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萬嬉皮士在毒品、性和震耳欲聾的噪音中狂歡3天
陶短房
暴雨中,50萬觀眾熱情不減。
上世紀60年代末是個不平凡的時代。一方面,現(xiàn)代文明已發(fā)展到很高程度,人類在1969年登上了月球;另一方面,經(jīng)濟危機的陰影開始出現(xiàn),許多年輕人對現(xiàn)實不滿,對未來悲觀失望,渴望砸碎一切條條框框,徹底解放自己。1968年法國的“五月風暴”席卷歐洲,給一洋之隔的美國嬉皮士們以極大鼓舞,他們也希望如那些喊出“要做愛,不要作戰(zhàn)”的法國同齡人那樣,在美國土地上搞出點兒動靜來。一場由50萬名“嬉皮士”觀眾參與的、混亂而狂放的音樂節(jié)由此誕生了。
4個年輕人的狂想
伍德斯托克音樂節(jié)一開始只是一個草臺班子的狂想。這個班子里年齡最大的是26歲的羅伯茨,他因繼承了一個藥店和一個牙膏制造廠而擁有上百萬美元資產(chǎn)。他和同齡的吉他手羅斯曼,在紐約一個合租公寓里征求各種稀奇古怪的點子,為創(chuàng)造肥皂劇本搜集素材。另兩個同齡人,政府大廈唱片公司職員考菲爾德和曾策劃過大型音樂會的經(jīng)紀人麥克朗,此刻正構(gòu)思一個大型音樂節(jié),并將會址定在紐約州的伍德斯托克鎮(zhèn)。他們希望能吸引10萬觀眾,而這需要很多錢,于是他們循廣告找到了羅伯茨。
羅伯茨只看過一場搖滾樂,而羅斯曼也只是個普通樂手,兩人都不是嬉皮士,但不知為什么,他們一下就被狂人麥克朗說服,決定不惜工本干一場。
他們花了1萬美元在洛克蘭縣沃克爾租下一片開闊地。1969年3月,他們?yōu)榇顺闪⒘艘粋€公司。為了不引起當?shù)卣姆锤校麄冊谏陥髸r刻意隱瞞了觀眾人數(shù)(說只有5萬)和搖滾音樂節(jié)的實質(zhì)(只說是爵士樂)。而為了吸引更多樂手和嬉皮士,他們在各傳媒打出了廣告:“和平與音樂的3天”,“和平、反戰(zhàn)、博愛、平等”。畫家阿諾德·斯科爾尼克為活動設(shè)計了一個標志:一只鴿子落在吉他上。其實原計劃中鴿子本是落在長笛上的,但顯然搖滾吉他更符合嬉皮士們的口味。
他們還成功說服了一些古怪天才,如紀錄片攝影師邁克爾·韋德勒和音響專家阿蘭·馬科夫,前者答應(yīng)為音樂節(jié)拍攝紀錄片且分文不取,后者則允諾特制“完美的、史無前例的音響”。他們還說服了一大堆當時最知名的樂手、樂隊,辦法只有一個——給錢。他們的討價還價是古怪的,樂手要5000,他們就還1萬,最終近40個世界頂尖樂手、樂隊答應(yīng)屆時捧場。
草臺班子雀躍不已:按計劃,每張門票18美元,10萬人就是180萬,加上紀錄片、唱片制作分成,他們仿佛看到名利雙收的燦燦金光了。
差點雞飛蛋打
然而,過度的張揚卻讓沃克爾市民一下知道,將有一場怎樣的音樂節(jié)在家門口開張:毒品、性、震耳欲聾的噪音,以及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古怪年輕人。這使很多人擔心天下大亂,他們向警方和政府投訴,還有人威脅場地主人。7月15日,沃克爾地方規(guī)劃委員會否決了音樂節(jié)的方案。
這時,一個叫艾略特的人挽救了羅伯茨他們。艾略特先是希望在自己瀕臨破產(chǎn)的度假村舉辦音樂節(jié),但場地實在太小,艾略特便主動聯(lián)系了農(nóng)場主馬科斯·亞斯格。亞斯格同意出租自己的600畝土地,報酬是7.5萬美元。于是一切塵埃落定。
盡管農(nóng)場所在地貝塞爾鎮(zhèn)同樣有許多人抗議,但亞斯格在當?shù)匾谎跃哦?,?zhèn)長又深受亞斯格影響,最終音樂節(jié)一路綠燈。然而,由于組織混亂,由鐵絲網(wǎng)圍起的場地雜亂無章,棚屋、舞臺布置得毫無頭緒,甚至連售票亭都沒能安放到位;因為和警方協(xié)調(diào)不力,本已到場的100多警察又被叫回,最終只有12名警察留下。
8月15日開演當天,當組織者打算售票時,已有上萬人擁進了場地,最終這場音樂節(jié)陰差陽錯變成了免費音樂節(jié)。
亂哄哄的成功
如此混亂的場面自然談不上什么演出秩序。一開始,里奇·哈文斯被拉上臺唱開場,因為另一位樂手提姆·哈丁喝得醉醺醺上不了臺,而后臺只有兩名樂手。
哈文斯唱了首現(xiàn)編的歌《自由》,隨后上場的幾位也大多唱了現(xiàn)編現(xiàn)改的歌——不是熱衷于此,而是毫無心理準備,他們大多是在人群中被主持人揪上臺的,有的剛吃了迷幻藥,有的只是跑來看熱鬧,真正的演員被遠遠隔在人山人海的觀眾外,擠不進來。最終一架從天而降的軍用直升機解決了大問題——后面的演員都是乘這架直升機登臺、謝幕。
雖然被酒精和迷幻藥弄得七葷八素,但音樂天才就是音樂天才,那個時代幾乎所有的搖滾巨星在這里同臺演出,彼此較勁,這本身就是演出水準的最好保證。在音樂節(jié)的最后一天,“漁夫和魚”這支著名反戰(zhàn)樂隊將其招牌歌曲《fish cheers》的FISH改為FUCK(現(xiàn)代英語中最有爭議的粗語之一,原意為性交),并帶領(lǐng)全場齊聲高呼,會場進入癲狂狀態(tài)。
事實上也有一些樂隊“跳票”了,如車門樂隊在最后一刻宣布缺席;齊柏林飛艇樂隊人間蒸發(fā),后來得知他們接到了貓王的請柬;鮑勃·迪倫沒去則是因為兒子得了急病。還有些明星耍了大牌。但這些都被其他人的熱情彌補了。觀眾中也不時有自告奮勇者上來補臺。
然而臺下就一塌糊涂了?;靵y的秩序和遠遠超過預(yù)期的人數(shù)讓一切亂成一鍋粥,盡管當?shù)匾恍﹫F體自發(fā)提供飲食,最終還是有許多人挨餓。另外,毒品、迷幻藥和酒精讓臺下亂七八糟,許多人一絲不掛,淫亂等出格行為比比皆是。
突如其來的暴雨讓場地變得一片泥濘,一些樂手不得不在燈光全部熄滅的情況下演唱,而當薩夫卡演唱《美麗的人民》時,臺下觀眾點燃了無數(shù)蠟燭——這無意中又開創(chuàng)了一個演唱會經(jīng)典慣例。
一部史詩,一地雞毛?
當最后一批滿身泥垢的年輕人撤離農(nóng)場時,這場史無前例的音樂節(jié)結(jié)束了,一場爭論也就此開始。3天時間,32個樂隊(歌手),50萬觀眾,40英里塞車,12名警察,0犯罪率,還有3名嬰兒現(xiàn)場誕生,兩名觀眾因過于激動猝死——這就是當年的伍德斯托克音樂節(jié)。當年的報紙除了《紐約每日新聞》幾乎都給予了負面報道,而這唯一的例外卻瞬時收到雪片般的家長抗議信。
有人說,伍德斯托克是一部史詩,《滾石》雜志稱,它是改變搖滾樂歷史的50個偉大歷史時刻之一;也有人說,它是“垮掉的一代”的宣言書和總集合。甚至有人將如今風靡一時的綠色運動、公益音樂等都認祖歸宗到伍德斯托克門下。
也有人說,伍德斯托克只不過留下一地雞毛:它喊出“和平與音樂”,但并未給任何人以和平的希望或追求;它的群眾性、公益性都是出于意外,原本的商業(yè)行為在拙劣的組織下變成了義務(wù)演出;亂七八糟的音樂節(jié)讓許多年輕人對嬉皮士文化和生活方式產(chǎn)生“審美疲勞”,并開始反思,從此,追求個人成功和社會認同的雅皮士文化和“美國夢”,重新成為年輕人的主流意識。
只有3700人口的小鎮(zhèn)3天內(nèi)擁進50萬人,這讓當?shù)厝瞬缓酢4撕蠖嗄?,他們一直頑固地排斥任何廣場音樂節(jié),直到有一天,他們突然發(fā)現(xiàn),伍德斯托克已成為歷史性景觀。于是嶄新的露天音樂會場建立起來并多次修葺,帶有“吉他鴿子”標志的紀念碑也悄然建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