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石評梅前期創(chuàng)作對婦女問題的現(xiàn)實關注

關鍵詞:前期創(chuàng)作 婦女問題 現(xiàn)實關注

摘 要:石評梅是20世紀初中國現(xiàn)代文壇上頗具影響的女作家。研究者普遍認為她的前期創(chuàng)作多抒寫個人消極悲觀的思想感情,幾乎沒有對社會現(xiàn)實的關注,在美學特征上充溢著濃郁的悲哀意識。仔細搜讀石評梅的文字,會發(fā)現(xiàn)濃濃的哀愁背后,是對社會狀況、對革命、對青年思想、對婦女命運的關注與思索,飽含著作者追求進步、追求光明、改造社會的理想。

“五四”運動的大潮,曾將一批中國才女震上現(xiàn)代文學的星空,石評梅是繼冰心、淦女士(馮沅君)等之后文壇上又一位活躍的女作家,有“北京著名女詩人”、“京都女才子”的美譽。從1921年第一首詩作《夜行》發(fā)表到1928年不幸病逝,短短六七年的寫作時間,石評梅為我們留下了十分可觀的文學遺產(chǎn),翻翻20世紀20年代的一些報紙雜志——《晨報副刊》、《語絲》、北京詩學研究會出版的《詩學半月刊》、中國文學研究會北京分會編印的《文學旬刊》等,石評梅的作品會時常跳入眼底。

一、生命的燃燒

石評梅的創(chuàng)作大致以1926年為界,分為前后兩期。研究者普遍認為石評梅前期的創(chuàng)作多是一些個人化情緒化的作品,抒寫個人消極悲觀的思想感情。囿于個人的內(nèi)心世界,幾乎沒有對社會現(xiàn)實的關注,在美學特征上充溢著濃郁的悲哀意識。然而我們仔細搜讀石評梅的作品,卻發(fā)現(xiàn)在濃濃的哀愁背后,是生命的燃燒,飽含著石評梅追求進步、追求光明、改造社會的理想,她的作品“表現(xiàn)了‘五四時代青年知識分子彷徨與進取的精神……喊出了那個時代一部分青年的心聲”{1}。

而這其中,石評梅對婦女問題的關注和思考成為她筆下最有力的內(nèi)容之一。在《婦女周刊·發(fā)刊詞》中,石評梅曾立下誓言,要使寫作成為照亮人們的火把,發(fā)出進步的呼聲。她的前期作品不僅有“孤魂”、“殘淚”之類哀傷的語碼,同時也“包涵了‘五四時代女性觀察社會人生探索婦女解放問題的思考和感受”,“反映著當時的社會思潮和時代特征”{2}。

二、關注下層婦女命運

我國第一代女作家“較多注意婦女命運”。由于她們都比較年輕,基本生活道路都是由家門走出校門,再多一點不過是由校門走進教育界,即以教師的身份走進新的校門;另一方面當時還處在婦女解放運動初期,婦女解放思潮在進步知識界雖然相當興盛,但在廣大社會領域尚缺乏深刻變動,還沒有造成眾多機會使這一代女作家去深入地接觸廣大民眾。所以“她們大多從親身經(jīng)歷出發(fā),大量描寫新女性的感情和理智的沖突,事業(yè)與家務的沖突,自由戀愛和舊式家規(guī)的沖突”{3}。但石評梅卻把更多的筆墨和情感傾注在那些受封建壓迫的下層普通的婦女身上,在她的創(chuàng)作中,自覺地為處于“奴隸——弱者的地位”的下層女性代言。

《董二嫂》寫了一位在封建家庭里被毒打殘害致死的婦女董二嫂的悲慘命運,并為和董二嫂一樣的如螞蟻般被人踐踏的農(nóng)村勞動婦女而悲嘆:“董二嫂死了!不過像人們無意中踐踏了的螞蟻,董二仍然要娶媳婦,董二娘依舊要當婆婆,一切形式似乎都照舊”,石評梅為自己無力“拯救這些可憐的女同胞”,在心靈上受到極大震撼,發(fā)出了“什么時候才認識了女人是人”的深沉慨嘆!

《棄婦》是現(xiàn)代女性小說中最早的一篇正視婦女命運的作品{4},描寫了被拋棄的包辦婚姻的妻子的命運。表嫂十年前嫁給表哥,婚禮之后表哥就跑到了上海,這個名義上的妻子只有俯仰隨人,十年后表哥回來要求離婚,可憐的被拋棄的女子隨后服毒自殺。在這里,石評梅對“舊式婚姻的遺毒”的受害者——棄婦表達了深深的同情:“表哥他是男人,不順意可以丟下家庭跑出去;表嫂呢,她是女人,她是嫁給表哥的人,如今他不要她了,她怎樣生活下去呢?想到這里我真為這可憐的女子傷心!”但石評梅并沒有簡單地流于同情,而是進行了更深一層的思索,她看到了這個社會的不平等,看到了禮教對人的毒害——不順意了男人可以逃跑女人卻只能承受。并找到了問題的本質:“環(huán)境禮教已承認她是表哥的妻子了——什么妻,便是屬于表哥的一樣東西了?！薄皷|西”自然是可以棄的,這就是那個時代封建壓迫下的婦女的命運寫照。

在《沁》一文中,石評梅不僅深深地同情在封建家庭中飽受煎熬的陳君,更明確地把批判鋒芒直指舊的社會制度,她激憤地指出:“中國法律本來不是為女子定的,是為了保障男子的強暴獸行而規(guī)定的?！辈褘D女問題與整個社會制度的改造聯(lián)系在一起,表示“我們不知道的淪陷于此種痛苦下的女人自然很多,因之我們不能不為她們?nèi)ヒ笊鐣母锖蜌缒切┍Ｕ蠍耗У蔫F欄而努力……”

三、婦女解放意識

石評梅以強烈的社會責任感,自覺的婦女解放意識,主動擔當起了女性代言人的重任。在《露沙》一文中她寫道:“一想到中國婦女界的消沉,我們懦弱的肩上,不得不負一種先覺覺人的精神,指導奮斗的責任?！边@既是對友人的勸勉,也是對自己肩負社會責任的認定。在《爆竹聲中的除夕里》,石評梅進一步抒發(fā)著自己的心志:

悲愁乞憐,呻吟求情,豈是我們知識階級的女子所應為?我們只有焚毀著自己的身體,當后來者光明的火炬!如有一星火花能照耀一塊天地時,我們也應努力去工作去尋覓!

為了改變黑暗的社會現(xiàn)狀,石評梅向婦女姐妹們發(fā)出熱切的呼喚。在《〈婦女周刊〉發(fā)刊詞》中,她呼吁:“相信我們的‘力可以粉碎桎梏,相信我們的‘熱可以焚毀網(wǎng)罟!”要“粉碎偏枯的道德”,“脫棄禮教的束縛”,“拯救沉溺的弱者”,要“創(chuàng)造未來的新生”。充滿理性的覺悟,極具力的爆發(fā)。

在《致全國姊妹們的第二封信》中,石評梅指出“男女兩性共支的社會之軸,是理想的完美的組織;婦女運動,與其說是為女子造幸福,何如說是為人類求圓滿”;“女子由過去夢中驚覺后的活動,不是向男界‘掠奪,也不是要求‘頒賜,乃是收回取得自己應有的權利。”她系統(tǒng)地總結了造成中國女性地位低下命運悲慘的原因:“由于生活歷程的變遷,由于職業(yè)種類的分歧,由于教育設施的不平等,由于結婚生育的牽制,由于政治法律制度的支配;壟斷了我們的權利,蒙蔽了我們的智慧,淪落到現(xiàn)在這種奴隸——弱者的地位?！敝赋隽烁景Y結之所在,“教育是人類精神獨立的動力,經(jīng)濟是變化人類生活的條件;女子不受平等教育,而受物質束縛,是永淪奴域,一切墜落的總因”,并進而提出了解決婦女問題的途徑:“教育平等運動,開辟女子職業(yè)生路,以謀精神自由,經(jīng)濟獨立,實為現(xiàn)代婦女運動的治本計劃。”在這里,石評梅全方位多角度地深刻地思索了中國婦女的問題,從中也可以感知作者心底熊熊燃燒的生命之火。

結 語

20世紀初期,各種西方思潮涌入中國,沖擊著中國傳統(tǒng)的文學觀念和民族審美意識,日益嚴峻的民族、社會、個體的生存危機,使“五四”作家開始認同尼采、薩特和叔本華等人的哲學思想,并形成了對現(xiàn)實人生的悲劇性認識。面對沉濁的社會,石評梅無奈地發(fā)出哀嘆,“埋藏在過多的風花雪月的詞藻的悲哀創(chuàng)作”{5}中去。

但石評梅的悲哀并不是無病呻吟或毫無意義的吟風弄月傷春悲秋,她的悲哀是基于對社會對人生的關注和思索,是對時代的反映與折射,“是根植于丑惡的現(xiàn)實,基本精神是反封建的。她并不是沉溺在悲哀中,而是在生活的‘苦海里奮斗著,前進著?！眥6}“在‘五四女作家中,石評梅同時代思潮的距離最近,卷入最深”{7},她的創(chuàng)作表露了對舊社會、腐朽現(xiàn)象的憎惡,對新的社會、新生事物,對光明的向往,真實地反映了那個時代的思想、文化、社會現(xiàn)狀,反映了青年的現(xiàn)狀,尤其是反映了一批追求光明的女青年的思想特征,又具有石評梅獨有的個性特征,“是堪稱真正用心傳遞‘五四落潮時代社會心理、氣息、精神的”{8}。

作者簡介:王小燕,碩士,河南周口師范學院新聞系講師,主要從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

{1}尤敏.屈毓秀.編后[A].石評梅選集[M].山西人民出版社,1985:456,459,470.

{2}{6} 張衍蕓.心靈的袒露真情的絕唱——石評梅的散文創(chuàng)作[A].春花秋葉·中國“五四”女作家[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

{3}楊義.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1)[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6:223.

{4}艾小妮.尋找文學史中的石評梅[J].文藝研究·2002年?？なu梅研究.

{5} 月如.評梅的死[A].石評梅作品集(戲劇 游記 書信)[M].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85.

{7} 劉思謙.石評梅:生命的燃燒[A].“娜拉言說”[C].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2.

{8} 韓正寶.穿越風雨的孤鴻——石評梅精神世界探析[J].洛陽師范學院學報,2002,(1).

(責任編輯:趙紅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