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樹文
世間的感動有許許多多,滄桑歲月的不能忘懷有萬萬千千,在我的記憶長河中有一盞閃閃的警燈,它令我常常激動,促我時時奮進……
記得是剛從省司法學(xué)校畢業(yè)的1991年,初到縣法院的我在院機關(guān)干了幾個月后,被正式分配到離縣城最遠的一山區(qū)法庭。這是我意想不到的,帶著滿腹的委屈,懷著憤憤的不平,打好行李冒著初冬的大雪去法庭報到。
山是雪白的,山上的村莊則是灰蒙蒙的,不時傳來的幾聲狗叫,和偶爾出來覓食的野兔竄過道路,其他的再也顯不出有何生機。身處此境,心情何界,勿用言語,只感到來到了一個冰涼的世界。
法庭是袖珍式的,人員有一個50多歲的老庭長,一個農(nóng)村招來的陪審員,還有就是擔(dān)任書記員的我,兩間房子,兩套桌椅,兩張床,一個做飯的小棚,外加兩輛舊自行車,便就是法庭的全部家當(dāng)了,好在是庭長大人對我這20剛出頭的年輕人還感興趣,熱情、周到的接待,透著山里人的實在。使我的心感到一絲暖意,連續(xù)幾天帶我轉(zhuǎn)村,見村干部,每到一地都先把我說成是學(xué)法律的大學(xué)生,其實我不過是個中專生而已。當(dāng)看到村里的人們都以羨慕的眼光看我,話語中帶著對知識人的尊敬,我的心暖和起來。
冬日是漫長的,到后不久,協(xié)助庭長處理了兩起案件,庭長從城里回來就興高采烈地對我說:院長看了你寫的判決很高興,不住地說行,讓你好好干。聽后我并未感到什么,院長的話不過是撫慰一下我冰涼的心罷了。但第三天,我感到我錯了。
由于前夜的一場雪將我們留在了法庭,到傍晚時,突然聽到了汽車喇叭聲,我們忙迎了上去,看到院長坐著全院唯一的一輛上紅下黃,頂上一盞警燈的舊指揮車,同來的還有辦公室小王,后邊還跟著位老頭,進屋后院長嚴厲地問:是誰處理的老人的事。我定眼一看,老人是前些時我處理過的一起贍養(yǎng)案的當(dāng)事人。我忙上前將老人來法庭告狀,經(jīng)我做工作,老人撤訴走了的事講了一遍,院長聽后,大聲地喊,這樣對待老百姓的事行嗎?一聲吶喊如驚雷,我坐不住了,辦公室小王拉了我,我跟他出去了。原來,老人回去后沒幾天又發(fā)生糾紛,老人一氣之下,讓人把他拉到法院,正碰上院長,院長問明情況后堅持要親自把老人送回家,親自做老人兒子的工作。院長出來喊上我,讓跟他一起去,我只好聽命,一路大家無語。在老人家中,院長耐心地說服雙方,老人和兒子都承認了自己的錯誤,表示今后和睦生活。
天已黑了,在回來的路上,汽車突然一只燈滅了,另一只也沒有了遠光,我想,何苦呢?路這么難走,還親自來這么遠,真是自討苦吃,心雖這么想,但想到院長的雙鬢白發(fā),我心不忍,我建議把警燈打開,能增加點亮光,院長馬上講,好主意。在警燈的閃閃之間,汽車又開始前行。有了剛才的建議,我又講了一句:這點事。值得嗎?這一次院長沒有馬上講,他只是凝視著遠方,然后緩緩地說:百姓家中無小事。
想著院長的白發(fā),望著遠方山村里的點點燈光,聽到院長的這一聲百姓家中無小事,我的心猛一熱,抬頭向前,那盞警燈閃閃的紅色,映在初冬的雪夜中,雪變紅了,又像燃燒的火苗,燒動著我的心,冰冷的世界頓時顯得熱烈起來,我感到熱血在身上涌動……
哦,總難忘記的那盞雪夜中的警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