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舟
生活永遠(yuǎn)大于思考。思考永遠(yuǎn)大于寫作。而寫作是一種對抗。
對抗,成為我寫作的動力。我與時光的對抗構(gòu)成了我寫作的全部。而時光對一個個體生命的傷害與刺激,是伴隨我生命始終的一刃利器。我在與它的交鋒中,激起我對從童年時代至今的全部記憶。它不斷從某個方向或角落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我的一舉一動;有時,則直逼我的身體,對我進(jìn)行打擊——進(jìn)入我的筆下。
我逐漸適應(yīng)了。我正在建立我寫作的秩序:某張熟悉的面孔或曾經(jīng)熟悉的事物,偶爾聽到的或見到的場景,山谷與村莊相接的一條不被高大植物遮掩的路,晝夜流淌在我生活周圍的河流,閱讀過程中刺激記憶的詞語……它們貯藏著,只待出場或翻開。我常常在傍晚散步,在思考。我的秩序需要我這樣繼續(xù)下去。我甚至相信,沿著這條路走下去,我正在接近或抵達(dá)我對抗的事物。
生命中難以逾越的時空和界限,誰也抵擋不住的秋去冬至,終究要從身邊消失的人和事,未知的前路與可知的擦痕,都在加重我對抗的力量。它們不斷變幻著面目,從不同的方向擠壓著我的生活的整個過程。
在無休止的對抗中,我應(yīng)該堅持什么,放棄什么,選擇什么。我找不到答案,但我已經(jīng)在解答自己給自己出的這道題。解答時光飛逝中的難題,成為每個夜晚我伏案寫作的必修課。而我的面前,正擺放著巨大的黑暗,斗士一般的紙和筆,身體里沖撞的血液。我常常在想,我充其量只能是一個鄉(xiāng)下的鐵匠,晝夜不息地鍛打我靈魂里鐵的部分,既使疼痛,既使沉重,也只能通過各種方式警醒自己,用一膛爐火,一盆鐵水,讓水火不斷相容,并不斷地制造鐵釘,堵住我生命的漏洞和瘡孔。
如果有什么可以代替我,我愿意選擇一棵樹,一棵曠野上迎風(fēng)的樹。讓它代替我扎根,接受四季和榮枯;我愿意選擇一只鄉(xiāng)下的麻雀,不隨大雁南來北往,在我生命的天空,代替我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