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雕絕活豈能成“絕唱”

饒邦安

象牙雕刻是一門古老的藝術,其悠久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人類文明初放曙光的史前文化。幾千年來,雍容華貴的象牙雕刻藝術品是帝王貴戚、鐘鳴鼎食之家爭相收藏的對象。如今,人類雖已步入太空時代,但以料實工精為其藝術特征的象牙雕刻依然值得人們青睞。然而,隨著20世紀80年代末,《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的開始實施,我國牙雕藝術的輝煌已成為昨日黃花。這個多年來被國內外人士推崇的中華民族傳統(tǒng)藝術門類,行將面臨衰亡……

2001年初,中國入世在即,為了探尋遭禁10多年的象牙雕刻藝術命運,記者曾幾次造訪北京象牙雕刻廠。那個昔日車水馬龍,處處充滿中外賓客歡聲笑語的地方已是了無聲息。8年后的今天,因遭“禁運”20年,幾成“絕唱”的牙雕藝術難道真的風光不再嗎?今年春節(jié)期間,記者在中國美術館的工藝美術品展覽會上,望著那些潔白、肅靜的牙雕藝術珍品,仿佛看到了一個個充滿活力的生命,牙雕藝術的魅力因其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必將重新煥發(fā)出來。

藝術魅力——傾倒中外幾千年

象牙雕刻與玉雕、景泰藍、雕漆被譽為中國工藝美術“四大名旦”。其歷史之悠久、傳世佳作之多,在世界藝術史上都占有重要地位。從考古資料來看,中國象牙雕刻已有5000年的歷史。直到清末民初,牙雕才從宮內傳到民間。新中國成立后,北京象牙雕刻發(fā)展迅速,技藝、規(guī)模、產品和種類都大大超越了前代,形成了既有宮廷藝術的古雅、莊重、華貴,講究精雕細刻的特征,又有民間藝術的生動活潑、裝飾性強和生活氣息濃郁的特點。而南方的牙雕玲瓏剔透,手法相當細膩,尤以牙球為甚。

牙雕藝術享譽中外,理所當然的多次作為國禮贈送給了許多國家。1978年,我國政府送給聯(lián)合國的禮品一件是《十三層寶塔》,出自南方牙雕藝人之手;一件是《成昆鐵路》,出自北京牙雕藝人王樹文等人之手;大型牙雕組雕《萬景臺》,被黨中央作為國禮贈送給了朝鮮的金日成主席;1972年,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訪華時,送給毛澤東主席的禮品是宇航員從月球上帶回來的石頭,毛澤東主席回贈給他的牙雕《嫦娥奔月》,無論是其精湛工藝,還是深刻含義,都令人稱絕。此外,1958年毛澤東主席將由著名牙雕藝人楊士惠等6人,歷時近兩年,共同在一支長2米、重68.5公斤整支象牙上創(chuàng)造出的大型牙雕《北海全景》,送給了蘇聯(lián)共產黨。

北京牙雕藝人經過幾十年技藝經驗的積累,形成了各有絕活的20多位名家。如擅長人物的王彬、鄧文利;以深淺浮雕著稱的胡鳳山;精于小活的崔華軒;敢于創(chuàng)新的楊士惠、楊士忠兄弟;制作仿古人物的曹斌;專攻盔甲人物的李鴻義;鏟活能手張俊山;雕刻怪獸的趙志遠;雕刻仕女的丁玉亭、仝玉舟、孫森;雕刻花卉的楊士俊;雕刻樓閣建筑的李夢奎和雕刻山水人物的王永明等,他們個個都身懷絕技。

今年73歲的孫森,是北京象牙雕刻廠的總工藝師、全國勞動模范,是新中國培養(yǎng)起來的中國工藝美術大師。作為中國著名的牙雕藝人,孫森在國內外有很高的知名度。他曾多次帶著自己的作品出國訪問,并現(xiàn)場表演,贏得了中外人士的一致贊揚。牙雕行業(yè)里能達到他這種“國家級”的大師,目前健在的也沒幾個了,所以現(xiàn)已退休的孫森仍被北京象牙雕刻廠視為這一行的“掌門人”。

市場絕情——牙雕技藝無傳人

作為中國的民族藝術,牙雕在幾千年的發(fā)展歷程中幾度沉浮。新中國成立以后,牙雕重獲新生,有了空前的發(fā)展。特別是20世紀60年代,工藝美術學校培養(yǎng)了一批年輕的牙雕設計師。其后十幾年間,陸續(xù)從學校招收了近10批有文化有知識的初高中畢業(yè)生進廠,從而改變了企業(yè)的職工成份,也使牙雕技藝的發(fā)展有了質的飛躍,牙雕精品、絕品層出不窮,20世紀80年代初牙雕技藝達到了鼎盛時期。

然而,這一切似乎又成了昔日的輝煌。1989年10月,在瑞士洛桑召開了《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成員國大會,通過了關于把非洲象作為瀕危野生動物加以保護,其象牙及其制品禁止國際貿易的決定,而且要求沒有注冊的單位一律停止生產。北京象牙廠和廣州大新象牙工藝廠是有數的幾家作了登記注冊并被批準的單位之一。盡管如此,根據《公約》的規(guī)定,這也算是最后的“晚餐”了。為了保護地球上的瀕危動植物,人類作出這樣的決定,無疑是正確的,只可惜我國延續(xù)了幾千年的牙雕藝術將從此斷了香火。

從1989年至今已有20年了,這期間藝人們磨拳擦掌,都想大顯身手時,豈料又趕上了“國際禁運”,曲終人散,牙雕這一行,面臨絕境。

更令人擔憂的是,牙雕的絕技精藝是否已經記錄在案了?多少年以后,是否有人會在哪個典籍當中了解他們今天的功名?

魅力永恒——花開自有后來人

不可否認的是,在象牙原料禁止的情況下也帶動了象牙收藏的高漲,象牙雕刻更是在禁止的絕唱中不斷升值,現(xiàn)已狂升了十幾倍。1993年,香港蘇富比公司舉辦的藝術品拍賣會上,一對清代宮廷內擺設的象牙嵌翡翠珊瑚宮燈,奢華奪目。經眾多買家競爭,最后以420萬港元的天價拍出。1995年,北京翰海春拍的一方明代象牙觀音成交價為55萬元。

近年來,國際上也已開始摒棄死板的貿易禁令方式,允許庫存象牙貿易。2004年5月1日,國家工商行政總局和林業(yè)局在我國開始對象牙制品實行定點加工、經營管理制度和對象牙制品實行統(tǒng)一標識管理制度。自2005年1月以來,共有16家企業(yè)獲得“象牙制品指定加工企業(yè)”資格,44家企業(yè)獲得“象牙制品指定經銷點”資格。中國工藝美術協(xié)會醞釀成立象牙雕刻專業(yè)委員會,以組織這60余家象牙制品定點加工、經營企業(yè),在配合政府部門做好象牙加工和經銷企業(yè)的管理,逐步取締非法加工、經營企業(yè),爭取合法原料進口渠道,加強產品流通和技術交流等方面做出應有貢獻。同時,為解決作為特種工藝的北京象牙雕刻技藝無人傳承的問題,盡快建立保護機制,對這一古老的特色技藝加以發(fā)掘搶救。

2006年5月20日,該遺產經國務院批準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007年6月5日,經國家文化部確定,北京市認定中國工藝美術大師、象牙雕刻藝術家孫森和王樹文為該文化遺產項目代表性傳承人,并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226名代表性傳承人名單。如今的牙雕工藝品也有了身份證,出售的產品有證書為憑,大師的作品更享受優(yōu)質優(yōu)價,知識產權的保護為牙雕藝人解除了后顧之憂。

今年6月,等了20年,北京象牙雕刻廠終于進了一批新象牙,雖然能干活的只有十一二個已年近花甲的老人了,但激動的場景仿佛又回到20年前……也許,牙雕技藝今后再也不會有20世紀的輝煌,但是,具有幾千年文明歷史的華夏民族文化,是不會輕易退出歷史舞臺的。它來源于民間,又將回到民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