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豐
臺灣臺塑集團創(chuàng)辦人王永慶身故已近8個月,經(jīng)營之神勤懇創(chuàng)業(yè)的形象猶歷歷在目,墓木尚未成拱,但王文洋等子孫的幾番大動作,卻使得家族爭斗翻騰成為海內(nèi)外眾所矚目的爭奪遺產(chǎn)戲。
在王永慶過世前4個月,王永慶的財富凈值68億美元,位居臺灣富豪第二位。王永慶的女兒王雪紅與其夫婿陳文琦,以35億美元財富,位居臺灣富豪第五位。當然,華人大富豪的身家財產(chǎn)究竟幾何?以中國人習慣在財產(chǎn)上“留一手”的老作風,大老板金庫的底部究竟有多深?恐怕不是福布斯所能盡窺底蘊的。
2009年5月27日,臺灣傳媒報道,王文洋已向美國法院遞出訴狀,請求清查王永慶的遺產(chǎn)總額。據(jù)報道,王永慶遺產(chǎn)總資產(chǎn)高達102億美元(約 3336億臺幣)。王文洋追查乃父遺產(chǎn)歷時半年,除了臺灣的550余億新臺幣資產(chǎn),還有價值高達2780億臺幣的海外資產(chǎn)。果然,媒體后續(xù)報道指出,王文洋已向美國新澤西州法院遞出申請,要求法院公布父親王永慶遺產(chǎn)總額,并指定王文洋為遺產(chǎn)管理人。
王文洋的一連串動作,被島內(nèi)傳媒解讀成“寧爭股份,不要空殼董事”,也有媒體人認為王文洋頗有“王子復仇”的況味。究竟王文洋是爭一口氣,或是爭取父親遺留的龐大資產(chǎn)?
幾番大動作
2008年11月8日,王永慶先生的告別式上,王文洋面容哀戚,引用老子的說法:“圣人不積,既以為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他更悲傷地說:父親醒來的時候……我希望還能做他的兒子!
2008年11月17日,王永慶過世不過才一個月,王文洋對三房李寶珠子女寄出存證信函,要求公布父親王永慶全部財產(chǎn)。雖然這則報道刊出之后,臺塑企業(yè)有關方面隨即嚴正表示“王文洋絕對沒有來信要求公布財產(chǎn)”,但不管怎樣,臺北臺塑大樓的空氣中,似乎已彌漫著一股不尋常的氛圍。
到了今年5月21日,臺塑企業(yè)總裁王文淵(王永慶胞弟王永在的長子)當著傳媒記者公開表示,臺塑、臺化、臺塑石化今年6月改選董監(jiān)事時,將安排二房子女進入董事會,王文洋也可回來擔任臺塑企業(yè)旗下公司董事。
就在王文淵講話不過兩天后,島內(nèi)媒體即傳出王文洋在美國打官司,要求公布父親王永慶的遺產(chǎn)總額的消息。王永慶過世后,王文洋透過友人調(diào)查父親遺產(chǎn)情況,發(fā)覺王永慶名下現(xiàn)金和資產(chǎn)與想象的落差很大。
王文洋越洋打官司的傳聞公開以后,王文洋的胞姐王貴云說,她是事后才曉得王文洋跨海查遺產(chǎn)的,這事發(fā)生得太突然,她真的不曉得王文洋到底在想什么?
教育經(jīng)
追爭王永慶遺產(chǎn)風波,眼看即將愈演愈烈,人們除了關切事態(tài)發(fā)展之外,也不免對王文洋的個性特質(zhì)、成長歷程感到好奇。
世上似乎所有精明干練的父親,都對兒子期許甚高,然而往往天不從人愿,不論兒子再怎么積極進取,即便用盡渾身解數(shù),欲討父親歡心,強勢父親總是嫌兒子“虎父犬子”。
王文洋13歲那年,被父親送到英國倫敦,剛開始語言不通,全校只有他一個中國人,班上洋同學老是欺負他,有一次王文洋被打得鼻青臉腫,全身是傷。躺在學校宿舍里,王文洋心想,父親遠在幾千里之外,不可能在身邊保護他,必須自立自強置之死地而后生。為了防身,王文洋開始去學中國功夫,反擊那些欺侮過他的洋同學,結果反敗為勝,再也沒人敢欺負他。
王文洋念的是英國的公立學校,教育采取軍事化管理,同學之間講究學長、學弟倫理,低年級學生要為高年級學長洗襯衫、擦皮鞋,以磨煉學生的耐性和合群精神。王文洋取得企管碩士、化工博士兩項學位,曾在美國工作一段時間,經(jīng)父親同意,花800美元買了一部破舊汽車?;貒?王文洋從南亞塑料公司課長、生管組長、廠長、副理,一路做到協(xié)理,原本即將晉升副總經(jīng)理,并且被視為王永慶接班人,這時發(fā)生“呂安妮事件”(王文洋愛上他的學生呂安妮,并結婚生子),王文洋便于1995年離開臺塑集團,于1996年自行獨立創(chuàng)辦“宏仁集團”。
在“強勢爸爸”的心態(tài)下,王永慶對王文洋,可謂愛深責切,期待很高,失落亦復不小。
1981年,王永慶在接受采訪時,頗為感慨地說:“有錢人的子女已經(jīng)有資本、有條件了,做不做得好呢?做得好的很少。就算美國又有幾家?日本的三菱、三井的創(chuàng)辦人后代,到現(xiàn)在都不再是股東了,有成就的很少……我跟日本人接洽幾十年了,看到孩子當社長的,大部分都是花花公子,裝樣子的。一問他,他會說,我比較專門,大政策我決定;小事情,我得叫負責的部長、課長來問,很多這樣的情形。老實講,我看不起他……另一方面,如果出生在貧窮的家庭,父母沒有管教,但他曉得自己出身貧窮家庭,明天沒有米吃了,看見父母這樣辛苦,同情心油然而生,要努力把事情做得比以前更好……這種心很強烈,自然就會努力,就會變成功了?!?/p>
言談之間,王永慶慨嘆天下事,什么都可以做得出來,惟獨子女教育沒有辦法做。
未定之天
王永慶的靜夜感慨,似已依稀預知“傳子不傳賢”可能帶來的企業(yè)困局,可是,在華人社會,他卻又無法擺脫“傳子不傳賢”的欲念,這也是臺灣島內(nèi)大多數(shù)本土企業(yè)的命定,這種命定或許曾經(jīng)讓王永慶內(nèi)心深陷無奈。
王文洋在王永慶的告別式上,那段深情流露的話:“父親醒來的時候……我希望還能做他的兒子!”明白揭示著王文洋深以父親為榮,然而,我們?nèi)绻_王永慶傳記,就會看到他在1980年9月17日,在臺灣明志工專對學生演講中說的一段寓意深遠的話:“很多做父母的人,對于自己的孩子,從小養(yǎng)到大,甚至大學畢業(yè)以后,還要把財產(chǎn)分給他,養(yǎng)他一輩子。這種過度溺愛保護的結果,常常使得下一代懶惰腐化,害了他的一生?!绷钊瞬坏貌徽鄯?王永慶雖然謙稱無法做到嚴格教育子女,但這位僅有小學學歷的經(jīng)營之神,其實早已洞悉人性,更洞悉了父子(女)關系。
不管王永慶滿不滿意,在長期淬煉磨礪的過程中,王文洋無疑付出過相當程度的努力,這一點,外界也應該予以正視,至于“王子”能不能贏得冠冕,贏得更多的“寶藏”,迄今仍在未定之天;即使“王子”自信能登上“王位”,似乎也還有一段荊棘遍布的漫漫長路要走。
摘自《南方人物周刊》 2009.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