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斤牛肉

郭　敏

年關(guān)將近,單位上的人開始來去匆匆,大多數(shù)都在忙著采購東西打掃衛(wèi)生,只有唐生,依然坐在辦公室里,悠哉游哉地喝茶抽煙看報紙。

唐生在教育局上班,干了二三十年了,也就混了個紀(jì)檢書記。他這個紀(jì)檢書記其實沒有什么事情可做,整天除了抽煙喝茶看報紙以外,最大的愛好就是下棋?？上?就要過年了,大家都在忙著辦年,哪個還有閑工夫陪他下棋?？善@個人很懶,他既不想在家做家務(wù),更不想聽他那個大嗓門的老婆嘮叨,所以,他寧愿在單位耗著,也不愿回家?guī)屠掀抛鳇c事情。

下午,直到過了下班時間以后,唐生才邁著八字步回家。家中,亂七八糟,東西放得到處都是。再看老婆,灰頭土臉,頭上包著個大毛巾,不用看,唐生就知道老婆又是在家中進(jìn)行一年一次的年前房屋大掃除。唐生皺一皺眉,不用想,老婆百分之百是還沒有做飯。他心里很不痛快,就說:“掃什么掃,都什么時候了還不吃飯?”剛說完,就見一個東西迎頭飛來,隨后,老婆粗聲大嗓的聲音馬上響起:吃飯吃飯,你就知道吃,你看誰家男人不在家?guī)椭苫钯I東西,就只有你這樣的死人,又不當(dāng)官,又沒有送禮的,你天天坐在辦公室里做什么?

唐生知道又惹火了大爆竹似的老婆,看來今天晚上的飯又吃不成了,他又氣又急,把門一摔走了出來。

月黑風(fēng)高日,又是寒冬臘月的天氣,外面滴水成冰,唐生沒地方可去,只有站在單位的大門口晃來晃去,手中的煙火,被風(fēng)吹得明明滅滅。

有一輛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不遠(yuǎn)處。唐生知道,一定又是來上領(lǐng)導(dǎo)家送禮的。唐生不管這些,他只管自己繼續(xù)心煩意亂地在門口走來走去,看一眼那一排將軍樓上領(lǐng)導(dǎo)家射出的明亮的燈光,他一邊走,心里一邊想:哼,奶奶的,當(dāng)官了不起呀,有錢、有權(quán),還有溫柔漂亮的老婆,過年過節(jié)有送禮的,家里什么東西也不缺,哪像自己,這么冷的天還被老婆攆出來。

他不離開,那個車也不走。深冬的夜晚,他們就這樣耗著,后來,唐生突然覺得很好玩:哼,我就不信,我就耗不過你。

終于,還是車上的人熬不住了,他打開車門,哆哆嗦嗦地從車上下來,手里提著東西向唐生走了過來。他握著唐生的手,熱情地說:“唐紀(jì)檢,過年了,也沒有什么好東西買,我給你和劉局長每人割了十斤牛肉,請笑納!”

“說哪里話呢,你能想著我這個小紀(jì)檢,我就很高興了,哪還用得著給我買東西呀。”唐生一邊說笑著,一邊對來人說:“你快去忙吧,我看見劉局長在家呢!”

直到看見那人和那車駛進(jìn)了家屬院的大門,唐生才提著十斤牛肉趔趔趄趄地回家,剛進(jìn)家門,對著還是一臉怒氣的老婆把十斤牛肉一摔,充滿驕傲地說:怎么樣?誰說我不當(dāng)官就沒有給我送禮的,這不,送牛肉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