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街上游走,似乎漫無目的。街市平靜,一切如常,沒人注意到他。忽然,他停在一扇門前,迅速掏出一把鑰匙,打開門闖了進去。還沒等房子里的人反應(yīng)過來,他已一把扯掉偽裝,露出怪異而猙獰的面目,開始施展邪惡的法術(shù)。不一會兒,房子里“變”出了另一個“他”、又一個“他”、再一個“他”,許許多多和他一模一樣的“他”?!八眰?nèi)耗y舞,終于搗毀了這房子里的一切,然后破墻而出,各自撲向別的房子,目標直指整條街道、整座城市、整個世界……
這是魔幻故事嗎?不,這樣的事每天都在地球上發(fā)生,而那個“他”,名叫病毒。今天全世界正在全力抗擊的甲型H1N1流感、讓我們依然記憶深刻的SARS、小朋友容易生的水痘、令人恐懼的狂犬病和艾滋病,以及最普通的感冒……幕后的“黑手”,都是“他”!
病毒到底是什么,它到底有多“毒”,我們又該怎么對付它?本刊記者請到浙江大學(xué)的醫(yī)學(xué)博士許晶虹,一起談?wù)動嘘P(guān)病毒的話題。
中——中學(xué)生天地許——許晶虹
神奇的病毒
中:病毒和細菌怎么區(qū)分?
許:病毒和細菌完全不一樣,最明顯的區(qū)別是在“個頭”上。病毒非常小,要觀察到它們,用一般的光學(xué)顯微鏡可不行,得用電子顯微鏡放大幾萬至幾十萬倍才行。細菌當然也很小,但就平均水平來說,如果把病毒比作一只老鼠,那么細菌就相當于一只大象。病毒如此之小,所以結(jié)構(gòu)也非常簡單。我們學(xué)過生物都知道,生物體由細胞構(gòu)成,細菌也有細胞,青霉素類抗生素的基本藥理就是通過破壞細菌的細胞壁來達到殺菌的目的。然而病毒偏偏連細胞都沒有,它只是一層蛋白質(zhì)外殼包著的一小團核酸(DNA或RNA),可以說它就是“一包基因”。
中:通常我們說,細胞是生物體結(jié)構(gòu)和功能的基本單位??墒遣《具B細胞都沒有,還能算是“生物”嗎?
許:病毒的確十分神奇,它們不吃飯,不呼吸,不排泄,自己不會飛不會爬,也長不大,游離的病毒也根本不能以任何方式繁衍后代。這跟沒有生命的“死物”簡直沒兩樣。但是,一旦它們侵入宿主的細胞,就立刻“活化”了,不僅能繁殖,還會變異和進化。所以我們認為病毒是“最微小、結(jié)構(gòu)最簡單的微生物”。
中:記得關(guān)于生命起源的書上說,最早的地球生命是從單細胞生物開始的。我很好奇,病毒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許:有些科學(xué)家認為,病毒比單細胞生物出現(xiàn)得更早,是“非生物”與“生物”的過渡形態(tài),是最原始的生命體。而另一種觀點認為,病毒不可能早于細胞生物出現(xiàn),因為如果沒有宿主病毒根本無法繁殖,它更可能是從原始的細胞生物中由于某種原因脫離出來的。我個人傾向于后一種看法。
病毒你好“毒”
中:我想知道,病毒究竟為什么會“有毒”?
許:簡單地說,病毒通過一定的途徑侵入細胞后,首先是脫去外面那層蛋白質(zhì)殼,然后釋放出遺傳物質(zhì),利用細胞內(nèi)的物質(zhì)來進行自我復(fù)制。不用多久,這個可憐的細胞里就布滿了大量的第二代病毒。這些新造出來的病毒破壞掉細胞,傾巢而出。后代病毒的數(shù)量以幾何級數(shù)增長,伴隨的是大量細胞的死亡,當積累到一定程度,機體就出現(xiàn)癥狀。同時,病毒會借著咳嗽、噴嚏或者體液離開宿主,去尋找新的宿主,結(jié)果就引起了疾病的傳播。
中:同樣是病毒引起的疾病,有的只會讓人難受一陣,有的卻會要人命,好像病毒也有比較“毒”的和比較“不毒”的,是嗎?
許:一般來說,一種病毒只能侵害特定宿主,或者某種特定細胞。病毒身上好像帶著一把鑰匙,而每個活著的細胞都有一把鎖,鑰匙和鎖必須相配才能打開。有些病毒特別“兇險”,往往是因為它們打開的“門”太重要了。比如狂犬病毒侵入的是神經(jīng)系統(tǒng),相當于人體的“政府部門”,而艾滋病毒破壞的是免疫系統(tǒng),相當于解除了“軍隊”和“警察”的武裝,這當然對人體就很危險。
中:我們原來認為細菌都是“壞”的,現(xiàn)在知道也有很多“好細菌”,比如酸奶里的乳酸菌……那么,有沒有“好病毒”呢?
許:自然界中的病毒分布非常廣泛,有相當大一部分不會侵害人類或家禽、家畜、莊稼作物等,我們可以把它們看成是“不好也不壞”的,也就是“無害”的。還有一些病毒可以被人利用,比如有一種“噬菌體”,它是一種病毒,但是它選擇的宿主是細菌,科學(xué)家利用它來殺菌、治療細菌感染;近年來,科學(xué)家致力于修飾一些病毒,使其可以破壞癌細胞而對健康細胞沒有損傷,而為治療癌癥找到了一條新路。像這樣的病毒,算不算是“好病毒”呢?
我自己的抵抗力
中:我聽說,藥物對病毒不起作用,這是真的嗎?
許:對病毒并不是完全“無藥可治”,但有效的確實不多,到目前為止,藥物在大部分病毒面前還是束手無策的。因為病毒是在細胞里面復(fù)制,藥物既要穿入細胞,又要有選擇性地抑制病毒復(fù)制,還不能損傷細胞,這要求實在太苛刻了。比如最常見的普通感冒,事實上沒有一種特效藥能夠“殺死”感冒病毒,只是緩解癥狀,讓病人感覺稍微舒服一點罷了。
中:那感冒是怎么痊愈的呢?
許:是身體自己把它(感冒病毒)打敗的。人類在長期的進化過程中,不斷與各種病原體作斗爭,發(fā)展出了一套免疫系統(tǒng)。它就像身體里的“警察”和“軍隊”,一旦有病毒入侵,它便做出抵抗。比如很多感冒患者會發(fā)燒,體溫的上升也是在抑制病毒的復(fù)制能力。感冒只要不引發(fā)細菌感染,不用吃任何藥物也能自行痊愈。體質(zhì)越好的人,自身免疫力越強,就越不容易感冒,即使感冒了也能好得比較順利。
中:但是顯然,我們的身體不能打敗所有的病毒……
許:是的。通過遺傳而“天生”的免疫系統(tǒng)是有局限的,主要是,它們對一些病毒(特別是新型病毒)無法辨識,因而在這些病毒入侵時毫無防備,等到這些“恐怖分子”入侵并且開始動手時,它們的反應(yīng)往往已經(jīng)遲了。但是,如果有人能夠熬過去,沒有死于病毒的話,他的身體從此就獲得了對這種病毒的免疫力,當同樣的病毒再次來犯時,就不會生病了,因為免疫系統(tǒng)已經(jīng)“認得”這種病毒了。為什么說“水痘一生只得一次”,就是這個道理。
較量
中:這聽上去有點“聽天由命”。
許:當然不能“聽天由命”。目前對付病毒最有效的辦法是接種疫苗,也就是我們平常說的“打預(yù)防針”。許多疫苗本質(zhì)上也是病毒,只不過經(jīng)過人工處理后毒性大大降低。醫(yī)生把疫苗注射到健康人的體內(nèi),實際上就是讓人體的免疫系統(tǒng)從此“認識”這種病毒,并在一段時間內(nèi)對它產(chǎn)生抵抗力。歷史上曾經(jīng)肆虐了幾千年、奪去無數(shù)人生命的天花病毒,就是通過全球接種疫苗的方式,終于在上世紀80年代被消滅了——它已經(jīng)沒有宿主可寄生了。天花也成為被人類徹底消滅的第一種傳染病。
中:我知道現(xiàn)在有很多有效的疫苗,像脊髓灰質(zhì)炎(小兒麻痹癥)、乙肝等,但有一些疫苗比如艾滋病疫苗一直沒有研制成功,還有好像流感疫苗的預(yù)防效果也不是很好,為什么這么難?
許:一種有效的疫苗起碼要符合兩個條件:一是抗原體特征明顯,也就是說,它要讓免疫系統(tǒng)能夠比較容易地辨識出來,能夠發(fā)現(xiàn)它是“壞蛋”,是“恐怖分子”,而不是“平民”或者別的什么“人”;二是毒性要大大降低,不能給人體帶來傷害。現(xiàn)在有些病毒,要么“面目模糊”,特征不明顯,要么毒性特強,科學(xué)家還沒找到給它“減毒”的辦法。還有一個麻煩是,有些病毒的變異速度特別快,免疫系統(tǒng)剛剛認識它,它很快又“變臉”了,讓人防不勝防。
中:除了疫苗外,還有別的更好的辦法嗎?
許:現(xiàn)在一些科學(xué)家也在思考,這種“病毒—疫苗—新病毒—新疫苗”的較量會不會無休無止?病毒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人類不可能徹底消滅它們,隨著人們對病毒的深入了解,說不定能夠找到與病毒“和平共處”的方式。在找到這種方式之前,疫苗仍是控制病毒危害的最好辦法。對于個人而言,我還是想說句“老土”的話:積極鍛煉身體、講究個人衛(wèi)生、注意營養(yǎng)和休息、保持樂觀情緒,從而增強自身抵抗力,這是我們自己對付病毒的最有效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