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喬松
我與你相遇,是那些田園詩里清麗的橋段,沒有青春小說里男女主人公間歇斯底里的呼喊,沒有驚慌失措像極華麗冒險的開場,沒有害羞,你沒有紅了眼睛,而我也沒有頷首不語,情節(jié)平淡得連那天的時間、地點和天氣都顯得容易被忘記,但只是彼此輕描淡寫的一眼,便讓我患上了少年維特的煩惱,你是十六歲的綠蒂,周身散發(fā)出妙齡少女特有的清香,明眸里飽含熠熠發(fā)光的韶華。于是,我們無法自拔地墜入情網。
你是否還記得我們初次約會的地點。不是清晨的河濱公園,不是遲遲沒有散場的電影院,不是熙來攘往的東京地鐵。你一定不會忘記,那座曹文軒蓋的草房子,你說那是自己一輩子覺得最浪漫的地方,還有油麻地上的小學校,那個叫桑桑的孩子一直躲在他姐姐背后羞怯地笑。柔軟的草垛上,我們靠在一起,依偎和擁抱都剛剛好,晚風吹拂過操場邊的草地,有不知名的昆蟲偷偷地唱起了歌。
你一定不會忘記,那個雨天的咖啡店,一個叫九把刀的店主,有一個讓你瞪大眼睛的兇兇的名字,可他會泡很溫暖的蘇門答臘咖啡,會講很溫暖的愛情故事,他說自己馬上要講的故事叫“等一個人的咖啡”,于是我和你放下咖啡勺,準備認真聽,可忽然旁邊的女孩阿布思卻笑著說:“他說的網上都有?!闭f到網絡,你很淘氣地說要當輕舞飛揚,而我則只好做那個傻傻的痞子蔡,我們挽起手,走進1997年的電影院。走進Jack和Rose的泰坦尼克號愛情。
你一定不會忘記,那片陽光下寶石藍的瓦爾登湖,我們的小船在平靜的水面上忘記了方向??墒俏覀儧]有著急,就這么自由地漂著,后來我們意外地遇到了另一艘小船,船上那個白胡子的老人沖我們大聲喊:“歡迎來到我梭羅的瓦爾登湖!”再后來,我們陪著這個只身來到這里的老者收拾他的莊稼,可愛的土豆、蘿卜還有卷心菜,每一樣都可以拿到村里賣錢。離開的時候,我們順路去了趟劉亮程的村莊,在里面認識了徐遲,他說他可是中國的梭羅。瓦爾登湖在他的心里有另一個名字,叫神的一滴。我們都記住了這片寧靜與祥和,而你突然說你想到了晉朝的那個叫陶淵明的人和他的桃花源,我用力地點頭表示同意。你一定不會忘記,我們所有的約會的地點,每次的感覺都新鮮得像是初戀,即使到了時光荏苒的許多年后,朝花夕拾,都真實得好像發(fā)生在昨天。
愛情里不可避免地出現爭吵,我突然就變成了一個任性的孩子,抱怨文化苦旅太苦太坎坷,十八歲上路太艱辛,一座城池太荒唐,我說我再也受不了這樣單調乏味的日子,甚至是那個總是沉默寡言的你,我說我再也不想和你認識那些莫名其妙地寫著莫名其妙的故事的人,然后我一賭氣一扭頭就做出很決絕的姿勢。你沒有哭,而是輕輕地問我:
“如果你覺得難過,要不我們分手吧?”
像是行云流水的樂聲忽然斷了弦,突兀的尾音被丟棄在半空中,愛情陷入黑夜。
納蘭性德忽然借用安意如的口吻,說了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然后關雎飛回河洲,桃花紅了人面,良人俯身拾起思婦的折柳,而我想起我們初次見面的草房子。
我們終究沒有分手,我在你說要分手的時候忽然明白了,那些有你陪伴的年歲已經交織成宇宙里最耀眼的星辰,那些和你看過的風景已經滋生出生命無法割舍的情緒。那些倚欄聽雨,秉燭夜游;那些唏噓感慨,呢喃吟哦;那些晨鐘暮鼓,春華秋實;那些虛虛實實,真真切切,那些讓我情不自禁感動的都是你。
那些深深淺淺的日子里我們早就寫下了送給彼此的情書,被時間編纂成一部情緒飽滿的羅曼史。我把你身上的香味偷偷藏起一些,加在那些最深情的句子里,這種香,獨一無二,它的名字叫做——書香。
(責任編輯草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