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卡·克雷姆
到巴黎旅行是不少人的夢想,但對于安·韋伯而言,這卻是個醒不了的噩夢。這個來自美國俄勒岡州波特蘭的43歲助理護士結(jié)束了她夢寐以求的歐洲之旅后,就陷入了巴黎流浪者的大軍中。而這一切源自于她對度假的渴望。
被取消的航班
2008年,安拿出自己積攢數(shù)月的錢,在秋天航班機票最便宜時去歐洲進行了一場計劃已久的旅行。她乘飛機到西班牙,根據(jù)互聯(lián)網(wǎng)上標出的機票價格,安留了900美元做回程機票的費用。剩下的1000美元用作生活費、在馬德里和巴塞羅那的短期旅行費用,隨后她坐火車抵達巴黎。
安覺得法國人比西班牙人更為熱忱?!氨R浮宮、埃菲爾鐵塔美輪美奐,這里的人十分友善……與我之前設(shè)想的一樣。”然而,隨后發(fā)生的事卻都不在安的意料之中。因為缺錢花,安動用了留作返程機票的錢。11月11日,安終于在網(wǎng)站上找到了一家大型在線旅行社提供的巴黎到波特蘭的打折機票,僅售549美元??蓡⒊糖皟商欤步拥铰眯猩绲泥]件,告知她法航的飛行員罷工,那班航班被取消了。
但安沒有喪失希望。一場罷工而已,不會持續(xù)很長時間的,機票的價格會降下來的。時間一天天過去,她的信用卡也透支光了。安不再沉浸在幻想中,開始承認自己是個“從沒出過家門的愚蠢美國女人,被困在了巴黎,身無分文”。
安在法國沒有經(jīng)濟來源,自己的父母早就去世了,離婚后與前夫也再沒有聯(lián)系,僅有的一些朋友也都十分貧窮(盡管如此,一位從前與她合租的女租客還是給她寄來70歐元),沒有可以求助的人……
只剩下美國領(lǐng)事館了。經(jīng)過嚴格的安檢、領(lǐng)號、長久的等候后,安終于見到了接待窗后一位一臉冷漠的工作人員。安抽抽噎噎地試著向她解釋自己的困境:自己想回國卻身無分文?;艁y中,安聽到這位工作人員說:“既然你人在法國,就應該到祛國大使館去。下一個?!睆念I(lǐng)事館出來,安問了她遇到的第一個行人:“離這里最近的法國大使館怎么走?!蹦侨斯笮?。
“接下來的一整個晚上,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蹦莻€旅行時美好的巴黎現(xiàn)在與她相距千里。
饑寒交迫
筋疲力盡的安找到一處灌木叢作為藏身處,躲避人們的視線。連著好幾個晚上她都在這叢灌木中棲身。
在嚴寒的大街上度過兩個星期后,安開始尋找免費提供湯的地方。一位好心的捷克籍流浪婦女暫時為她提供了棲身的帳篷,卻在其丈夫回來后不得不將她趕了出去。
還有一些相對好心的流浪漢教給她一些在街上的求生之道,諸如盡量穿得厚厚的以求保暖。盡量換洗身上的衣物以免被人看作流浪漢而加以驅(qū)趕等。他們還告訴她夜間開放的地鐵站、地面向外噴出熱氣的噴口所在的位置、能夠領(lǐng)取睡袋、衣物以及能夠免費淋浴的地方……“我甚至享受到了一次免費的剪發(fā)和染發(fā)!”安發(fā)現(xiàn)巴黎的流浪漢為數(shù)眾多,“他們接受很多救助,使人們很難看出他們是流浪漢。”
當然,安的流浪經(jīng)歷并非都那么樂觀。一次在巴黎東火車站,兩個阿富汗人愿意為她提供一個溫暖的住所,但她必須同意與他們發(fā)生關(guān)系?!霸诿绹龅竭@樣的事,對方一定會持刀威脅我。但在巴黎,我說不,他們就放我走了?!?/p>
找到收容所
在一處給她提供住處的機構(gòu),志愿者建議她做避難申請。安得知這樣做就意味著背叛自己的祖國后,就放棄了。
一位古巴的流浪者領(lǐng)著安來到慈善機構(gòu)厄瑪烏,這里為流浪者提供晚間的住房,但每次只能住一晚。想住下一晚就要撥打115流浪者救助熱線。安在電話里艱難地講述著自己離奇的遭遇,試圖讓對方相信自己處在極大的困境中,然而得到的答復是:“您是一位美國旅行者,我們不幫助美國旅行者,您應該回美國去?!苯?jīng)過40分鐘精疲力竭的不斷請求,她才獲得再住一晚的待遇。
1月初,安終于不用整晚都在街上流浪了。厄瑪烏開放了一處全天候的收容機構(gòu),處在身體和精神雙重疲憊中的安成了這里接待的第一個美國人。
遲來的使館
當《世界報》記者與美國駐巴黎使館聯(lián)系時,后者大吃一驚。領(lǐng)事伊麗莎白·古雷說:“我們不知道這位女士的遭遇,我們絕不會讓任何一位無法返家的美國公民在法國的街上流浪?!泵绹桂^的人說,由于安在歐洲停留的時間不超過90天,她是免簽證的。但如果這樣的旅行者在啟程前不能證明他持有返回美國的返程機票,是不被允許乘飛機前往歐洲的。
記者還問到了安在領(lǐng)事館那天的遭遇。對方解釋說,安很可能在慌亂中沒有很好地理解使館工作人員的回答,從而產(chǎn)生了誤解。
通常情況下,到使館反映問題后,她應當在3到4個工作日就能回國。這樣的情況使館每月能遇到3起。美國政府會替他們預付機票,扣下這些人的護照直到他們把錢還清為止。最終,美國使館讓安次日早上9點過來。
“這里即便是流浪漢也有更好的生活質(zhì)量”
安不會再去使館了?!拔蚁蚴桂^求助過但沒得到幫助,現(xiàn)在太遲了?,F(xiàn)在在美國,我什么都失去了。我的屋子被租給了別人,沒有在既定的時間返回,我的工作自然也被交給別人,就別提我得攢多久的錢才能付得起一張回美國的機票了?!?/p>
安現(xiàn)在認為自己的命運也許就是待在法國。在街上流浪的經(jīng)歷顛覆了安的“生活觀”,使她謙和起來。“我現(xiàn)在知道眾生是一樣的。”她接觸到了來自阿爾及利亞、俄羅斯、烏克蘭、非洲、阿富汗等世界各地的人……安笑中帶淚地說:“我一直期待接觸不同的文化,現(xiàn)在我做到了!”
安·韋伯一直期望在法國找到一份工作,盡管這首先需要度過語言關(guān)并歷經(jīng)千辛萬苦獲得身份證件?!斑@里不像美國充斥著暴力,沒有遍地的警察。我可以把包落在商店里又重新找回來!而在美國的生活開銷如此之高以至于人們必須竭力工作才能掙到生活所需?!錆M機會的熱土已經(jīng)是過去時了?!?/p>
安告訴我們,如果自己在美國無家可歸將無法生存下去。同樣是無家可歸,安寧愿在法國待著,“這里即便是流浪漢也有更好的生活質(zhì)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