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
兒時的冬天,有狂風,有白雪,有霜花。單調,寂靜,寒冷。但,夠味。三十多年來,我每每把過去的那段日子嚼一嚼,品一品,那味兒濃濃的,依然在。
那時,看玻璃上的霜花是我每天早晨的第一件事,不吃飯就趴在窗臺上,陶醉于霜花那種神奇的世界里。
看,這一邊是大海和沙灘,還有椰子樹。瞧,椰子樹多像啊,高高的樹干,彎彎的,樹頂還長著又長又寬的葉子,也許中間還有椰子呢。那一邊是茂密的森林,各種喬木、灌木和蒿草,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層次分明,高低有致,倘若仔細地瞅一瞅,你準會瞧出一只猴子或小鳥來。再看那邊,好一片大山啊,連綿起伏,層巒疊嶂,若不是玻璃小,不知延伸到哪里。有高峰,有山谷,有小溪,也許還有間木屋,說不定還有老人或孩子正在木屋前望你呢。再看這邊,平平整整的,如稻田,似麥浪,那光光的一條,許是河流,也許是馬路。那一塊塊突起的,是牛?是人?是我?是你?還是他?憑你的感覺,任你去想象。有時這幾組圖案竟能拼到一起,山連著山,水連著水,還有白云來回地飄,像屏風里的故事,又像柜門上的組合畫。這奇妙的霜花,一天一個樣兒,變幻莫測,氣象萬千,仿佛魔鏡里的世界。這霜花,有我無窮無盡的樂趣,給我無邊無際的遐想,是我無憂無慮的世界。
太陽出來了,屋子里亮了,暖了,霜花慢慢地退去,玻璃上只剩下一片薄冰,一簾流水,像冰山在融化。最后只有留在窗臺上的一灘水,和我那濕漉漉的衣袖,若再有,那就是我心中永遠也化不去的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