:黑色的幽默唄。

      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

      馬六子進去了,穆木從鐵柵欄門里走了出來。桂芝夾在李二毛和王三喜的中間,眼下正站在穆木的眼前。柵欄門咣啷一聲關上了,拎著牙具袋的穆木還定在那里,看著漸行漸遠的馬六子不動。

      馬六子的身影即將消失之際,穆木扯著肝膽說:六子哥——,別忘了,咱還是哥們兒!

      馬六子緩緩回過頭,張著嘴想說什么,話沒說出來,眼睛卻濕潤了。

      二毛拽過穆木說:六子哥見了你心里不好受,你就別難為他了,過兩天,咱陪著春子嫂來看六子哥,到時多盡一點兒義氣就啥都有了。哎穆木,六子哥都走遠了,你還張著嘴傻看啥呀!

      穆木說:往后春子嫂這日子可咋過呢。

      三喜說:哥們幾個撐著,照樣過唄。再說。楚經(jīng)理成灰了,咱下崗的工人就都有救了,上崗有了票子,誰有力氣,誰就幫一把唄。窮著誰,也不能窮著六子哥家的兒子呀。

      穆木說:對,啥煙不是抽呀,卷個紙喇叭叼在嘴里,吧嗒兩下,照樣冒煙,一擠巴,啥都有了!說著,抻了抻桂芝的袖子說:哎,你咋來了。

      桂芝說:你的事,二毛哥他們壓根就沒告訴我,二毛嫂更能整,聽說你這邊出事了,就把我接到了她家,沏紅糖水不說,大熱天的又是燒炕又是給我暖腳,都把我整毛愣了。我心里正翻個兒呢,三喜哥就來了,說斧子那事,純屬是東邊日出西邊雨,根本就和你沒沾連。

      穆木說:那你還跟我離婚不?

      桂芝用胳膊肘狠狠地撞了一下穆木說:傻樣,跟你離婚,生下來的小穆木管誰叫爹!

      說話間,眾人擁著穆木走出了長廊。恰在這時,老王和小李迎面走了過來。

      穆木一見老王,神情又變得木呆呆的了。

      老王握了握穆木的手說:穆木,委屈你了。

      穆木說:沒啥,只當是上了一堂法制課。王科長,還有一件事我沒整明白,張公安剛才跟我說,要我到他的辦公室取搟面杖,說是我家的,我家的搟面杖咋跑到公安局來了?

      老王和小李正在籌措如何回答,桂芝忍不住扯了扯穆木的衣袖說:案子都扎口了,你還一桿插到底地問啥,你出來了,搟面杖進去了唄!

      穆木懵懂仍舊,端著兩只胳膊左右顧盼,似乎還想說點什么。

      老王拍拍穆木的手說:啥也別說了,東邊日出西邊雨,就是這么回事!

      穆木撓了撓腦袋說:王科長,我還沒明白呢,又是蛇又是馬的,就是公雞下蛋,母雞打鳴,月亮地里也不能甩出一道彩虹來呀,我那夢……我那夢到底是咋回事啊?

      老王鄭重地拍了拍穆木的肩膀說:蛇是城東的盤龍崗,馬是城東的虎頭山,那彩虹呢,也是你用夢織成的。標兵穆木,啥事都沒有,你呀,只是做了一個夢,其實呢,你根本就沒出被窩!

      于是,穆木又懵懵懂懂地撓起腦袋來。

      責任編輯哈聞

      猜你喜歡
      春子神游斧子
      設計師春子:創(chuàng)意“點亮”奮斗的青春
      樹和斧子
      外婆的守候
      外婆的守候
      黃鶴樓
      樹和斧子
      榮譽光影·圖說大賽
      喬治和他的斧子
      神游物外
      愛不失語
      益阳市| 石河子市| 和政县| 德惠市| 温宿县| 项城市| 宝山区| 苍溪县| 桃园县| 汤阴县| 吐鲁番市| 丹寨县| 来安县| 长春市| 清丰县| 鹤庆县| 响水县| 台安县| 沙坪坝区| 桦甸市| 宜君县| 临沭县| 清河县| 天峻县| 宝应县| 丰宁| 嘉鱼县| 东丰县| 马边| 夏津县| 开阳县| 西藏| 会理县| 舞钢市| 惠州市| 高雄县| 托克逊县| 全州县| 垦利县| 恭城| 福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