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爺今年七十有三,闖年??伤笮∶〗詿o,體壯如牛,抬抬扛扛,敢和年輕人叫號,都恭維地說,這是他一輩子積德行善,修來的福,別說這個闖年,就是八十四歲那個闖年,閻王爺也會提前通知他,大壽該咋慶賀就咋慶賀,二十年后,再找你嘮嗑兒。
媒爺大概與姓媒有關,祖宗三代賦予他,能牽線搭橋,能為人做媒的先天基因。
媒爺十五歲那年,就為自個兒做了一個大媒,大媒做成,他滿街筒子喊,我有媳婦了,我要結婚了!人們以為他瞎喊著玩的呢,都不往心里去,可他跑回家,催爸爸給他雇花轎,再雇兩伙兒吹鼓手,爸爸氣得差點兒給他兩撇子,嘴里罵他沒個正經的??傻降诙?他把老丈人領到爸爸跟前,證實了事實。爸爸才忙碌著給他雇花轎,雇吹鼓手,才請先生寫請柬,送到親朋好友手里。
媳婦娶到家,般般兒的哥們兒都眼饞,要刨他的根,摳他的幫,問他究竟耍的什么手腕兒,玩得什么高招兒,把媳婦弄到手的。這小子卻笑嘻嘻地,把事說得特別輕松,咱從祖子上就不會耍這玩那的,只是瞎貓碰見死耗子。哥們兒又問他,咋著碰著的?他又輕輕悄悄地說,她在后媽手里受虐待,巴不得馬上離開后媽,找個知疼知熱的人,我呢,又向人家保證,一輩子對人家好,保證人家能吃上喝上。姑娘也說了,吃糠咽菜不怕,只要不給氣受,就心滿意足了。我說絕對的不給氣受。就這樣,倆人都同意,事就定下來了,就結婚了。
既是這樣,眾人也夸這小子是個能人,那年頭,自個兒能給自個兒說媳婦的,天上難找,地上難尋,可以說根本沒有。既然這小子能做成了,充分說明他是個鐵嘴鋼牙、能說會道兒的做媒能手。于是般般兒的哥們兒找他說媒的不在少數。做成了的,也正經有幾對兒。隨著年齡的增大,他又為青年男女做媒。說來也怪,凡經他牽線搭橋,喜結良緣的,雙雙對對幸福、美滿、和睦,所以他在四鄰八鄉(xiāng)的老少爺們兒的心目中,有口皆碑,德高望眾,誰見他,老遠就招呼。
媒爺做媒有六十年的歷史,但六十年來,他可不是專業(yè)的媒爺。他和全村的村民一樣,有地有犁,有牛有馬,過著莊稼人的日子。但和村民們也有不一樣的地方,除了做媒之外,還為村民們張羅紅白喜事,蓋房修院。村民們心里裝著他,看他農活實在忙不過來,就去幫他幾把,他覺得過意不去,就勸村民們,不要客氣,誰讓咱們一個屯里住著呢,我就有這點兒能耐,想讓我?guī)痛竺?我也幫不上。
媒爺家里經常坐一些喝茶嘮嗑兒的,喝起茶來,嘮起嗑兒來常常問起他,這些年來,你為老一輩,少一輩的,說成多少對兒。他一只手抹一下嘴巴,又拍打幾下前額,想了一陣子,回答說沒數。但他又說,有一年出外旅游,走到哪兒都能遇到管飯的,給酒喝的。這些人,不論大輩小輩,不論年老年少,不招呼他老兄老弟,也不喊他伯伯叔叔,統(tǒng)統(tǒng)尊稱他媒爺,媒爺就媒爺,他點頭認可,自以為樂。
媒爺做媒,絕不是炫耀自己有多大能耐,也不是饞酒饞肉,賴賴嘰嘰的,找上人家的門,問人家小伙子有對象了嗎?或問人家姑娘有婆家了嗎?媒爺給介紹一個,保你滿意,保你和睦,媒爺不圖別的,請媒爺下頓館子,喝頓酒就行了。媒爺可不做那些沒出息,不值錢,掉派,背后讓人戳脊梁骨的事。
媒爺從不登門找差使,媒爺的門上,也不掛牌,不掛牌,勝似掛牌,天天都有人自愿來找媒爺。
媒爺忙得不可開交,都是外人傳揚的結果。外人越把媒爺說得神乎其神,越把媒爺當成幸福、美滿、順和的菩薩,越比廣告都靈,威力都大。
媒爺不喜歡眾星捧月,他還樂樂呵呵,對大伙兒說,我不是神,也不是菩薩,你們過好日子,家興人旺,全靠你們自己的能耐,是你們自個兒的福分,和我這個做媒的毫無相干。
不過,媒爺做媒,不蒙不蓋,不藏不掖,更不哄不騙,不吹不擂。他主張男女找對象,不要當一件小事。像做買賣一樣,要投大本的,房子、陪嫁、財禮,都不是少數。再說了更是倆人一輩子的事,必須講究個實際,講究個門當戶對,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既對檔次,又投脾氣。
媒爺做媒,訂出約法三章,一是必須報實際年齡,二是必須實事求是地介紹家庭狀況,三是必須講清自個兒的簡歷、工作單位、經濟基礎。否則,你就是在媒爺跟前跪三天三夜,他也不會開口的。
媒爺四五十年代,給小男小女做媒,是這個原則;六七十年代,給青年男女做媒,也是這個原則;到了八九十年代,仍然堅持這個原則。不過執(zhí)行起來,常常會出岔兒,為什么呢,媒爺的腦袋里劃起了道道,劃起了問號。
一天,媒爺家來了一位大齡青年,自我介紹是腹前坡蛤蟆塘老毛家的小柱子。他說是他舅讓他來的,說姥姥姥爺的媒是你做的,舅舅舅媽的媒也是你做的,姥姥家,舅舅家都人旺財旺,鴻運大發(fā),說這是你做媒的結果,你做媒能給人帶來大福大貴,萬無一失,才打發(fā)我來找你,求你也為我做個媒。
媒爺上下打量眼前的柱子,雖然年齡大了一點兒,倒顯得憨厚老實,就讓他介紹介紹情況。
柱子先介紹女方的情況,女的名叫小鳳,是外地在本村住姐姐家的,她姐夫叫大鐵。大鐵在村中開了個綜合性超市,規(guī)模較大,貨也齊全,生意很紅火,靠兩口子實在忙活不過來,就和媳婦商量,把小鳳接過來給賣貨。小鳳今年二十三歲,大學漏子,嘴巴上像抹了蜜,很會賣貨,常常把貨賣空。貨賣空,姐夫就帶她到城里進貨,有時天不亮就走,半夜才回來,小鳳也不說半句累話。
超市正繁華紅火的時候,小鳳的姐姐發(fā)現錢不對數,就和姐夫吵了起來,是姐姐先開的口。姐姐問姐夫,錢都哪去了,為啥對不上賬。姐夫說,不應該呀,沒干別的花呀。姐姐看姐夫有些裝糊涂,想蒙混過關,就盯住不讓,逼他,今天必須把錢說清楚,否則就沒完。姐夫說,你也不能這樣逼人,得容我好好想想。然后姐夫就低下頭來,一邊想一邊嘴里叨念,干啥了呢?還能被小偷掏去?還是上貨算錯了賬多付了錢。你可傻了,姐姐說,做這么些年的買賣,從來就沒出過差錯,偏偏在這時候出岔子,那是小鳳跟你去的,難道還是小鳳的錯。沒小鳳的錯,小鳳在一旁,根本就沒插手。姐夫說,吃飯花——搭車花——裝車花……你編,你編,姐姐說,你可得編勻乎了。我編什么?姐夫有些生氣了。
小鳳看這樣吵吵下去,外人聽見不好,也會影響買賣,就勸姐姐別吵了,誰還沒有一時馬虎的時候。
什么是馬虎,姐姐仿佛找到煞氣的機會,就說,說不準暗地里塞給哪個騷娘們兒了。小鳳沒多想,仍然和氣地說,姐姐,你想歪了,我看我姐夫可不是那樣的人。那樣的人頭上能貼帖兒,姐姐堅持說,男人有錢就學壞。
商店門口,進來幾個買貨的,風波不得不自消自滅。
第二天的一大早,姐姐又逼問姐夫,錢到底哪去了。姐夫沒去解釋,而是直截了當地堵姐姐,錢我花了,吃了、喝了、嫖了、抽了,你說咋辦吧,愿過就過,不過就散伙兒。
從那以后,姐姐見沒顧客,就罵閑雜,姐夫也不拿好聽的堵她,小鳳從中勸誰,誰都滿嘴是理,最后鬧到不可調解的地步。姐夫提出不過了,超市歸姐姐,自個兒帶錢走。
姐姐姐夫離婚,小鳳像掉后娘手里,一切都落空了。姐姐勸她回到爸媽身邊,小鳳說她沒臉回家,非要在這邊找個對象。姐姐說,當地沒合適的。小鳳說她看柱子老實巴交,又能干。姐姐說柱子人品是不錯,就是老實大勁兒了,一腳踹不出個響屁。小鳳說這樣省得倆人吵架了。
小鳳在一個晚上,偷偷找了柱子,表白了她的心意。說她羨慕他的身強力壯,羨慕他渾身都是肉疙瘩。她說她不圖容貌,容貌不頂錢花,不當飯吃,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她還打了個比方,身體強壯可算做一,后面加上一個零就是十,加上兩個零就是一百,只要身體條件允許,可以加好多好多的零,如果沒有身體強壯這個條件,就是一沒有了,一沒有了,后面就是加上成千上萬個零,也仍然是零。
柱子雖然不懂小鳳的數學邏輯,但覺得小鳳的話很有道理,很客觀,很實在,聽起來使人覺得暖心、寬慰、舒服。心里仿佛有了萬無一失的把握??芍佑址磸拖氲?小鳳是在錢堆里過慣了的人,怎么就立馬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兒,怎么就心甘情愿的來找我這個土老百姓,況且自己窮得叮當響,柱子的心仍然是吊吊著。
小鳳看出柱子有想法,就問,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說的話,是認為我在騙你,你想想你自己,有什么值得騙的,要錢沒錢,要物沒物,我是相中了你的棒身體,有身體可以有錢,可以有物,可以什么都掙得來,一片熱心腸討不到你的理解,沒辦法,心肝肺也不能扒出來看看。小鳳裝出無奈的樣子。
柱子看出小鳳的無奈,才來找媒爺的。
媒爺聽了,覺得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太簡單,太輕松,像天上掉餡餅似的容易。這樣的好事,雨再大,仿佛也淋不到柱子的身上,怕是背后還有一幕,媒爺勸柱子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吧。
小鳳聽柱子說,媒爺不同意給做媒。小鳳就親自來找媒爺。見了媒爺,撲通一聲跪下了。媒爺見此狀,心一驚,他想起了上年的一幕。
是一個陰雨天,一對兒打著花紅傘的青年男女,來找媒爺,說他倆是鄰村,沾點兒老親故友,女的名叫丹妮。丹妮的個頭兒、模樣兒、長相兒、腰條兒,都是百里挑一的。男的,素不相識,也沒報名,但個頭兒、長相兒、模樣兒……哪一條都與丹妮不可比,鼻耳口目眉,雜亂無章地點布在他那張上寬下窄、偏坡一樣的臉上,真夠十幾個人看半年的。據丹妮本人介紹,此人有錢,她就想找個有錢的,而青年就想找個靚姐,倆人一拍即合。
媒爺一聽,直搖頭,心想,丹妮想得太幼稚,男的有錢是暫時的,俗話說得好,窮不扎根,富不落戶,丹妮眼睛緊緊盯在錢上,實際這是無根基的樓房,看著好看,一旦住進去,很快就會塌的,媒爺不同意做這個媒。
丹妮看媒爺不同意給做媒,就進一步懇求,我倆已經是朋友了,他二十六,我二十五,我倆處得親如手足,我的身旁一時也不能沒有他,他一刻也離不開我,我的家成了他的家,他的家成了我的家。我倆都恨透了班上的七小時過得太慢太慢,顯得度時如日,也恨透了班外的十七個小時,過得太快太快,又顯得度日如時,他已經為我配了五金,我也討到了他的開心。
媒爺不想聽這些天方夜譚,就推她說,既然你們已經處到不可分離的程度,就到你們單位,開個介紹信,到政府民政登下記完活兒,何必找我啰唆這套。
丹妮說,媒爺,方圓百八十里,都夸你做的媒,美滿、幸福、順和。
媒爺說,那都是傳說,我都告訴來找我的人,將來你們生活得好壞,全靠你們兩個的努力創(chuàng)造,開拓發(fā)展。媒爺說啥也不為這兩個人做媒,這對兒青年男女,不得不氣哼哼地走了。
半年過去了,丹妮姑娘,不,已經是抱著剛滿周歲孩子的媽媽了,哭嘰嘰的來找媒爺。媒爺問丹妮咋回事兒。丹妮哭了,哭得很痛,成了淚人,斷斷續(xù)續(xù)地向媒爺說,那男人是個騙子,依仗著手里有幾個臭錢,吃著碗里的,望著盆里的,女人讓他玩?zhèn)€沒數,玩夠了,就把你拋棄了。
媒爺聽得出,丹妮已經被那青年拋棄了,被拋棄了,還來找媒爺干什么?
丹妮是來向媒爺討招兒的。她向媒爺咨詢,對待這樣的愛情騙子,有什么辦法沒有。媒爺說,丹妮,你找錯門了,你應該去咨詢法律部門。
丹妮謝了媒爺,抱著可憐巴巴的孩子,非常失落地走了。
媒爺望著眼前下跪的小鳳,自個兒問自個兒,能不能也演出類似丹妮的一幕,不過,看小鳳和丹妮有著本質上的不同。丹妮精而不精,小鳳傻而不傻,丹妮給人以虛偽,華而不實,小鳳給人以誠實。嘴是會說,他想,那是她賣貨的職業(yè)病。媒爺問小鳳,家庭的意見是什么,小鳳說她早和爸媽通過電話,爸媽的意見,一切交給姐夫做主,現在姐夫離婚了,姐姐在家守店,姐夫去城里做買賣,就得我自個兒做主。媒爺又問,柱子的家庭狀況、經濟基礎是否知道。小鳳說知道,當前來講我們倆是一個席上,一個葦子上,沒啥兩樣??稍捰终f回來了,富人不能光富,窮人不能光窮,三窮三富過到老,過窮過富就靠我們自己今后的努力。
媒爺的意見,你倆經濟基礎都沒有,只能求你姐,或求你姐夫,找人訂個良辰吉日,給你們操辦了得了。小鳳說,姐姐不同意我跟小柱子,姐夫又聯(lián)系不上。無奈,我想好了,什么形式也不舉行,干脆先搬到一起,將來過好了再說吧。
媒爺說,你們自己的事情,自己拿個主意吧。小鳳和柱子的婚事,是眾人關切的,眾人聽說,媒爺推托不管,就問媒爺,為什么不管。媒爺的回答是,我弄不明白,小鳳為什么不舉行任何形式就和柱子硬搬在一起,硬管不成了瞎管了嗎?
小鳳和柱子,仿佛是悄悄地、偷偷地搬在一起的,可不到兩個月,柱子又來到媒爺的家里。柱子進了屋門,往墻根兒一靠,耷拉個腦袋,受審的樣子,什么話也不說。媒爺也感到意外、奇怪。這是咋啦,媒爺問,為啥徐庶進曹營……柱子還是不吱聲,媒爺有些生氣了,就沒好氣地問他,沒被賣肉的剔骨頭、割舌頭吧,干嗎蔫巴成那個熊樣兒,又不說話,不說話,誰知道你是為啥。
柱子仍然閉口無言,但他寬厚的胸脯,頻頻起伏,知道他心里很不平靜。
媒爺憋不住火了,喊,我這不是閻王殿,說錯了,有小鬼抽你的筋,剝你的皮。
柱子終于抬起頭來,才看清面目掛滿了沒擦凈的眼淚。媒爺猜測,他不是悲切了一天兩天了,可能是五六天,也可能半月有余,臉上已刻下了痕跡。
柱子停了半天,才問媒爺,我是不是讓人騙了?讓誰騙了?媒爺問,騙你什么東西了?
柱子又低下了頭,不吱聲了,急煞了聽話的人。媒爺拉下臉子,有屁快放,我沒工夫侍候你。
柱子勉強開口,羞得聲音很低很低,仿佛是在嗓子眼兒里打滾兒,而沒有流瀉的力氣。說他和小鳳搬在一起,小鳳就讓他碰過一次,再說什么也不讓他碰了,還說她已經有了。
媒爺問,小鳳現在呢?柱子說,小鳳已經走了四五天了。媒爺問哪去了?柱子說不知道,問她姐,她姐也說不知道,她姐給娘家打電話,爸媽說沒回家,爸媽知道這個消息,也掛牽不下。媒爺問,再沒到別處找?去找了,柱子說找了許多地方,我的親戚家,她的七大姑八大姨家,都不見身影,也都沒聽見過信息,又到城里找了,也沒找見。后來,消息靈通人士透露給他,別找了,聽說小鳳在城里給她姐夫看門市呢。
媒爺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他承認小鳳這場戲演得太精彩、太漂亮、太天衣無縫了。于是他告訴柱子,柱子,就死了這條心吧,什么希望也不可有,回家吧,回家種好那二畝地。
柱子也明白了個大概,向媒爺說句謝謝的話,就無精打采地回家了。
這些事情發(fā)生后,誰找媒爺做媒,媒爺也不答應。他說他從此洗手不干了。眾人問他,為什么洗手不干。他說,我放下六十往七十上奔的人了,你說我為啥。
媒爺辭職做媒,如身無重載一身輕,竟輕松地哼起了武家坡這出戲里薛平貴的一句唱詞,青是山,綠是水,花花世界……
作者簡介:劉振泉,男,1942年6月出生于山東省臨邑縣。8歲上學,初中只念一年半,靠自學考入縣中師,又讀一年,棄學盲流來到黑龍江尚志縣葦河林業(yè)局參加工作。先是五年林業(yè)工人,伐木、打枝、串坡、放冰溝、歸楞、裝火車、造林、扶育,樣樣活都干過。1968年任教師、校長。1983年7月調林場任場長。1987年11月調林業(yè)局任副局長。業(yè)余時間搞文學創(chuàng)作。1972年入編黑龍江短篇小說選。先后在《北方曲藝》《北大荒文學》《退休生活》《小說林》《北方文學》上發(fā)表小說多篇,編選報告文學多篇,計二百余萬字。1990年入黑龍江省作家協(xié)會。退休后仍在寫作。
責任編輯 晨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