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珠
中秋節(jié)到了,媽媽最饞的玫瑰細沙月餅上市了,她認得是上海名樓的廣式細沙月餅,從小就饞它,其余的品種一概拒絕。外婆夸她機靈,因為她也一樣。一盒月餅打開,見了寫著細沙的,她快快地切開,用小而白的碎牙啃和抿,很快就消滅了一個。外婆切開百果的、椰蓉的、蛋黃的,她逃走了。
誰料到,生了女兒,只過了幾個中秋,也愛上了那種細沙,和她一樣任性和固執(zhí)。做媽媽的知道整盒的月餅中只有兩個細沙,上班休息的時候,跑去買了兩個小包裝的,快快吃下墊底,可是不知怎的,味道就是不如整盒中僅有的那兩個正宗。
那一天,拎了兩盒名樓的月餅回家,一盒是送給外婆的,外婆老了,該讓她隨心所欲;另一盒剛剛打開,便有朋友來訪,媽媽順口說,拿幾個月餅給她帶去國外以慰鄉(xiāng)愁。朋友答,行,只要兩個細沙的。她的丈夫和兒子其他都不吃。媽媽心中一驚,完了!嘴里客氣著,好好好,便把兩只玫瑰細沙月餅包起來送了人。
第二天早晨喝咖啡,把剩下的月餅一個個切開,攤在桌上展覽似的,月餅的品種都比以前新式、高級多了,蛋黃雙蓮、木瓜蓉、綠豆蓉,很新鮮,松軟、噴香,可是女兒連瞧都不瞧,哼了一聲上學去了。
媽媽沒有看到女兒用小而白的碎牙啃細沙月餅,比自己沒有吃到還要難受。中秋節(jié),原本是要讓女兒重演自己小時候任性的場景,因為她知道,等女兒長大,當了媽媽,就和她一樣,不會再有機會任性了。
媽媽喝著苦澀的咖啡,看著一桌各餡月餅,用手指撮起一塊南瓜蓉的,吃藥似地皺緊了眉頭。中年,快點過去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