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兆光
《看瀾集》自序
葛兆光
說來慚愧,當受邀編這本《三十年集》的時候,想到的第一個詞,居然是“囊中羞澀”。之所以如此,事后想想,大概有些原因。首先,我這三十年雖然風風雨雨一路走來,卻從來不算是時代弄潮兒,只有總在潮流中的人,才可能在文字中呈現(xiàn)這三十年的中國風景,而自己從事的是古代歷史、宗教和思想領(lǐng)域的研究,那畢竟只是一個遠離波濤的領(lǐng)域。特別是,在讀北京大學古典文獻專業(yè)的一九七八年到一九八四年間,在大量故紙堆和新論著的包圍下,基本沒有寫過“輕松”或“激揚”的文字。盡管我可能是“文化大革命”后第一個在《北京大學學報》上發(fā)表文章的學生,但那些都是枯燥和沉重的學術(shù)論文,并不能見證這三十年,特別是改革開始那些年的歷史,似乎不宜收在這里,只是找到一些當年的讀書札記,既證明大學走出“文化大革命”后的學習風氣,也表示那幾年自己并未虛度。這些文字既不能帶來閱讀的“愉悅”,又不能呈現(xiàn)時代變幻的“風云”,顯然不符合編這套書的原意,這是我要事先道歉的。此外,是因為自己從來不敝帚自珍,對文字也總是不那么修飾,習慣上往往是寫好了就拿出去,在朋友的催促下又常常會編一些隨筆的集子,算起來這些年寫的各類隨筆也已經(jīng)編了六七個集子。我的習慣是,不愿意把自家那點兒東西反復重編,浪費讀者的時間和金錢,因此在不得不編的情況下,就只能盡量挑選一些較少收錄于各種集子的文字,可是,苦于沒有多少“存貨”,思來想去,只好盡量多翻檢一些大概沒有編集的文章和沒有發(fā)表過的札記之類“充數(shù)”。這樣一來,使得現(xiàn)在選出來的文章,根本算不得什么“代表作”,充其量只能是我這三十年文字生涯的一個側(cè)面罷了,這有點兒對不起出版社,更對不起讀者,好在這些文字中間,也許可以讓讀者看到一個并不那么輕松、多少有些學究的人的半生光景。
感謝復旦大學出版社約我編這個集子,這讓我重新審視了一次我的三十年。對一個人來說,三十年是很長的時間,而對于接近“還歷”之歲的我來說,三十年剛好是以往人生的一半,讓我編這本集子,使我不得不進入自我的回憶,看著這些文字,仿佛在檢視自己三十年的學術(shù)之路,不免有很多感慨,在這里,不說也罷。
二○○九年二月寫于上海
葛兆光,復旦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