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理

一

記者：今年是“理論工作務虛會”召開30周年。作為粉碎“四人幫”以后我國思想理論界的一次規(guī)?？涨暗氖?，它對于我們黨后來的理論工作和意識形態(tài)工作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據(jù)說，這次會議是當時黨中央副主席葉劍英元帥提議召開的？

程中原：不錯。早在1978年9月下旬，葉劍英就提議召開理論務虛會。這個提議得到中央常委的同意，認為開這樣一個會議很有必要。

記者：葉帥為什么要提議開理論務虛會呢？

程中原：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光明日報》在1978年5月11日發(fā)表了特約評論員文章《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新華社即予播發(fā)，《人民日報》和《解放軍報》即予轉(zhuǎn)載，馬上引起一些高層人物的指責。在他們后面有當時的黨中央副主席汪東興等人。

鄧小平支持關于真理標準問題的討論，贊成“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觀點。但鄧小平明確表態(tài)和打招呼以后，對真理標準的討論和對《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壓制有增無減。在真理標準討論剛剛開始時接任《紅旗》雜志總編輯的熊復，上任不久即組織編輯部寫一篇題為《論實踐標準是馬克思主義認識論的基礎》的文章，反對宣傳“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汪東興聽說這篇文章是按照《實踐論》的思想寫的，即說“重溫《實踐論》好”。熊復就拿《重溫〈實踐論〉》做了文章的正題，原來的標題改為副題。文章在9月中旬寫成，熊復于9月19日送給中央常委審閱。

對“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在報刊上討論得很熱烈而且有爭論，國內(nèi)外反映也多起來，現(xiàn)在《紅旗》雜志的總編輯又把他們寫的長文送給中央常委，而聽李先念在政治局常委會上講國務院務虛會開得很好，葉劍英感到，理論戰(zhàn)線上的問題，也可以采用國務院務虛會這種方式來討論解決，故在9月下旬的常委會上提議，把搞理論工作的同志召集到一起，開個務虛會，讓大家把不同意見擺出來，在充分民主討論的基礎上，統(tǒng)一認識，把這個問題解決一下。中央常委同志都贊成這樣辦。

在1978年12月13日中央工作會議閉幕會上，華國鋒正式傳達了中央政治局關于召開“理論務虛會”的決定：“在這次會議上，同志們對‘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問題，擺出了許多情況，提出了不少問題，對一些同志提出了不少批評意見，為召開理論務虛會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由于這次中央工作會議的議題多，時間有限，這方面的問題不可能花太多的時間來解決。中央政治局同志意見，還是按葉帥的提議，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專門召開一次理論務虛會，進一步把這個問題解決好。中央希望，理論戰(zhàn)線和宣傳部門的同志，在分清是非、統(tǒng)一思想的基礎上，進一步團結起來，緊跟黨中央的戰(zhàn)略部署，為把黨的工作著重點轉(zhuǎn)移到現(xiàn)代化建設上來，努力做好宣傳理論工作，發(fā)揮更大的作用。”

1978年12月28日，胡耀邦到中宣部就任部長。1978年12月31日上午，胡耀邦在政協(xié)禮堂召開的中央宣傳系統(tǒng)直屬單位領導干部大會上同大家見面，并發(fā)表重要講話。他宣布：中央政治局決定，1979年1月召開理論工作務虛會。

記者：可見，中央對這次會議是非常重視的，那么，會前都做了哪些準備？

程中原：1979年元旦剛過，十一屆三中全會后剛剛擔負思想理論和宣傳戰(zhàn)線領導責任的胡耀邦、胡喬木，就為準備召開理論工作務虛會忙碌起來。作為這次會議前的重要準備，主要有三件大事：一是胡喬木就社會主義時期階級斗爭的一些提法發(fā)表重要講話；二是召開全國各省、市、自治區(qū)黨委宣傳部長會議；三是胡耀邦寫好了一篇《理論工作務虛會引言》。

1月6日，胡耀邦寫好《理論工作務虛會引言》。這篇《引言》報華國鋒、鄧小平審閱同意，在正式開會前發(fā)到與會者手里?！兑浴分赋?，這次理論工作務虛會的目的是要總結經(jīng)驗、分清是非，研究全黨工作重心轉(zhuǎn)移后理論宣傳戰(zhàn)線的根本任務。

1月7日至11日，胡耀邦主持召開了“全國各省、市、自治區(qū)黨委宣傳部長座談會”。在11日座談會結束時，胡耀邦宣布了召開理論工作務虛會的決定，講了會議的開法和具體要求：部務會議決定，18號開。初步設想分兩段開。先北京地區(qū)100人左右（朱穆之：各省要求來一個同志），也可以嘛。開到春節(jié)前，春節(jié)后再開10天，開到13號。2月中旬再把各省同志找來，北京再擴大一點，共400人左右。這一段開個10天左右，2月底開完。前一段小會為主，后一段大會為主。請華主席、鄧副主席講話。

二

記者：請談談會議第一階段召開的情況。

程中原：1979年1月18日，由中共中央宣傳部、中國社會科學院聯(lián)合召開的理論工作務虛會開始。這是粉碎“四人幫”后理論宣傳界的一次盛會。會前，胡耀邦的《理論工作務虛會引言》已印發(fā)到會同志征求意見，胡喬木的《關于社會主義時期階級斗爭的一些提法問題》也以會議材料之一印發(fā)。胡耀邦在會上講話，沒有再念他的講稿。他宣布了會議領導小組的組成人員以后，就總結理論宣傳戰(zhàn)線的基本經(jīng)驗和教訓、理論戰(zhàn)線上的批評與自我批評、有關今年撰寫理論文章以及會議的開法等四個問題講了意見。

關于總結理論宣傳戰(zhàn)線的基本經(jīng)驗和教訓，胡耀邦說：可以總結兩年來的，可以是10年來的，也可以總結30年的。理論宣傳和理論研究有許多好的經(jīng)驗，也有不少教訓。我們回顧過去走過的道路，目的是使今后的理論宣傳、理論研究搞得更好，更加蓬勃地開展起來，使我們的視野更加開闊一些。

記者：會議主要圍繞哪些重要議題進行的？

程中原：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分清思想路線是非問題。從1月19日起，會議分五個小組進行討論。在討論中，大家的注意力較多地集中在揭發(fā)批評提出和堅持“兩個凡是”的同志的錯誤，進一步分清真理標準討論過程中思想路線的是非上面。

1月19日上午，楊西光等六位同志作了題為《關于真理標準討論的情況》的聯(lián)合發(fā)言。聯(lián)合發(fā)言評述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發(fā)表后遭到壓制、打擊，圍繞真理標準問題展開討論的經(jīng)過，指明：“近兩年來在一系列路線、方針、政策上發(fā)生的分歧，根子都在于思想路線上的分歧?！?/p>

在真理標準討論中犯有錯誤的同志也參加了會議。會上對他們進行了揭發(fā)和批評。他們也作了程度不同的檢討。其中對中辦、“毛著編辦”副主任李鑫等的揭發(fā)批評更多一些。2月2日，李鑫在小組會上講2月7日“兩個凡是”的社論的錯誤問題，承認“犯了思想路線的嚴重錯誤”，表示“社論是我主持起草的，出現(xiàn)‘兩個凡是的錯誤，主要應由我負責任”。他講了這篇社論的寫作背景和經(jīng)過，并檢查了自己犯錯誤的原因。

這次理論工作務虛會在分清是非方面基本上達到了預期的目的。它在中央工作會議和三中全會的基礎上，進一步弄清了提出和堅持“兩個凡是”、反對真理標準問題討論的來龍去脈，用大量事實，說明圍繞“兩個凡是”和真理標準的爭論，是一個關系到黨和國家前途命運的重大政治問題。

二是對一些重大理論問題的討論。會議討論的主要理論問題有以下幾個：

（1）引起許多人關注、討論得比較深入的一個問題，是關于“無產(chǎn)階級專政下繼續(xù)革命的理論”。從這個口號是取消還是保留這個問題切入，就不同意見展開了熱烈討論。有一位贊成保留這個理論的同志認為，“毛主席關于‘無產(chǎn)階級專政下繼續(xù)革命的理論是一個包含著若干正確論斷、同時又是一個不完全的、包含著一些錯誤的、并被嚴重歪曲篡改了的理論體系?！倍鄶?shù)與會者主張拋棄這個理論，認為這個理論是“文化大革命”的理論表現(xiàn)?！爸灰覀冋暋幕蟾锩捌渌斐傻暮蠊?，我們就不難對這個理論作出應有的評價，從而也就不難決定，對這個理論究竟應該采取什么態(tài)度?！?/p>

（2）社會主義時期的階級和階級斗爭問題，也是會上談論得較多的一個問題。2月5日，一位同志在第三組作長篇發(fā)言，從理論上提出社會主義社會是消滅了階級的社會，“認為社會主義社會中還存在著階級，資產(chǎn)階級作為一個階級仍然存在，或始終存在，這不是發(fā)展了馬克思主義，而是離開了馬克思主義?！?月8日，一位同志在第一組發(fā)言對20多年階級斗爭和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歷史經(jīng)驗作了回顧和分析，得出結論：“證實黨的‘八大所通過的決議和毛澤東同志1957年初所作的講演，對于社會主義時期階級斗爭的現(xiàn)狀的估計，是完全符合實際的?！蓖瑫r又指出：對社會主義條件下我國階級狀況的“左”傾機會主義的估計，是導致“八大”所確定的戰(zhàn)略轉(zhuǎn)移未能實現(xiàn)的主要禍源。

（3）民主問題也是討論的一個熱點。有位同志在第一組發(fā)言，指出：“民主問題，是社會主義國家沒有解決好的一個重大問題。”他指出，領袖終身制的效果是不好的。民主選舉比較好。另一位同志強調(diào)發(fā)揚民主的重要性，說：如果我們國內(nèi)不能充分發(fā)揚民主，社會上就會出現(xiàn)羨慕資產(chǎn)階級民主的現(xiàn)象。這是一個很尖銳的問題。我們的干部終身制對發(fā)揚民主是個大障礙。

（4）經(jīng)濟方面的理論問題和實際問題，不單是經(jīng)濟學家，也是許多理論工作者共同關心的問題。2月3日，第二組一位經(jīng)濟學家深刻地指出：不能用以什么為綱來代替按比例發(fā)展。而且所有工業(yè)發(fā)達國家的實踐證明：每個時期工業(yè)發(fā)展的重點是各不相同的。不是每個時期都是“以鋼為綱”。

此外，會上不少同志提出：“歷史研究要解放?！彼麄冋f：“歷史是一門科學，研究歷史一定要堅持歷史唯物主義觀點，尊重歷史事實，講實話，講真話，不能按照某種現(xiàn)成結論，簡單地服從一個現(xiàn)成政策?！?/p>

從理論工作務虛會探討理論問題的情況可以看出，關于理論問題的討論是貫徹和發(fā)揚了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精神的。

三是評價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問題。無論是分清思想路線是非，還是探討理論問題，都不能不涉及對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評價。如何全面正確地評價毛澤東的功績和錯誤，如何完整、準確地掌握毛澤東思想的科學體系，成為理論工作務虛會上談論得很多的一個問題。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是，要不要評價毛澤東？可以不可以評價毛澤東？在這個問題上，有位同志的發(fā)言有代表性。他在2月15日的小組會上說：“從討論的情況來看，還有不少禁區(qū)要繼續(xù)打破，而最大的禁區(qū)就是對毛澤東同志的評價問題。許多禁區(qū)問題都涉及到這個根本問題。毛澤東同志在我國半個多世紀的革命歷史上立下的偉大功勛是永遠不可磨滅的。毛澤東思想是我們黨和中國革命的指導思想，今天是、將來仍然是我們進行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的指導思想。這方面絕不能動搖，而且應該實事求是地加強宣傳。但是，另方面也必須對毛澤東同志理論上的一些錯誤作出實事求是的評價?！睂γ珴蓶|和毛澤東思想進行評價，是不是搞“非毛化”？對這個大是大非的問題，與會者作出了響亮的回答：“我們評價毛澤東同志的功過，不是‘非毛化，而是‘非神化?！?/p>

但是，全面、正確地評價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是非常復雜的問題，理論工作務虛會開始比較集中地提出并初步討論了一些問題，發(fā)表了不少有見地的意見，但遠沒有解決。這個任務直到1981年6月27日中共十一屆六中全會通過《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才得以圓滿完成。

三

記者：會議的開法為什么沒能按照胡耀邦同志在講話中所計劃的那樣進行？

程中原：在理論工作務虛會召開之前，有些地方就出現(xiàn)少數(shù)人鬧事。社會上還有極少數(shù)不良分子鼓吹資產(chǎn)階級自由化，散布懷疑以至否定共產(chǎn)黨的領導、社會主義制度、無產(chǎn)階級專政和毛澤東思想的思潮。會議召開期間，錯誤思潮泛濫的情況有增無減，且有不斷蔓延之勢。當時在北京、上海、天津、貴州等地出現(xiàn)的自發(fā)組織有80多個。在北京，從1978年10月下旬開始形成的“西單民主墻”，被他們用來作為宣傳和活動的陣地。1979年元旦，是中美正式建立外交關系的日子，“西單民主墻”上貼出署名“一個中國青年工人”寫給美國總統(tǒng)卡特的信。此信崇拜西方而貶損祖國。信中請求卡特幫助他實現(xiàn)到美國去的愿望。

西單墻上不僅大字報越來越多，而且出現(xiàn)了一些油印刊物?！短剿鳌肥瞧渫怀龅拇?。這個刊物登載文章，誹謗無產(chǎn)階級專政和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是比江湖騙子的膏藥更高明一些的膏藥”，污蔑我國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國家制度“是披著社會主義外衣的封建君主制”，煽動群眾“不要再相信獨裁者的‘安定團結”，“把怒火集中在制造人民悲慘境遇的罪惡制度上”，煽動要“把權力從這些老爺們手里奪過來”。

對于這股錯誤思潮，理論工作務虛會的多數(shù)參加者并沒有引起足夠的注意，有個別人還直接間接地表示某種程度的支持。在理論工作務虛會召開以后，會上談論的一些觀點通過各種途徑擴散出去；“西單民主墻”和社會上流傳的一些觀點，也有不少傳到會上來的。在探討理論問題和實際問題的過程中，會上確有某些觀點是懷疑、削弱以至否定共產(chǎn)黨的領導、社會主義制度和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是貶低甚至否定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

社會上出現(xiàn)了錯誤思潮蔓延，理論工作務虛會上又發(fā)生了這些右的偏差，因而會議第二階段當然就很難按原定計劃進行下去了。

記者：鄧小平同志那篇著名的《堅持四項基本原則》講話，就是在這次會議上發(fā)表的。那么，這篇講話是怎么起草的？當時為什么要強調(diào)“堅持四項基本原則”？

程中原：鄧小平一直關注理論工作務虛會的進行情況。那時他不是很忙，會上發(fā)的簡報他每期都看，越看越看不下去。他敏銳地發(fā)現(xiàn)上面所說的那股錯誤思潮的嚴重泛濫。社會上否定四項基本原則的情況，并由此而引發(fā)的破壞生產(chǎn)秩序、工作秩序、社會秩序的情況，也不斷地反映到他那里。鄧小平感到是否堅持四項基本原則是關系到黨和國家生死存亡、關系到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事業(yè)前途命運的嚴重問題，必須剎住否定四項基本原則的錯誤思潮。胡喬木跟鄧小平有同感，胡耀邦也覺得風頭不對。鄧小平就委托胡喬木幫他起草在理論工作務虛會上的講話稿，要求針對性強，旗幟鮮明而又充分說理。1月27日，陰歷除夕，鄧小平出訪美國前夜，聽取理論工作務虛會情況匯報后，特別交代：要著重講清楚民主問題。3月28日，理論工作務虛會復會。3月30日，鄧小平在人民大會堂代表黨中央發(fā)表長篇重要講話，這就是著名的《堅持四項基本原則》。聽講者除出席全國理論工作務虛會的同志以外，還有中央、國家機關和北京市的干部。鄧小平的講話，對理論工作務虛會來說，是一個總結。

鄧小平在講話中肯定這次理論工作務虛會總的說來開得是有成績的，同時對理論工作務虛會上的某些錯誤觀點提出了批評。針對當時正在蔓延和泛濫的錯誤思潮，鄧小平在講話中鄭重提出必須堅持四項基本原則。他說：“中央認為，我們要在中國實現(xiàn)四個現(xiàn)代化，必須在思想政治上堅持四項基本原則。這是實現(xiàn)四個現(xiàn)代化的根本前提。這四項是：第一，必須堅持社會主義道路；第二，必須堅持無產(chǎn)階級專政；第三，必須堅持共產(chǎn)黨的領導；第四，必須堅持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编囆∑街赋觯骸斑@四項基本原則并不是新的東西，是我們黨長期以來所一貫堅持的。粉碎‘四人幫以至三中全會以來，黨中央實行的一系列方針政策，一直是堅持這四項基本原則的?！?/p>

鄧小平的講話著重對從右的方面來懷疑或反對四項基本原則的思潮進行了旗幟鮮明的、歷史具體的、充分說理的批駁，講得非常精彩。堅持社會主義道路一段，就是一篇言簡意賅的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比較論。用粉碎“四人幫”前后的事實對比和歷史分析，來闡明必須堅持共產(chǎn)黨的領導的道理，這一部分，也完全是一個全新的論證，極具說服力。

鄧小平講完以后，主持會議的李先念說：小平同志這個報告非常非常重要，大家回去要討論，認真地討論。對鄧小平《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的講話分組討論了三天，黨的理論工作務虛會就在4月3日結束了。胡耀邦在會上講話，與《引言》相應，稱為《結束語》。胡耀邦在講話開頭，就直截了當?shù)亟佑|到當時議論紛紜的對這次會議的評價問題：我們這次會開得怎么樣？他回答說：“最保險的辦法還是讓歷史去檢驗。我們不是講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嘛！讓廣大干部、廣大人民來檢驗，過一段時間再回頭來看看，讓歷史來檢驗?！边@段話體現(xiàn)了歷史唯物主義精神，也充滿了自信。

四

記者：30年過去了，經(jīng)過歷史的檢驗，今天對這次理論工作務虛會該做怎樣的評價？

程中原：理論工作務虛會是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一個比較復雜的歷史事件。對復雜歷史事件作出切合客觀實際的、科學的評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對于這個問題，我有這樣幾點認識：

首先，鄧小平代表黨中央提出堅持四項基本原則，這是理論工作務虛會上發(fā)生的最具重大意義的事情，也是理論工作務虛會最重要的成果。有了鄧小平的這篇講話，就使得整個會議開得相當完滿了。實踐已經(jīng)證明，這個評價是完全站得住的。這篇講話，當時起到了遏制這股小小的逆流不使泛濫成災的作用。隨后召開的４月中央工作會議，經(jīng)濟上提出和貫徹以調(diào)整為中心的新的八字方針；在思想政治上，進行了廣泛深入的真理標準討論的補課，繼續(xù)解放思想，肅清“左”的流毒和影響；在實際工作中，一方面堅決打擊鼓動鬧事、反對四項基本原則的壞分子和反革命分子，一方面在群眾中加強思想政治工作，并切實地逐步解決知識青年回城、冤假錯案平反等遺留問題，形成了安定團結、生動活潑的局面，實現(xiàn)了工作重點的轉(zhuǎn)移。在理論工作務虛會后一次又一次交鋒中，鄧小平把解放思想同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統(tǒng)一起來，正確地領導了兩條戰(zhàn)線的斗爭，在主要反對“左”的傾向的同時，一當右的傾向出現(xiàn)，危及四項基本原則的時候，他立即毫不猶豫地、堅決地反右。實踐證明，資產(chǎn)階級自由化和四項基本原則的對立，是不以人們的意志為轉(zhuǎn)移的；而鄧小平在1979年3月黨的理論工作務虛會上提出的堅持四項基本原則，是戰(zhàn)勝資產(chǎn)階級自由化的法寶。四項基本原則是立國之本，改革開放是強國之路，已經(jīng)成為中國人民的共識。四項基本原則已經(jīng)作為黨的基本路線的兩個基本點之一寫進黨章，在1982年，又寫進了我們國家的根本大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成為支撐社會主義大廈的不可動搖的堅強柱石。

第二，理論工作務虛會“總的說來開得是有成績的”，這是鄧小平對第一階段的評價，胡耀邦在《結束語》中加以征引、表示贊同的。是否如此？今天我們回頭來看看，理論工作務虛會上分清思想路線是非是很有成績的；對所探討的主要的理論問題和實際問題作出的回答，大多數(shù)被實踐證明是正確的；對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評價，對“文化大革命”的評價，提出了問題，作出了初步的回答，總的方向同后來的《歷史決議》是基本一致的；會上在哲學、經(jīng)濟學、科學社會主義、歷史學、文學、法學等學科提出的許多理論問題和實際問題，成為以后研究探討的課題……這一切說明，理論工作務虛會是在十一屆三中全會的路線指導下召開的，是貫徹了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的，是發(fā)揚了民主風氣的。從總體上說，理論工作務虛會是中國共產(chǎn)黨思想理論工作史上一次有成績的盛會。

第三，鄧小平對理論工作和理論工作務虛會的批評意見，實踐證明是切中腠理的。鄧小平提出批評分寸的把握、關心愛護的態(tài)度和悉心引導的方法，是值得繼承和發(fā)揚的。30年來的歷史說明，在理論隊伍中，在思想理論工作中，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中，鄧小平批評的那些缺點、不足，不斷地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重復，從這些缺點和不足反映出來的弱點、毛病，是要經(jīng)過長期努力才能解決的。至于參加理論工作務虛會的個別人、極少數(shù)人懷疑以至反對四項基本原則的言論和行動，對理論工作務虛會的進程有一定影響，在某些問題上出現(xiàn)了右的偏差，但總的說來，并沒有在會上形成主要傾向，沒有形成一股風。以偏概全、由此說理論工作務虛會是一次資產(chǎn)階級自由化泛濫的會議，是不符合客觀實際的。

記者：近年來，民主問題成為思想界討論比較熱烈的一個話題。在民主問題上，鄧小平同志所闡述的觀點對今天認識這個問題有怎樣的啟示意義？

程中原：前面已經(jīng)說到，鄧小平對民主問題非常重視，他在訪美前夕特別交代，他的講話“要著重講清楚民主問題”。在《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的講話中，鄧小平關于民主問題的論述，是歷史具體的，也是面對現(xiàn)實的，是很充分、很全面、很深刻的。鄧小平指出：四項基本原則“都同民主問題有關”。

例如，在論述“必須堅持無產(chǎn)階級專政”這一原則時，鄧小平指出：“無產(chǎn)階級專政對于人民來說就是社會主義民主，是工人、農(nóng)民、知識分子和其他勞動者所共同享受的民主，是歷史上最廣泛的民主?！彼麖娬{(diào)民主的重要地位和作用，精辟地指出民主與社會主義的關系，民主與現(xiàn)代化的關系：“沒有民主就沒有社會主義，就沒有社會主義的現(xiàn)代化。當然，民主化和現(xiàn)代化一樣，也要一步一步地前進。社會主義愈發(fā)展，民主也愈發(fā)展。這是確定無疑的?！?/p>

在論述“必須堅持共產(chǎn)黨的領導”這一原則時，鄧小平對企圖削弱甚至取消黨的領導的錯誤思潮和行動，結合對林彪、“四人幫”的批判，進行了有理有據(jù)的分析和批評。鄧小平說：“今天的黨中央堅持發(fā)揚黨的民主和人民民主，并且堅決糾正過去所犯的錯誤。在這樣的情況下，竟然要求削弱甚至取消黨的領導，更是廣大群眾所不能容許的。這只能導致無政府主義，導致社會主義事業(yè)的瓦解和覆滅?！?/p>

鄧小平正面回答了“什么是中國人民今天所需要的民主”這個問題，指出：“中國人民今天所需要的民主，只能是社會主義民主或稱人民民主，而不是資產(chǎn)階級的個人主義的民主。人民的民主同對敵人的專政分不開，同民主基礎上的集中也分不開。我們實行的是民主集中制?！编囆∑洁嵵氐刂赋觯骸拔覀冞^去對民主宣傳得不夠，實行得不夠，制度上有許多不完善，因此，繼續(xù)努力發(fā)揚民主，是我們?nèi)h今后一個長時期的堅定不移的目標。”

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我國在社會主義民主建設方面取得了長足的進步。這是因為這30年來，我們是遵照鄧小平確定的目標、指明的方向、規(guī)定的方針政策前進和發(fā)展的，是實踐了并在實踐中豐富了鄧小平關于社會主義民主的思想。今天，我們應該隨著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的發(fā)展，把社會主義民主化的建設一步一步地推向前進。

鄧小平在《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的講話中關于民主問題的論述，對我們今天的實踐仍然具有指導意義。我們要毫不動搖地全面理解和實行社會主義民主，反對把民主與專政、民主與集中、民主與紀律、民主與自由、民主與黨的領導，割裂開來，對立起來。一方面要反對無視甚至否定我們在社會主義民主建設方面的進展和成就，從而取消黨的領導、否定社會主義制度；另一方面，要肅清封建專制主義的流毒和無政府主義的影響，進一步加強社會主義民主建設，完善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民主制度，健全形式，充實內(nèi)容，在全國上下、黨內(nèi)黨外，形成毛澤東最先提倡、鄧小平在《堅持四項基本原則》這篇講話中竭力追求的目標：“造成一個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紀律又有自由，又有統(tǒng)一意志、又有個人心情舒暢、生動活潑，那樣一種政治局面。這就是社會主義民主的政治局面，這就是我們今天和今后所要努力實現(xiàn)的政治局面。”

■ 責任編輯：周奕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