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太平
我們
冬日漫長無用,把冬日拿掉好了,
大?;鞚崮[脹,把大海扔掉好了。
是的,撒哈拉沙漠里可以建造
世界上最好的銀行,但你并非真的需要。
你從不知道身份證可以開鎖,
不知道是它令你被檢查,
被呆頭呆腦地釘在烏有國度。
每天,大地上翻卷深海鹽粒,
吹落窗口臉龐與煙蒂。
晨光中,有太多悲憫唾沫,
吐向滋潤、輕薄的紙張。
不,不僅是在我們的時代,
悲憫總是光滑得不夠,還須穿上錫箔襖兒,
暮晚集市,就用這閃亮物什將窮人打昏……
接著,寫那有致之詩,接著眷愛
哭泣。倘若世界真的遼闊,
就緊緊抱住那細密、綿長的原諒;
倘若大地真的蒙昧,就一頭撞進
更深的睡眠……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你這微粒,你這從未到來、從不消失的
先賢謂之靈長的玩意兒!
貪婪
每天,大街上牛人在集合,
牛人們在表演令人眼花繚亂的PS。
手指用于浸泡,用于為我們撥弄
時代的小常識:千萬不要在股市里
折紙飛機;千萬不要
把常識當作淺薄的事物……
每天,薄霧貢獻新的物種,
譬如朝露,譬如呼喚,
譬如每天消失一遍的河流
——傾心于未知的地址。
即使卑微如我者,也在暗地里鼓噪:
每一剎那都是我想去的地方。
但我無法成為你,無法成為
十分鐘之后的自己。事實上,兩片樹葉
即使不是為了舞蹈,也會一次次掙脫對方……
每天,我必須拼命忍住歡喜,拼命忍住嘆息,
向大地上所有的差異致敬!
向大地上遺失了的所有塵埃致敬!
生活重點
今日又有什么重點,可作談資?
階級在抓狂?NO,蹺蹺板上,
總有一人沉入深淵,另一人
也升不上天堂!千百年來,
銀子被攥出的汩汩汁液
從來無趣,咱們不談,只接著
不由自主、緊緊地向虛空中攥著……
我要和你談的是:少上網,少看新聞,
少給菜里擱鹽;夜里,少睡覺……
這墓園多么美呀!需少生些雜草。
“小下”
可以與這個下午交談,
可以隨意地稱呼她“小下”。
光陰在縮短,指甲
無須繼續(xù)在忍耐中生長。
看,陽光吐出塵舞,
木器輕響,帶來屏息的人群。
而你被煙草緊擁過的嗓音
依然能說出空曠的一刻。
可以談談少年人操場上的愛情,
可以談談晚云中的昏聵,
也可以談談這個城市
每時每刻都在誤點的鐘樓;
可以談談病房里壓抑的啜泣,
現實種種,或者鐘愛的藝術。
呵呵,為什么不說起小小的歡暢
以及微醺時愜意的游走?
如果可以選擇,不,
其實你從來都可以選擇
隨手摸到的小小物件,
由此,看見你的潔癖,
你燒毀過的肺葉里
疲倦而狡黠的余燼……
可以與這個下午交談,
可以隨意地稱呼她“小下”。
但你不要試圖喚醒我的名字——
我只是碰巧寫下了這首詩歌,
對于我們彼此,在這個世界上
有太多的事物并不存在。
原諒
和你一樣,多年前我也慣于在四川
或重慶的月光下吐雪白的唾沫。
沸騰的火鍋,天才的酒精,
大路上前額多么明凈啊!
人人醉心于手掌煎蛋的技藝。
夜里,從穹頂垂落的
小便像匕首一樣短促,
而愛情淅淅瀝瀝。其實,
我們愛上的是同一位女性,
她如此美麗,比烏云還要廣闊,
以至于沒有地方盛放她的雀斑……
我們還有相同的渴望,
渴望與未來角力——
那是一個既不發(fā)光又不熄滅的人,
來時的路上扔掉了火柴,
像一個真正的燈盞那樣
保持著適度的神秘。
而今天是多么可恥啊!
我已是小區(qū)里呆頭呆腦的噴水池,
承接著骯臟的荷葉、驚慌的金魚
不由自主的波紋和小小嬉戲。
我的懷里可以掏出一大把
像河流一樣走路的昆蟲——
必須承認,關于河流的常識是走下坡路,
而我躲避著的閃電正被你暢飲。
但,你就是我!雖然不是全部,
所以我愛你,愛你血管里的汽車,
你去國般的、所有齊腰深的憂愁。
事實上,我對你無話可說,
唯有請你原諒,不是原諒這個時代,
而是你自己,首先是強人的心,
過往的驚雷,其次是萬物
沉睡中如翅羽般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