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賢勇
小河從南端進(jìn)入,一路向北貫穿小城。每年麥?zhǔn)蘸?,水庫開閘放水澆灌農(nóng)田,小河就跟著漲滿渾濁的水,湍急地流淌著往北而去。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匯入大海。
城里的人們管小河叫城河。城河全長不到2000米,最寬處約30米,最窄處南北不足3米。既然叫城河,就應(yīng)該有城墻的說法。小時候上學(xué)途經(jīng)的河西岸的那條大路叫城墻根,想必就是城墻??墒牵瑥臎]聽長輩們憶起過關(guān)于城墻的故事。記憶里,城墻根的坡下生長著一排排參天的槐樹,東岸多住居民,各家各戶沿河邊栽插的楊柳,茂密蔥郁。
總是懷念5月天。倒垂的楊柳綠了東岸,而西岸,槐花稻穗般沉甸甸地懸掛在樹枝上,潔白一片。清風(fēng)拂過,槐花飄香。想著雨霧朦朧的天氣,雨似霧,霧里有雨,這個時候去看城河,那真是亮在記憶里最美麗的風(fēng)景。
更喜歡炎熱的夏,河面是寬寬的,微風(fēng)從渾濁的水面吹來水草和魚蝦的腥昧,那對于我是一浪又一浪的誘惑。暑假,午飯后,趁大人午休,一群頑皮的孩子在城河里興奮地嬉鬧、游泳,卻很少有游到對岸的,多數(shù)只游到河中央水流湍急的地方,就嚇得往回游。我的水性在同伴中算得上是佼佼者,仗著水性好,我一個猛子扎下去,潛到水里一直能游到對岸,驚得伙伴們以為我被大水卷走了,直到我在城墻根下露出頭,他們才長吁一口氣,然后興奮地亂叫開來,于是就攪了大人的午睡,惹來一頓罵。
可是,夏天畢竟短暫,渾濁的河水逐漸退去,河面開始蕩漾出清澈見底的河床,這意味著枯水的冬季來臨了。終于到了臘月,一年最冷的時節(jié),河面只有四五米寬,上面凍了薄薄的一層冰,裸露出許多石塊來。上學(xué)時,根本不用繞道了,母親一不留神,我就屁顛屁顛地沖到河邊,先撿幾塊鵝卵石,然后試試承受力,一閃身向?qū)Π稕_過去。聽著石塊的倒落聲,那種興奮、刺激后的喜悅,現(xiàn)在想來,依然在心中蕩漾。也有失足的時候,眼看就要到對岸了,“嘩”的一聲,腳下的石塊滑落了,兩手迅速抓住石塊,可是兩只腳都已進(jìn)了水。不敢回家換鞋襪,就那樣跑著去上學(xué),兩只腳凍得鉆心透骨地疼。課間慌忙跑到操場上,脫掉潮濕的鞋襪,把紅蘿卜一樣的腳放在太陽底下曬。但是,我并沒有因此而膽怯,禁不住伙伴們成功飛躍的誘惑,沒過兩天,又開始新的登陸歷程。
那樣的日子里,城河實在是我們游戲的天堂。然而,記不清從哪年開始。城河里不再有新鮮的水流淌,城墻根坡下的槐樹不見了,河床因兩岸的人們亂倒垃圾、吸沙搞建設(shè),變得千瘡百孔。夏天暴雨時,河面漂浮著或暗綠色或灰白色的漂浮物,漫進(jìn)城市的大街小巷,使空氣里彌漫著腥臭的味道。
現(xiàn)在,植根心底的城河已完全不復(fù)存在了。到處是樓宇商鋪,霓虹閃爍,無不展示著現(xiàn)代化城市的輝煌,卻無論如何都揮不去我對城河的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