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 壯
步入高三,我開始感覺到了前途的渺茫。
第四周,學(xué)校通知進(jìn)行第一次月考。這對我來說無疑是心靈上的沉重一擊,因為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底子的厚度。
事實來得很快。月考的成績迅速地公布在了學(xué)校的宣傳欄上,我的名字被排在了全校的第一百七十三位。我驚呆了,我打了一個寒顫,雙腳酥軟了。我覺得宣傳欄上的分?jǐn)?shù)在開始跳動,一閃一閃地向遠(yuǎn)處飛去,最后留下一片空白。幾秒鐘之后,宣傳欄上的分?jǐn)?shù)又恢復(fù)了原狀,我仍然是第一百七十三名。
“紹雄,你得了全校的第一百七十三名!”一個聲音在耳邊作祟著。我哭了,在一個偏僻的角落。我恨不得將生活這張白紙撕得粉碎,我恨不得將自己塞進(jìn)酒瓶,醺上兩三天。
周末,我打算回一趟家。開學(xué)一個多月了,我是挺想家的。這時正是收割時節(jié)。
收拾好行裝,我走在去汽車站的路上。我在內(nèi)心反復(fù)叮囑自己:不能把這次考試的成績告訴父母。父母老了,我是他們心中惟一有希望上重點大學(xué)的孩子。在汽車上,我不時地用拳頭扣打自己的腦袋,試圖用這種愚蠢的辦法來獲得暫時的麻醉,試圖用這種無知的手段來讓大腦得到瞬間的休憩。
汽車在離家一百多米的地方停了下來。老遠(yuǎn)就看到家里的大黃狗向我狂奔過來,它先在我的面前搖著尾巴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最后將兩只毛茸茸的前腳搭到我的肩上,伸出舌頭舔我的臉。我推開它,放下背包。
母親正坐在小凳子上整理那又紅又大的紅薯。它們是剛出土的,我聞到了一股親切的泥土的氣息,這種氣息來自那農(nóng)家肥和父母的汗水。我看到了母親那雙像松樹皮一樣粗糙的手。
起初,母親沒有看到我回來,她的耳朵本來就不好。大黃狗仍然繞著我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母親在驅(qū)趕它時不經(jīng)意間看見了我。她微笑著,這微笑里帶有許多的驚奇和高興。我蹲下身子拉著母親的手說:“媽,我回來了?!蹦赣H笑了,臉上露出深深的皺紋。
母親緩緩地站起身,走到柜旁,拉開抽屜,掏出錢袋,取出一疊錢,塞到我的手里,說:“這是給你準(zhǔn)備的一百二十多塊錢,不知道夠不夠……”當(dāng)時,我不敢接母親的錢。
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我獨自走到離家不遠(yuǎn)的一處山崖上。崖上的風(fēng)不是很大,剛好能夠吹干我的眼淚。我死盯著落日的余暉發(fā)呆。
一個粗糙的東西在我的手背上滑動。原來,阿黃來到了我的身邊?;剡^神,我聽到了它嘰里咕嚕的聲音,霞光已經(jīng)散盡,暮色降臨了。我跟著阿黃往回走,回到家時,父親和母親坐在門口的石凳子上??匆娢?他們并沒有說什么。父親用以往那種憨厚而樸實的眼光打量著我,母親仍然用微笑迎接著我。
吃晚飯的時候,我時不時地感覺到自己是在嚼著一塊黃蠟。猶豫再三,我還是把這次考試排名第一百七十三位的情況告訴了父親和母親。叮當(dāng)?shù)耐肟曷曨D時沒了,周圍變得出奇的寂靜。慢慢地,我仿佛聽到,院子里,大黃狗在唱著悲歌。
第二天一大早,父親和母親都到地里收割莊稼去了。我寫了一張字條放在茶幾上,讓父親和母親注意保重身體,然后帶著母親給我準(zhǔn)備的錢,背上背包,踏上了回學(xué)校的班車。
指導(dǎo)老師:王仕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