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東
人生無處不是名利場。
華藍的電話
前天接到那個電話的時候,我正和兩個老板朋友喝酒。電話那頭是我高中女同學華藍,說兩天后有個同學會,在某某度假村。“老同學,大家十多年沒聚過了,你一定要來哦。”
兩個朋友都聽見了。張老板笑嘻嘻地說:“同學會?好啊!拆散一對是一對!”我連忙起身走到外面接昕電話。這十多年,我和華藍一直保持著聯系。坦白地說,我原來喜歡過她。但那個時候,早戀是嚴重錯誤,我們也一直以朋友相處。不管別人對同學會抱怎樣的目的,我的確是滿揣著對少年時代的緬懷去參加的。
我懷疑自己長得像吃跑堂的
那天,我按約好的去接華藍。到了她住的小區(qū),見一些車把車道占了,而我對自己的車技實在缺乏信心,于是我把新買的捷豹XJ6L停在小區(qū)的背街里。
打過電話,華藍下來了,和她一起的還有三個同學,張綱、李譽娟、王冰。張綱這小子一標準成功人士裝扮,他和李譽娟快結婚了,很親密。王冰結婚了,老公不讓去工作。華藍在一家公司作公關部主任,外表沒有太大變化,只是更有女人味了。。
問到我的情況,我只說在廣告公司上班。李譽娟追問職位,我隨口就說,打雜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當時就冷場了,華藍淡淡地接了句:“也是不錯了?!?/p>
張綱過去把車開過來,是輛標致307,他老婆坐了副駕,王冰坐了后座。我正準備請華藍坐我的車,卻看見她頭也不回地坐到了王冰的旁邊。這時候張綱發(fā)話了:“呦,你看我這車坐不下了。要不麻煩你自己坐車去?”
我只能退兩步,看著他們離開。回到車上,開著車轉悠,我氣得不想去了。華藍卻打電話問我怎么還不到,我也不想顯得自己小氣,只好掉頭到度假村。
華藍一看見我就招呼我坐到她旁邊,大概她考慮到我高中人緣不好,沒人招呼我。此時,張綱“關切”地問我:“你坐什么車來的啊?有空調吧?”我笑著說:“我走路來的,你們久等了,真是對不住?!睆埦V又說:“不用對不起,不是華美女叫你,我都差點忘了,你看,菜都吃得差不多了,你要加什么菜?”我也很客氣地說,“謝謝,不用了,我來也不是像你一樣只是為了吃飯?!?/p>
華藍不愧是搞公關的,就在這火快要燒起來的時候,來打了圓場。我便不再說話,只看大家聊天。從他們的談話中,我得知張同學在一個大的物流公司任職,一年十幾萬吧。他不忘大家同學一場,組織了這次同學會,并且慷慨既承諾50%的費用,余下每個人174元。
大家正在稱贊張某人年少有為,順帶稱贊未來張?zhí)敛粶p當年,張綱又沖我大聲說:“對了,你還沒交錢呢!”于是,我成了大家注目的焦點,那眼神看得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長得像吃跑堂的人了。
這些年我們過得好不好
這一陣混亂剛過,有人站起來說,我們十幾年沒見了,不如大家都來說說自己的經歷。
張綱第一個演講,說得自己文可安邦,武可定國。說完,下面居然還有零星的掌聲。然后接著是甲、乙、丙、丁上臺表演。
我最終沒有上臺,不是我玩深沉,事實上輪到我的時候,已經是最后一名。而張大英雄已經再次站起來開始了總結。在華藍的提醒下,張綱不過對著我大手一揮,繼續(xù)口若懸河,李譽娟很默契地配上畫外音:“陳東嘛,我知道的,他現在是在一個廣告公司做保潔工作?!?/p>
好啊,直接變清潔工了。華藍倒說了句:“別人是后續(xù)服務?!笨上穆曇籼×?。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同學會都是這樣,吃飯,K歌,然后就是打牌。
我一個人到露臺上吹風。華藍出來了,她勸我不要和張斗氣,我啼笑皆非。而張同學和另一個人的出現打斷了我們的談話,我笑著向他們點頭,他們白了我一眼過后,自顧自走開了。對此,我很不爽。
我與華藍回到屋里,華藍竟急步離我而去。我心里有點涼,女人可以私下里與任何一個無權勢的男人交朋友,但在公共場合,她們卻希望與這種男人保持一定距離。
大概五分鐘之后,我被坐在角落里的兩位女同學發(fā)現,非要和我斗五元的地主。此時,李譽娟似乎是最忙的一個。她游走于各個桌臺之間,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派頭,就連躲在角落里的我們也沒能幸免。開始她只是在王冰的身后看,在一局牌打完之后,她用很夸張的口氣驚呼:“你們居然打五元,好無聊哦?!?/p>
我倒沒什么,只見其他兩人的臉一下子變得很紅。王冰訕訕地說:“我們不會玩,練習下罷了?!绷硪粋€人馬上附和。
李似乎一下子變得很有愛心,在旁邊教起王冰怎么玩,卻連累別人連輸了很多把。王冰也有點煩了,就說:“要不你也來玩兩把?!崩盥牰?,不過她回答很精彩:“我和老公平時都玩五十元一局的,這個我不太適應?!?/p>
多少人最后的同學會
沒想到接下來還有烤羊肉的活動。大家不明顯地坐成了兩堆。數量較少的那堆人團結在張同學身邊,談的是資金、社交、天下大勢等高尚話題,而數量多的那群人則在爭論晚上的幾個牌局。
我埋頭苦吃,烤肉味道還不錯。度假村的領班過來了,喊我挪一下車位。我坐進那輛捷豹,感到眾多目光,嫉妒?疑惑?
等我再回到烤肉的地方,居然有人起身相迎了。一個女同學似乎緊張兮兮地問我:“那車是不是你的?”我點點頭。她又追問:“那怎么說你是干保潔的?”我覺得周圍的人都在豎起耳朵聽,我說:“這可不是我說的?!彼α艘幌拢骸翱床怀瞿氵€藏得挺深呢?!?/p>
我正不知道該怎么說,就有人來解圍了——敬酒,同時也有人幫我擋酒:“陳東少喝點,明天還要開車呢。”鬼都知道明天開車和今晚喝酒沒啥關聯,但是敬酒的人看我不想喝也就嘿嘿一笑不說什么了。
精英們終于發(fā)現我們這邊氣氛變了。張綱搖搖晃晃地過來問我,明天回去要不要他捎帶我一程,“看你文文弱弱,別走不回去了?!?/p>
馬上有人搶著回答:“陳東的車就在那邊,人家逗我們玩?!?/p>
我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多數人還擊少數人的有力武器。我只笑著問了一句:“你的車不是只能坐四個人嗎?”張同學只是勉強地笑了一下,然后目不斜視地眺望遠方作沉思狀。李譽娟一副面子掛不住的樣子,沒和她引以為傲的鉆石老公再說話。
一直和張綱一處的某同學突然冒了出來,擠到我身邊努力和我攀談,主要是想推薦他兒子到我公司。又說我不夠意思,起哄要我請大家吃飯……
回房間之前,華藍終于得空問我:“你干嘛要說自己是打雜的!”我笑著說:“我不會設計,也不會文案,不就是個打雜的嗎?”她的眼睛里閃過復雜的神情。
關上門,我躺在174元的房間,有種亢奮后的虛脫感,可是睡得并不沉。一張一張不斷變換神色的臉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晃過。這一次,不知會是多少人最后的同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