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論葉延濱詩歌的生命書寫

      2009-06-04 08:12王治國
      延安文學(xué) 2009年3期
      關(guān)鍵詞:詩人生命

      吳 曉 王治國

      在當今詩壇上,葉延濱堪稱實力派詩人的代表之一。迄今為止,葉延濱已出版《二重奏》等20余部詩集,并獲國內(nèi)數(shù)十種重要獎項。葉延濱詩歌之所以備受關(guān)注并獨具魅力,是有其藝術(shù)追求的內(nèi)在深層原因的。縱觀中外詩壇,凡是有深度的詩人都因其對某些具有詩學(xué)價值的命題的執(zhí)著思考而構(gòu)成他們創(chuàng)作個性的重要支撐。那么,構(gòu)成葉延濱詩歌藝術(shù)的這個支撐點是什么呢?葉延濱最近將其出版的一部詩集命名為《年輪詩章》,詩集所收的詩作基本上涵蓋了他28年的詩歌創(chuàng)作歷程(1980年至2007年),是最能反映葉延濱詩歌創(chuàng)作全貌的一部集子。詩集名字中“年輪”二字,似乎暗含著葉延濱對自己詩歌創(chuàng)作內(nèi)涵的某種揭示。因為“年輪”本身就是一個具有強烈生命意識的意象,它見證和記錄著一棵樹成長過程中的豐富的生命密碼。那么由此去解讀葉延濱詩歌,你會發(fā)現(xiàn),對“生命存在的本質(zhì)及其價值”即對生命意識的追問,便是葉延濱詩歌中具有深層詩學(xué)價值的一個核心命題。

      對于詩歌來說,生命不僅是其思考的對象,同時也是詩歌美學(xué)追求的一個本質(zhì)目標。有人認為詩的本質(zhì)就是生命經(jīng)驗?!皩τ谖?,詩和生命之間劃著相互轉(zhuǎn)換的符號”。而葉延濱的詩歌正是這樣一種生命書寫。生命意識可以說是葉延濱整個詩歌創(chuàng)作的本色所在,潛在地構(gòu)成了他詩歌創(chuàng)作的哲學(xué)支撐點。閱讀葉延濱詩歌,我們便會進入到詩人關(guān)于生命書寫的亮麗風景線,深切感受到葉延濱對生命存在的對抗性、過程性和無限可能性等的多姿多彩的詩美呈示,也使我們領(lǐng)略到詩人對于生命意識的追問由“生存”到“價值實現(xiàn)”再到“本體”層面的不斷深層推進的思維軌跡。

      對生命意義的思考無不始于生命個體直接的生命體驗。進入葉延濱詩歌,你會發(fā)現(xiàn),對抗性是詩人葉延濱對于生命存在本質(zhì)的一個最初的體認。這與其年輕時的以“自我生存”為核心的生命體驗密切相關(guān)。年輕的生命總是熱情地追求自由,向往飛翔,同時卻又總是不可避免地受到現(xiàn)實生活的種種束縛和壓抑,對抗便是自然而然的了。如果再遭遇一個動蕩的年代并因此陷入坎坷的經(jīng)歷當中,那對抗的程度必定會更加激烈。葉延濱正是這樣一個在動蕩年代里歷經(jīng)坎坷的人,由于父母在政治運動中受牽連,作為知青的他在底層的民間摸爬滾打了12年。在葉延濱生命歷程的第一個重要的階段里,他“經(jīng)歷過‘大躍進、‘三年災(zāi)害、‘文革、‘插隊、回城、高考等,他的經(jīng)歷可以說是‘老三屆學(xué)生的典型經(jīng)歷”。為了生存而不斷奮斗對于他來說便是一個揮之不去的沉重話題。這一切對熱情而執(zhí)著的詩人來說無疑是一個殘酷的考驗,而對抗性的生命體驗在其初期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也就自然有著十分突出的體現(xiàn)。

      我們可以從正反兩方面去具體把握詩人在這一對抗性生命體驗中的自我呈現(xiàn)。80年代,詩人初涉詩壇,一開始便以巨大的熱情贊美生命的激情與活力,生命是如此地渴望燃燒與飛翔,以致使時間都要停頓下來(《生命之火》);一塊向江心伸直的山巖讓他產(chǎn)生了一只“伸直尖利嘴吻”掙扎著向往飛翔的鷹的想象(《想飛的山巖》);在觀看舞蹈《蛇舞》時,詩人熱烈贊美的是人向造物者挑戰(zhàn)時展示出的舞動與燃燒的生命姿態(tài)和生命魅力(《在紫光下》)。而這樂觀與激情一方面來自于年輕的葉延濱對未來的憧憬和期待,另一方面則與他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剛登上文壇時的時代氛圍有關(guān),一種對祖國和社會的責任心和榮譽感,以及一種二元對立的思維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左右著當時知識分子的思考與寫作。然而,這種積極樂觀的精神必然會受到嚴峻現(xiàn)實的拷問與質(zhì)疑,詩人的對抗性生命體驗必然要承擔來自于現(xiàn)實生活負面因素的壓迫?,F(xiàn)實與夢想的距離使得詩人深切地感受到了種種束縛與壓抑。這種束縛與壓抑,具體地說來自多個方面:首先是殘酷的社會政治與輿論壓力。葉延濱在民間底層為生存摸爬滾打,所受歧視與壓力難以想象,在其成名作《干媽》中,他將這一情形形象地比作自己“馱著一個‘狗崽子的檔案袋”,并不無心酸的寫到“連知青也像躲避瘟疫一樣討厭我/喪家狗——實際,也不算難聽的話”;其次是傳統(tǒng)的條條框框,如果說政治和輿論壓力來自當下的社會現(xiàn)實,那么傳統(tǒng)的條條框框則來自過去的舊思想在人們內(nèi)心的沉積。葉延濱是一個很有社會責任感的作家,在詩歌中他深惡痛絕地把批判的矛頭指向了束縛人們思想的陳規(guī)陋習,所以當北京第一條立交公路建成后,他在《環(huán)形公路的圓和古城的直線——獻給北京第一條立交公路》一詩中滿懷熱情地給予了贊美,將古城以直線為主要構(gòu)型特點的無數(shù)正方形比作“僵死的條條框框”,而將立交公路比作“一個巨大的句號的圓”,看做是對古城“僵死、呆滯和緩慢”的結(jié)束;第三是人心的黑暗和卑鄙。相對于政治和輿論壓力以及傳統(tǒng)的條條框框這種外部的壓力而言,人心的黑暗和卑鄙便是一種來自內(nèi)部的壓力,它所帶來的壓抑和束縛也更加讓人難以承受。這一點鮮明地體現(xiàn)在其回憶知青生活的作品中,如在《“達爾文”的故事——陜北記事之三》中對一條名為“達爾文”的狗的刻畫,這條狗有情有義,守衛(wèi)著孤獨的知青,勇敢地與村里十幾條惡狗打架,這種種寫照都反襯出那個非常年代里人心的鄙劣對生命的戕害會是多么深刻多么巨大。

      正是基于這種在“自我生存”意識下的對抗性的生命體驗,葉延濱對生命的悲壯感有了真切的體會。像《懸崖》、《西部傳說》、《羊皮筏》、《最后的年輪》、《斂翅的鷹》、《黃河槳》、《與樹對話》等都是這方面的典型之作。在《懸崖》這首詩中,詩人塑造了一個悲壯的無路可走的英雄形象:面對無路的懸崖,“矯健的馬腿高高騰起/韁繩把馬首勒向碧空/馬鼻噴著白沫”,在晚霞的照耀和殘云的繚繞下,“剎那間我矗立成路的/最后一塊里程碑”,但最終的結(jié)局仍然是悲劇性的,因為此時此刻等待著的是“兩只蒼色的山鷹/在尋覓深淵里那條路的尸骸”。而《斂翅的鷹》給我們塑造的同樣是一個充滿了悲壯感的斂翅的鷹的形象,這只鷹盡管站立危崖,面對的是巨大的混沌與蒼茫的世界,但它沒有退縮,而是決絕地“驀然雙翅輕展/抖落翼羽中折褶的一切/最后一次滑行于暮云/消失于殘陽隕滅的/沉沉深淵……”可以說,這些勇敢、堅韌的站立形象十分有力的凸顯出詩人面對生命壓力時的勇氣與信心,而悲壯之感也油然而生。

      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這種悲壯感早已在詩人內(nèi)心被注定了。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那一段時間里,現(xiàn)實社會產(chǎn)生了諸多新矛盾新問題,知識分子的許多努力和想象在實踐過程中又遇到了一系列的新情況,新一輪的社會變革馬上就要啟動。面對這一切,由對抗性的生命體驗而激發(fā)的韌性的戰(zhàn)斗精神雖然給詩人以堅持的力量,但并不能使詩人真正超脫,所以韌性的戰(zhàn)斗有時反而變成了一種苦苦的支撐。一旦明了了這一點,我們也就不難理解《飛來峰偶得》中那個不知進退的孤寂者形象了。但葉延濱畢竟是一個有著韌性性格直視生活的人,正如他所說,“我屬于老三屆這一代人,更重要的不是像你所說的有過人的才華與智慧,而是生命的強韌在我們這代人中有更充分的體現(xiàn)”,“如果說我還真做成了幾件事的話,主要得力于有恒心,比較吃得了苦,比較能對自己下狠心,這是我個人的一個側(cè)面”。正因為此,面對無可避免的現(xiàn)實悲劇感,詩人仍能鼓足勇氣去面對。如在《羊皮筏》一詩中:“一切都奉獻然后又再生的羊皮筏/又是一只羊扔進了狼群/洶涌的濁流是一萬條灰色的狼//追逐著撕咬著撲抓著/早已舍卻生之渴望的羊皮筏啊/在激流里再無死的恐懼”。通過對“羊皮筏”這一意象的描述,我們看到的是浮浮沉沉的命運與生存,作為弱者的羊,在奉獻出自己的羊奶、羊肉、羊毛后,又將最后剩下的羊皮奉獻出來供人類去搏擊,“羊皮筏”就是強悍生命的象征。

      上述作品表明了葉延濱生命體驗的深刻性。應(yīng)當指出的是,這種在“自我生存”意識關(guān)照下的對抗性的生命體驗不免帶有太強的社會和時代印記,此時他對生命本質(zhì)及價值的認識還主要是從社會政治和歷史層面上展開的,帶有沉重的生活創(chuàng)傷的痕跡。而對生命存在悲壯感的體認,也同樣不能讓他解脫,此時葉延濱的內(nèi)心仍是困惑和矛盾的。對抗性的生命體認在決定詩人思考深度的同時,也同時制約著詩人思路的打開。這樣一來,如何轉(zhuǎn)變生命存在的把握方式,對于詩人來說,就不僅是一個進一步推進詩歌創(chuàng)作的動力問題,而更是詩人不斷追索的靈魂如何去超越自己進而尋求出路的問題了。

      當對生命存在的對抗性體認已無法幫助詩人與外部世界進行有效對話時,葉延濱開始尋求另一種把握生命存在的全新視角。他最終完成了對自己的突破,找到了新的思維支撐點,即對生命本質(zhì)過程性的體認。生命其實是一個過程性的存在,流動性、轉(zhuǎn)化性和不可完成性才是它更本質(zhì)的特征所在。生命雖是不可完成的,但其價值卻恰恰在于這一追求完成的過程本身。所以他曾寫下這樣的詩句:“一個生命從弱小到強大/但也就在最強大的那一剎那/生命屋頂?shù)囊唤怯辛肆芽p!/一個王朝從誕生走出鼎盛/但也就在高舉酒杯的那一瞬間/一滴酒滴出了王朝的血管!/我敬畏這座教堂/它無言卻把雷聲炸進我的腦海/‘沒有永恒!沒有完成!沒有……”(《一座薩莫爾王的教堂》)每個生命都在尋求完成,但生命又是注定不可完成的,他永遠存活于這一完成的過程之中。這一突破性的認識的確給詩人提供了一個審視現(xiàn)實、面對生命的有力視角,據(jù)此葉延濱展開了對社會、歷史、現(xiàn)實、人生等的新一輪的思索。

      實際上,突破的關(guān)鍵就在于他將思考的立足點從“自我生存”轉(zhuǎn)移到了“自我實現(xiàn)”上來,當生存已不再對生命構(gòu)成威脅時,如何實現(xiàn)個體生命的價值,張揚個體生命的個性便成為了新的思考重心。正是借助這一新的思考立足點,葉延濱最終完成了對自己的第一個大的超越。這首先與葉延濱的個人處境有關(guān),詩人此時逐漸步入中年,中年人的豐富的經(jīng)歷、成熟的心態(tài)以及事業(yè)穩(wěn)定后的從容姿態(tài)(先后擔任《星星》、《詩刊》主編等)都使葉延濱能夠去辨證地看問題,促使自己從沉重的苦難記憶中走出。此外,在20世紀90年代,隨著商品經(jīng)濟意識的不斷滲透,社會文化的各個領(lǐng)域都受到了影響。在這種氛圍中,“以‘市場經(jīng)濟為主導(dǎo)的‘散文化現(xiàn)實,加速了詩歌‘邊緣化的進程,也復(fù)雜化了詩人與‘現(xiàn)實之間的關(guān)系”。時代氛圍及寫作環(huán)境也促使詩人的寫作日益走向多元化和個人化,而且在那些像80年代那樣能籠罩社會一切的宏大敘事和中心話題已經(jīng)日益瓦解的情況下,對于一直對國家和社會有著深切關(guān)注與思考的葉延濱來說,將自己對時代、社會和當下經(jīng)驗的關(guān)注與思考真正落實到個體生命體驗的表達上就尤其是一個明智地選擇了。

      站在“自我實現(xiàn)”的思考立場上,過程性的生命體驗讓葉延濱至少從兩個方面完成了對自己的超越。首先是對苦難的超越,苦難記憶雖曾一度是葉延濱前進的重要動力,卻也是他進一步深化思考的嚴重局限,超越這一障礙是十分必要的。而一旦葉延濱將生命個體放入漫長而又闊大的生命之流當中,將生命看做是一個成長的過程后,苦難反而成為個體成熟過程中的一個重要因素了。他在《驚喜》和《天使的音樂》這兩首詩中表達的正是這一想法。在前一首詩中,一粒種子被命運的風吹到了石縫當中,當它最終長成為一支“節(jié)節(jié)筆直向上伸展”的苦竹時,它感激地向石頭致敬,因為“如果你們是一灘爛泥/那么我會長得又肥又胖/長成一段任人切割的藕”。而在后一首詩中,同樣是一粒種子,被一陣風吹到了懸崖的石縫中,長大后卻成為了一棵凌絕險崖的大樹,從而成了所有仰望者眼睛里的絕美風景,達到了生命的更高境界。

      其次是重新審視歷史與生命存在之間的關(guān)系,這正是詩人重新建構(gòu)自己的人生價值體系的一個反映。面對歷史與生命存在,詩人既體會到個體生命相對于人類存在的整體歷史而言不過是一個短暫而有限的過程,企求完成卻又無法完成,同時也逐漸形成了一種碎片化的歷史觀,把思考的關(guān)注點轉(zhuǎn)移到了哪怕是最卑賤微弱的生命上。這看似相悖的認識實際上正是詩人辯證性沉思的結(jié)果,尤其是后者對于葉延濱來說更具突破意義。在這一點上,詩人1999年創(chuàng)作的《樓蘭看到一只蒼蠅》和《歷史的碎片》這兩首詩特別值得我們關(guān)注。在前一首中,你也許會感到困惑,因為詩人置身歷史悠久的樓蘭古城遺址,沒有對遠古的歷史發(fā)出贊嘆,卻對一只卑賤的蒼蠅情有獨鐘,并三次高聲贊美:“生命真美麗!生活真美好!生存真美妙!”其實這并不奇怪,因為在這“死亡大漠中死亡之城里死亡之屋外的死亡之樹上”,蒼蠅更是一只永遠飛動的生靈;相對于歷史,生命才是奇跡,哪怕是卑微的蒼蠅。而《歷史的碎片》一詩,更體現(xiàn)了詩人對歷史的本質(zhì)思考。歷史上的古城樓蘭擁有其輝煌的一面,而再輝煌的歷史,當它成為過去時又必然會露出其虛妄的一面。或者說歷史是很難把握的,它更像是一個碎片式的存在,如果再像以前那樣自視甚高地充當歷史的主人目空一切,就顯得十分可笑了。《歷史的碎片》正是詩人這一歷史觀的形象說明,在詩人眼中,昔日的樓蘭古城,現(xiàn)在卻“只剩下一灘散亂的瓦片了/手掌一樣的瓦片,指甲蓋一樣的瓦片”,于是詩人獲得了一種碎片式的歷史觀:“啊,五千年曾有多少輝煌和瘋狂/都沉寂為一本叫歷史的書/那一本書就能是五千年嗎?/不,那只是裝訂成冊的歷史瓦片而已!”詩人進一步哲理性地闡發(fā):

      在城池中,過去和現(xiàn)在的城池中

      比瓦片更高貴的是鋼刀

      比鋼刀更高貴的是財富

      比財富更高貴的是權(quán)力

      比權(quán)力更高貴的是榮譽

      比榮譽更高貴的是生命

      啊,生命是脆弱的,在沙漠之中

      比生命更強大的是榮譽

      比榮譽更強大的是權(quán)力

      比權(quán)力更強大的是財富

      比財富更強大的是鋼刀

      比鋼刀更強大的是瓦片!

      最終渺小而又散亂的瓦片恰恰成了以往輝煌歷史的見證者和守護者。這也表明詩人的思考開始真正進入到一個新的層次當中了,而這一切都與詩人及時轉(zhuǎn)變對生命存在本質(zhì)的把握有著根本性的關(guān)系。

      雖然站在“自我實現(xiàn)”的立場上,對個體體驗的表達使得葉延濱的思考在某種程度上找到了對生命本體回歸的路,但是詩人的視野還有待進一步打開。雖然過程性的生命體驗與對抗性的生命體認相比有了很大進步,但它畢竟還是一種有限的超越,離對生命本體的思考還有著一定的距離。這既體現(xiàn)出了葉延濱生命意識思考的階段性特征,同時也為他真正回歸生命本體的思考提供了可能。

      葉延濱是一個執(zhí)著的詩人。因為執(zhí)著,他才會不斷地探索,謀求改變自己,同樣因為執(zhí)著,轉(zhuǎn)變又往往是艱難的。面對生命存在本身,葉延濱最終站在了生命本體的高度上對其進行審視,而對生命無限可能性的體認則是他最終的答案。這一方面是說,我們每個人對生命的認識某種程度上都是對生命存在本質(zhì)的一個側(cè)面的把握,每個人都無法看透它的真面目,而只能是無限接近這一真面目,這也包括葉延濱在內(nèi);另一方面是說,生命存在本身是一個有著無限可能性的謎一樣的存在,它在多個側(cè)面和層次上展現(xiàn)著它的豐富與復(fù)雜。具體到其詩歌創(chuàng)作中,我們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來把握:

      首先是對生命自由精神的追求。人的生命是物質(zhì)和精神的有機結(jié)合體,人的肉體必定會毀滅,但對自由精神的追求卻是永恒的。在現(xiàn)實生活中,生命不僅時時處在各種束縛與壓抑當中,而且也時時會迷失自己,甚至被異化。葉延濱曾在《謝幕》一詩中,形象地將這類內(nèi)心沒有精神追求的現(xiàn)代人比喻為一個個“衣架”,穿著千篇一律的西服日日揮霍生命,西服們則在冷眼旁觀,這是十分可悲的??梢哉f,對生命自由精神的追求是葉延濱堅定不移的信仰,盡管生活的風雨讓他飽經(jīng)風霜,生活的種種痛苦壓迫甚至把他的內(nèi)心擊打成一面“光潔的水泥墻”,但他從沒有放棄追求,就像那“水泥墻”的縫隙中總有一顆“小草噙著露珠般的淚水”一樣(《我的痛苦已經(jīng)夯實》)?!稌r間畫像》一詩中,“一塊冰冷的花崗石/開放出一朵玫瑰/那最初的欲念/是花蕊上的露珠/太陽天天都一樣誘惑著它/而花崗石的靈魂/在露珠的夢中悄悄飛升/飛起來長出一雙翅膀/那是只小鳥來到我的面前……/我的心得到了那雙翅膀/飛遠了,飛到了我也/找不到的那個地方……”花崗石中長出的“玫瑰”,花崗石中飛出的“小鳥”不正是詩人自由精神的象征嗎?生命的最高價值是自由,只要懷有對生命自由精神的向往,生命便會無比豐富,生命的追求便會永不止步。

      其次,生命的無限可能性還體現(xiàn)在人與宇宙、人與萬物的關(guān)系層面上??蛋浊樵f,詩人就是“宇宙的情人”。因而詩人更能與宇宙感應(yīng),與萬物溝通融合。葉延濱也同樣在宇宙萬物中找到了自我的生命形式,心靈與萬物對話,并最終將生命脫卸于大千世界,渴求與自然融為一體?!稛o題詩不是說愛情》一詩中:“我用一塊石頭敲擊石壁/是我對石壁說/是石頭在對石壁說/還是石壁在對石頭說/”“是手在動/還是石在動/還是壁在動”“是該石頭開口/還是給石壁一個舌頭”,這種人與物的交融,主客體的不分,真切地體現(xiàn)了詩人對宇宙的“愛情”。《颶風已經(jīng)停息》一詩中,詩人宣稱“我是停息的颶風”,“是讓萬物著魔的風笛/是夢想著舞蹈的樓房/是逃離大海飛天的船”,“是太陽黑子悄無聲息的憤怒/是棺材上茂密而無聲的小草”,這些具有不同個性生命的意象,既是一種物我融合,更可以認為是自我生命的延伸。于是,“一滴水就這么揮發(fā)了/在浪花飛濺之后,浪花走了/那個大海卻依舊遼闊//一根松葉像針一樣掉了/落在森林的地衣上,而樹林迎著風/還在吟詠松濤的雄渾”(《一個音符過去了》),個體生命在宇宙生命中獲得了永恒存在。

      再次,生命的無限可能性還在于死與生的轉(zhuǎn)換。不管有著怎樣的態(tài)度,死與生是每一個生命個體都要面對的一個根本性的問題??梢哉f,生與死并不是簡單地開始和結(jié)束,因為結(jié)束同樣意味著另一種新的開始。在《一具馬的骷髏》這首詩中,葉延濱對這一問題進行了深入思考。一匹馬死后,它的骷髏被棄置在路旁的草叢里,對于它來說,在物質(zhì)維度上,它意味著奔跑的雄心、追逐的情愛以及闊步的榮譽的消失,因為它們會隨著它肉體的死亡而消失,這是“死”。但是它卻又在另外三種維度上被“復(fù)活”了:首先在精神維度上,它會為人們記得,因為它或者是“風景外的故事”,或者是“故事里的風景”;其次在空間維度上,它給了我們死亡還可以化敵為友的啟示,因為昔日曾是它的敵人的風,而今卻“只有風在作伴”;再次在時間的維度上,它還可以是時間的象征,因為它“從時間的源頭來”、“馱了春夏秋冬去”。對于這匹馬來說,一個維度的“死”卻帶來了三個維度的“生”,死與生的轉(zhuǎn)換可以說得到了非常生動形象的體現(xiàn)。

      此外,生命的無限可能性還在生命價值和命運的豐富性上體現(xiàn)出來。首先,事物價值的有無和高低往往也是不確定的,環(huán)境和位置的不同會帶來各種可能性,比如詩人在《樓蘭看到一只蒼蠅》里寫到的那只蒼蠅,在日常生活中,它是攜帶病菌對人的健康構(gòu)成威脅的害蟲,但是在樓蘭古城的廢墟里,它卻是寶貴生命的象征,引起了詩人對生命的贊美與熱情。一只絲襪,女人套在腿上是時尚的代表,男人罩在頭上卻是搶劫的幫兇,倘若勒在頸部則是殺人的道具,位置不是個簡單的問題,它是個“現(xiàn)代命題”(《位置是個現(xiàn)代命題》)。其次,對于生命個體來說,命運同樣具有無限可能性,如同那粒隨風落地的種子,它落在無水的沙漠里會死亡,落在爛泥塘會成為任人切割的藕,而落在懸崖邊上長成一棵樹則會成為人們眼里美麗的風景(《天使的音樂》),落在石頭縫里則會長成一支風骨高潔的苦竹(《驚喜》)等等。

      總之,隨著思考的深入,詩人向我們展示了一道美麗的生命風景。不論是一顆種子,還是無語的石壁,不論是驃悍如野馬,卑微如蒼蠅,也不論是生存還是死滅,生命就是奇跡,生命都可以選擇,生命都具有無限可能性。這種對于生命力量的肯定,源于詩人人格力量的外化。21世紀初這樣一個價值多元分化的年代,對于那些深沉厚重的作家來說,自我人格的力量可以說是支撐他們的最后也是最堅實的一塊基石了。光怪陸離的社會現(xiàn)實,逼迫作家們時時叩問自己的靈魂該如何面對和把握并作出回答。在這里,葉延濱就是一個扎實、厚重的思考者,憑借著自己敏銳的藝術(shù)感受力,讓靈魂與外部世界不斷碰撞、對話,在詩學(xué)追求之路上堅韌跋涉,最后站在了生命本體的高度上,對生命無限可能性的一面做出了肯定。

      值得一提的是,詩人對于大千世界生命形式的表達,在后期的詩作中已有著微妙的變化。在《一枚老郵票》一詩中,詩人認識到“一枚老郵票”之所以珍貴,是因為老郵票“對發(fā)生的事情了然于心/卻永遠沉默無語”。這枚沉默不語而經(jīng)歷豐富的“老郵票”正是詩人心態(tài)的一個傳神寫照,同時也透露出詩人的觀照方式由早期的激越對抗式的抒發(fā)向著緘默式靜觀的轉(zhuǎn)化。

      這種新的生命體認方式更多體現(xiàn)在詩人新世紀以來的創(chuàng)作中,如《敲響大鐘的死神》、《另提一行》、《在天姥山重陽宮逍遙樓品茗》、《石不語》、《冰山與巖石》等。面對具有無限可能性的生命存在,詩人嘗試著不再如以前那樣迫切地給出一個答案,而是逐漸沉潛下來整理自己的思緒,做一種靜觀式的沉思。于是,當詩人在布拉格舊城廣場看老市政大廈上的死神敲響巨鐘的表演時,其他游人只是麻木且盲目地將之視為一個娛樂性的表演,他卻呆立鐘前“思考著生命與時光的哲學(xué)”(《敲響大鐘的死神》);當詩人在水杯中看到那沸水里“俯仰、旋轉(zhuǎn)、升升降降”的茶葉并回味其苦澀又芬芳的滋味時,不禁發(fā)問:“一口茶入肺腑,茶啊/你可品出我的這顆心/從這塵世滾滾沸水中帶來的心/幾分苦?幾分澀?幾分芬芳”(《在天姥山重陽宮逍遙樓品茗》),一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感受十分明顯。而也正是對無語的緘默有了如此體悟,詩人在面對一座石頭佛像時才會深刻地認識到“不語了千年啊,石頭就成了佛!”(《石不語》)這樣一個耐人品味的真諦。詩人對生命存在的體認與方式的變化,無疑有助于將生命思維引向新的深度。

      綜上所述,面對生命存在本身,葉延濱一直處在不斷的自我突圍之中。憑借著由生命的自我體驗出發(fā)的對于生命存在的追問,詩人思考的支撐點從“自我生存”到“自我實現(xiàn)”再到“生命本體”的次第推進,使得他對生命意識的體認與思考不斷深化,從而建構(gòu)了一個富有生命意味的獨特詩美世界。詩人對生命意識從對抗性、過程性再到無限可能性的不同把握,進一步表明其對生命意識體悟的來源,已從社會政治、歷史層面強加于個體的遭遇的思考,轉(zhuǎn)移到自覺的人文關(guān)懷立場和人格力量的表達上來,從而獲得了更普遍更本質(zhì)的意義,這也使其詩歌作品有了沉甸甸的質(zhì)地?!吧妼W(xué),只有當它不單單從沖動、本能、原欲出發(fā),出入于焦灼、死亡、命運、性的高峰體驗,不單單游走于潛意識,感覺的私人片斷自傳,而是多一些加入生命的人格、良知、心地、品質(zhì)和當下的人文關(guān)懷,以及蟄伏于生命中未被驚醒的神性,并且提升為某種生命典范的舞蹈和沉甸甸的重量,即與人類命運的共同擔戴,那么,它就不再是紙上輕飄飄的語碼,字面上空洞無力的回聲,而成為我們?nèi)怏w與靈魂中的燈盞?!睆哪撤N意義上說,葉延濱用他扎實、厚重的詩歌創(chuàng)作為這段文字做了一個生動、有力的詮釋。而這樣的一種書寫方式,能否給今天的詩人們一些有益的啟示呢?

      猜你喜歡
      詩人生命
      新銳詩人
      遇見一名詩人
      生命之樹
      從地里冒出來的生命
      曬娃還要看詩人
      我理解的好詩人
      詩人貓
      這是用生命在玩自拍啊
      可遇不可求的“生命三角”
      詩人與花
      阿拉善左旗| 荥阳市| 平昌县| 买车| 靖宇县| 广平县| 大同县| 库伦旗| 抚宁县| 正阳县| 临清市| 吉安县| 五台县| 荃湾区| 阳城县| 维西| 石棉县| 黄山市| 巴林右旗| 喀什市| 新丰县| 九寨沟县| 平阴县| 彰化县| 姚安县| 额尔古纳市| 华亭县| 遂平县| 姚安县| 手游| 乾安县| 武宣县| 青州市| 定远县| 枣庄市| 大港区| 东乡| 南川市| 明光市| 光泽县| 南岸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