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 潔
這是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莊,它的一側是平原,另外兩邊是斷續(xù)的丘嶺,背面則是高山。
方書打開軍用地圖,他指著小村莊對鐘成保和張平易說:“這里就是圍坳村了,過了這個村莊,再往里走就是山區(qū)。我們只要再經(jīng)過三十多公里的無人區(qū)和大約五公里的旅游區(qū)就到達目的地了?!闭f著,方書看了一下手表,“現(xiàn)在是下午四點十三分,我們不如就在這個小村莊里過夜吧,明天一天我們一定可以走過無人區(qū)的?!?/p>
經(jīng)過三人的討論,他們決定在小村莊里找一戶人家借宿。
方書他們?nèi)耸悄炒髮W的學生。
暑假開始時,大學里計算機系的學生自發(fā)組織了一次探險旅游的活動,這次活動得到了學校很多人的響應,而他們?nèi)艘彩亲栽竻⒓舆@次活動的。
活動的主要內(nèi)容是參加者每三人一組,以某旅游區(qū)(山區(qū))的某個景點為目的地,每一組隊員必須從指定的地點出發(fā),徒步從出發(fā)地走到目的地。這中間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而其中有幾十公里(二十幾到四十幾公里不等)的山區(qū)。
在這之前,發(fā)起人和參加者利用現(xiàn)代化的條件對所要探險的地區(qū)做了詳細的資料收集。幸運的是他們找到一份很詳細的軍用地圖,但是,即使這樣,對于要穿越的山區(qū)還是有很多的不了解,而這份軍用地圖只是在山區(qū)內(nèi)標明了很多的無人區(qū),至于無人區(qū)內(nèi)的情況,一樣是很不明朗。
方書他們?nèi)齻€在學校是死黨,號稱“三劍客”的,他們一起參加這個活動,并要求分在了一組里。
他們從某個小縣城出發(fā),前一半的路程在他們看起來,并不覺得太困難。只是在往圍坳村走的這二十幾公里,是勉強可以走人的土路,稍微難走一點。
三個人在圍坳村的一戶人家借宿,主人很熱情地留下他們。
這一戶人家有祖孫三代,奇怪的是都是女人。
最老的是一個六十多歲老婆婆,還有一個是三四十歲的中年婦女,最小的是個才十一二歲的小女孩。
祖孫三代,三個女人。
那個小女孩很好奇地看著方書他們,她小心地用手摸摸鐘成保的衣服:“你們有槍嗎?”
三個小伙子不禁笑起來,他們身上穿著一樣的迷彩服,小女孩把他們當成當兵的了,這套迷彩服是他們探險旅游的統(tǒng)一服裝。
張平易把手放進褲子口袋里,伸著一個手指向褲袋外頂出來一點,使它看起來真好像一把槍的槍口那樣:“有啊,你要不要看看?”
小女孩跑出門去,把那個老婆婆拉了進來:“奶奶,他們有槍!”
那個老婆婆和方書他們一起笑起來。
剛吃過晚飯,小村莊里的人似乎都集中到這戶人家來了。
三個大學生來到這樣一個偏僻的小村莊來借宿,在這個小村莊就像是來了一個小戲班子似的。乖乖,三個城里來的大學生,可是不簡單的事情。
奇怪的是,這個小村莊里好像大都是女人,有幾個男人,也都是老的老小的小,這個小村莊里的壯年男人呢?
村里的女人,尤其是年輕的女人,圍著三個年輕大學生,七嘴八舌地問著一些可笑的問題,年紀大一些的,就笑著在邊上聽著年輕人嘰嘰喳喳地說著笑話。
“你們是來干嘛的?咋走來咱這個莊上的?”一個大眼睛的小姑娘問方書。
“我們是出來旅游的,但是我們不能坐車,我們要靠兩條腿走到旅游區(qū)去!”方書簡單地解釋著。
“那要走到啥時候!”另一個小姑娘接過去問,“你們明天往哪里去?”
“明天,我們從這里上山,穿過這片山區(qū),就到我們的目的地了?!?/p>
“什么?你們要從這里上后面的這座山?還要爬過山去?”一個小姑娘尖叫著。
忽然,整個屋里本來正熱鬧的氣氛沒有了,所有的人都停下話來,目光一起集中在方書他們?nèi)齻€人身上,那目光中透著怪異。
“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嗎?”張平易問那些村里人,可是沒人回答他。
過了很久,那戶主人家的老婆婆對他們說:“哎,你們還是回去吧,別上后面那座山?!?/p>
“為什么?”方書追問著。
“后山,是個不祥的地方,聽大娘的話,別去?!?/p>
“大娘,我們是不迷信的。”鐘成保笑起來,可是,所有人都看著他,用怪異的目光。
“不是迷信,那是真的?!崩掀牌艊@了一口氣,“那是真的事,有三十多年了,那年我才嫁來這里不久?!崩掀牌诺难酃饷噪x起來。
方書看見,村里的那群小姑娘正一個接著一個地溜了出去。
三十多年前,正是文革初期,小村莊雖然偏僻,但是也受到了這場運動的影響。圍坳村的年輕人自行組織了一個隊伍,專門和對派的人進行武斗。其實所謂的對派,不過是鄰村的年輕人組織的而已。圍坳村和鄰村歷來有怨恨,為了土地的問題,已經(jīng)是從古打到今的了。文革讓這兩個對頭村,更加名正言順地為了“革命”斗爭起來。
那一年的秋天本該是個高興的季節(jié)。
在連年的天災人禍下,小村莊生存下來的人都飽嘗了饑餓的滋味,而這一年史無前例的大豐收,讓農(nóng)民更加明白土地對他們的重要。豐收的糧食都放在小村莊前的那個打谷場上,連著多天的勞累,村民們都快支持不住了。村長決定讓村民們回家去好好睡一覺,于是,從村里選出來十三個身強力壯的小伙子在夜晚來打谷場看守糧食。
可是,第二天對于圍坳村所有的人來說,卻是一個噩夢,一個永遠醒不了的噩夢!
天剛麻麻亮,勤勞的村民們就在村長的帶領下來到了打谷場,他們看見那十幾個年輕人橫躺在打谷場的一頭,可能是睡著了,村長讓人去叫醒他們。走過去想叫醒他們的人卻發(fā)出了恐懼而凄厲的尖叫!
那個場面,凡是看到的人,在以后很長很長的時間里夜夜都做噩夢。
昨晚還生龍活虎的十三個小伙子一夜間都橫死了!而且,這十三個小伙子都是被人用利刀切斷了頸項,頭滾落在一邊,打谷場一邊的泥土地都被血染紅了!最可悲的是,其中一個小伙子只剩下了一顆頭,而他的身體,卻莫名不見了。
最先在恐怖與震驚中清醒過來的是老村長,他很快安排了一下,一邊叫人去找那個只有頭的狗剩的尸體,一邊召集村里的干部和老人們聚在一起開了個會。開會決定,一、這十三個橫死的年輕人不能入村中的老墳地,因為他們是橫死鬼;二、請個先生(那種神漢)來做法事,并給死的人下符咒,以防橫死鬼出來作祟;三、這件事決不可以外傳,以防以后沒有女人肯嫁來本村。
以上的決定是多么的愚昧啊,可是,在那個時候,這么愚昧的決定就被全村的人都接受了。
就在這些決定被執(zhí)行的時候,出現(xiàn)了一點問題。
那個只有頭而沒了身體的死人狗剩,經(jīng)尋找,村里的人發(fā)現(xiàn)他的身體不知被什么野物拖去山里吃掉了。
狗剩的娘,在解放以前是一個巫婆,她的巫術是方圓幾十里都有名的,可是解放后,她被批判為迷信,政府強行制止了她的活動。后來她嫁給了村里的一個老穌夫,生了個兒子就是狗剩。她的老頭子不久前才死了,現(xiàn)在她惟一的兒子也死了。
狗剩娘,這個昔日有名的巫婆,她不肯讓她兒子的頭同其他人一起埋葬,她說要救活她的兒子,她偷偷地帶走了狗剩的頭,從此失蹤了。
其他十二個人的尸體,在被做完法事下了符咒后,老村長帶了幾個后生將他們埋在了后山上的密林深處,除了當時去埋尸體的人以外,沒人知道尸體埋葬在什么地方。
可是,這一切僅僅是圍坳村人的噩夢的開始。
沒有多久,先是老村長突然發(fā)病死亡,接著,其他參與埋葬尸體的人在兩個月內(nèi)都離奇暴死,而這些人除了老村長以外,其他人都是壯年男子,平時都是身強力壯的好勞力,卻無病無災地突然都死了。
村里的壯年男子迅速減少著。
接著,村莊里每隔幾年就會有一個壯年男子離奇失蹤,失蹤的人大都是在去后山時不見的。
村子里慢慢開始傳說后山埋葬的十二個橫死鬼因為是橫死而投不了胎,所以他們拉那些壯年男人去做替身。村里的男人在成年后,不是失蹤了就是不愿再呆在村里去了外面,反正無論如何,都沒有再回來的。
那件事發(fā)生后,第一個失蹤的人就是方書他們借宿的這一家老婆婆的丈夫,那時老婆婆還是個小媳婦,而她的肚里正懷著個孩子。
在她丈夫失蹤后兩天,鄰村傳來消息,鄰村的兩個年輕人突然瘋了。
這兩個瘋了的人口口聲聲說看見了狗剩的鬼魂,說狗剩的鬼魂去找他們兩個索命。
直到那時,圍坳村的人才明白,那十三個橫死的年輕人是被鄰村另一派的武斗分子派去的兩個人殺死的,就是那兩個瘋了的人。
可是,圍坳村再也沒有年輕力壯的人去向鄰村人討回公道了。
后來,周圍的幾個村子里也有人說在外面看見過圍坳村失蹤的人,可是,到底有沒有,誰也不知道,因為,失蹤了的,沒有一個有點音訊傳回來。
說到這里,老婆婆流下了眼淚:“我的命真苦,第一個不見了的是我那死鬼老頭,可是不久前……”老婆婆的聲音哽噎了,“我那老鬼留下的遺腹子,也在后山不見了,留下他媳婦兒和才十一歲的女兒?!?/p>
中年婦女和小女孩兒看見老婆婆哭,也跟著哭了。
“牛不見了就算了,鐵蛋非要上后山去找,叫他別去后山找,他就是不聽,果然,一上了后山,就再也沒下來?!崩掀牌趴拗f,“孩子,大娘好心勸你們,別上那后山!”
聽完老婆婆說的事,大家誰也不說話了。干坐了一會兒,村里的人都回去了,方書他們?nèi)齻€也去睡了。
在房間里,三個人沉默了許久,張平易問:“我們明天怎么辦?”
“怎么辦?當然要去了,你被嚇著了?”鐘成保拉了被子睡下了。
“睡吧,明天還要起早上山呢!”方書拍了拍張平易的肩也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方書他們?nèi)齻€吃完早飯,不顧老婆婆的勸阻,向后山上進發(fā)了。
村里的小姑娘、小媳婦們都跑去村尾,看著方書他們走上后山去,每一個看著他們的眼光都充滿了不可思議,仿佛在舉行遺體告別儀式,仿佛在看著三個死人。這種目光讓方書他們的心里覺得一陣陣發(fā)寒。
三個人的腳步有點沉重,不過他們走的還是很快。
山中的景色真是很美,小路邊開滿了野花,林子里各種各樣的鳥叫出各種各樣的聲音,是一曲不用樂器演奏的《維也納的森林》。淡薄的霧在林間慢慢地流動,天邊的云層一點一點紅起來,像一個在化妝的少婦,正一層一層地涂著唇膏,美麗而精細。
三個年輕人漸漸被這山中清晨的景色吸引了,鐘成保隨著鳥鳴聲打著口哨,方書也折了片樹葉,“吱呀”“吱呀”地吹著,張平易也不由地興奮起來,哼著不成調(diào)的小曲。
三個年輕人已經(jīng)將昨晚圍坳村故事帶來的陰影忘記了。
走了有半個小時的樣子,已經(jīng)越來越難走,山上沒有路了,他們只有順著山洪沖積的水道和微裸的山石向上走,以繞開那些茂密的樹林和小灌木叢。
忽然,走在最后的張平易“哎喲”一聲彎下腰來,方書忙回過頭來問他怎么了。
“我肚子疼,好像想拉肚子,一定是在村里吃的東西不干凈。”張平易一邊說著一邊東張西望,“我去那邊拉屎,你們等我一下?!彼f著一頭扎進旁邊的一處密林中。
“懶人屎尿多?!辩姵杀Pχ谝粔K突出的石頭上坐下,方書也一屁股坐在他的身邊。兩人打開地圖,邊研究著,邊在地圖上找出他們現(xiàn)在的位置,做下記號。
卻說張平易捂著肚子走進樹林,一眼看見樹林里有塊大石頭,他走過去放下身后的背包,轉(zhuǎn)身向石后走去。
突然,張平易腳下一空,他一腳踩進一個洞里,跟著整個人摔倒,就像在一個斜坡上似的,跌跌撞撞地向下滾,中間不時撞到洞壁。張平易顧不了許多,只是用手抱著頭,任由自己一路滾跌下去。
不知撞到了什么東西,張平易滾落的身體才停下來。
張平易確定他不再往下跌落,才慢慢松開抱住頭的雙臂,睜開眼看了一下。這似乎是個山洞,但不知為什么,洞中并不黑暗,有很微弱暗淡的光不均地灑落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張平易很快地從地上爬起來,他張眼四顧。
這確是一個山洞,但首先印入張平易眼中的,卻是山洞壁邊的人骨骼!那是一架架橫躺在那里的骨骼,每一副骨骼的骨頭都很完整!
山洞一側的壁上有一盞很暗淡的油燈,它在山洞壁的一個凹槽里。這讓張平易感到極度的詭異,這個裝滿人骨骼的山洞,還有油燈在燃著,莫非常常有人來添油?
張平易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他覺得好像渾身骨頭都生了銹似的,那種怪異的感覺讓他不由地發(fā)抖?!啊?十,十一,十二……”他數(shù)著那些骨骼,十二具,整整十二具!莫非,這里就是圍坳村的人埋葬那十幾個橫死的小伙子的地方?
隨著張平易慢慢轉(zhuǎn)動的身體,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最后他的目光定住了,他的臉色蒼白的好像死人似的,他那么恐懼,他看見了什么呢?
他面前一米之遙的地方有一個用泥土拓成的土臺,土臺上放的卻赫然是一個人頭!而那顆人頭卻是顆仍有血有肉的人頭!
他被放在一個木制的盤中,盤中有些透明的液體,透過那液體張平易可以看見那顆人頭的頸項,似乎這顆人頭是被從頸項上切下來的,在切口處還可以看見皮膚和連著的肌肉微微向外翻起。那顆人頭的雙眼緊閉,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睡著的人,但是他卻是沒有連著身體的。
他是誰?他是死是活呢?
張平易轉(zhuǎn)動著眼光,他看見土臺的旁邊還有一具單獨的骨骼,這具骨骼比那十二具都小,難道這具骨骼是女人的?
張平易愣了一下,莫非這顆人頭就是狗剩的人頭?莫非土臺邊這具骨骼就是狗剩娘,那個老巫婆?那么,這顆人頭是用巫術保存下來的了?他還活著嗎?
張平易不由起了好奇心,他向那個土臺走去,他想摸一下那顆人頭,看看那顆人頭是不是還像活人的頭那樣。
走到土臺邊,張平易低下頭仔細看著那顆人頭,看了一下,他不由地伸出手去,想摸摸那顆人頭。
就在這時,張平易忽然看見那顆人頭睜開了雙眼!
他甚至還對張平易咧開嘴笑了笑,一口白煙就從他的嘴里噴了出來。張平易的一聲驚呼悶在了嗓子眼里,眼睛一閉就昏了過去。
張平易醒來的時候,看見還是在山洞里,他前面站著一個穿迷彩服的人正背對著他?!胺綍?”張平易喊那個人,那人聽見喊聲回過頭來,張平易差點又昏過去!那個穿著他們探險旅游隊迷彩服的人的那張臉,卻是剛才在土臺上的那顆人頭的那張臉!
張平易這時才發(fā)現(xiàn)他自己的不對頭。
他怎么好像在那塊土臺上?
張平易的臉色一定很難看,他感覺不到他的身體了,然后,他一低頭就看見了他面前的那個木盤和那個土臺……
他看不見他自己的情況,但是他現(xiàn)在可以想象出那種情況,他的頭被放在那個土臺的木盤上,而他的身體,卻正是那顆人頭下面連接著的那個穿迷彩服的身體!
這就是老巫婆的巫術!
張平易閉上了眼,“你是狗剩?”
“咦?”那個人詫異的聲音也有著笑意,“你知道狗剩?”
張平易想點頭,卻發(fā)現(xiàn)他自己已連這個最簡單的動作也不能做了,于是他只有說,“是,我昨晚在你們村過的夜,我聽說了那個故事。”張平易睜開眼。
“那你知道鐵蛋嗎?”那人笑了,“我是鐵蛋!”
張平易愣了,“你是鐵蛋?”
“你知道了故事的前一半,卻不知道故事的后一半?!辫F蛋說,“我告訴你吧!狗剩的娘想用巫術救她的兒子,她首先想到的是用那十二個橫死鬼的尸體代替她兒子被野物吃了的身體?!辫F蛋說著向那十二具骨骼努了努嘴。
“她偷走狗剩的頭,在山上等著十二個橫死鬼被埋下??墒?那時天還很熱,加上做法事,等埋人的那幫人走后,老巫婆找到這個埋葬地,那十二具尸體已經(jīng)開始腐爛了。老巫婆只好另外想辦法,她用巫術把狗剩的頭保存下來,又在這個洞里下了巫,讓這個洞成為一個巫洞,然后她用了所有的生命下了一個巫,如果有人掉進這個洞里,他只要好奇地走到離狗剩的頭一尺以內(nèi),狗剩就用巫術換下這個人的頭,而自己的頭長在這個人的身體上,就像剛才我和你一樣。”
張平易嘆了一口氣。
鐵蛋繼續(xù)說,“后來老巫婆死了,村子里有人無意中掉下洞來,狗剩就換下了那個人的頭,那個人就是我爹。因為我爹和狗剩都是圍坳村人,有著骨血關系的,狗剩臨走時就把巫術的施法教給了我爹。后來不斷掉落這里的人都是我們同村的,這個巫術的施法就一直保留下來。既然你也知道這么個事,我就告訴你這個巫術的施法,你就慢慢在這里等著有人來吧!”
鐵蛋說著就把巫術的施法告訴了張平易,可是張平易愣愣地望著他:“我沒聽清,你過來再說一遍。”
鐵蛋向前走了兩步,又說了一遍。
“我還是不太清楚,你可以走近一點再告訴我嗎?”張平易一臉的懇求。
鐵蛋又向前邁出一步,但他突然警覺起來,“你想騙我走近你?沒那么容易!”他大聲又說了一遍巫術的施法,然后對張平易說,“我要走了!”
張平易嘆著氣,“你要回圍坳村嗎?”
“回村?不!不回去了,我回去了人家會知道這件事的,我還不給當成妖怪抓了!”鐵蛋說著大踏步頭也不回地向洞口走去。
十幾分鐘過去了,張平易還沒出來,方書不由地說:“咦,張平易去了這么久?”
“哎,你不知道他嗎,他常在洗手間里蹲上半個鐘頭的?!辩姵杀Pχf。
兩人又等了七八分鐘,方書忽然變了臉色,“太久了,我們喊喊他。”方書對著林子里喊張平易,可是沒有人回答。
鐘成保的臉色也變了,兩人互相望著,一股寒意慢慢升起。
方書和鐘成保一邊向樹林里走,一邊叫著張平易,但是沒人回答。
樹林里的光線暗淡,方書一眼看見張平易的背包放在一塊大石上。兩人走向石塊,走在前面的方書叫著鐘成保:“快看!”
大石的后面有一個黑黑的洞,如果不仔細看,一下子是很難看到這個洞的,洞口邊上長著草,草有被壓過的痕跡。
“可能張平易掉下去了。”方書在洞口喊著張平易,但是沒人回答。方書拿出一支手電筒,向洞里照著,洞是順著一個斜坡向下的,不遠處還有個小小的彎,手電筒的光不能完全照到里面。方書看了看鐘成保,“他可能摔暈了,我下去看看,你準備好急救包?!?/p>
“哦!”鐘成保大叫起來,“我把急救包忘在大娘家了!”
“怎么這樣?”方書皺起眉頭。
“是大娘不小心切了手,我拿紫藥水給她擦,急救包拿出來就忘了放回去?!辩姵杀`剞q解著。
“這樣,你趕快回去拿急救包,我下去,先把張平易弄上來!”方書說著已經(jīng)打開電筒走下洞口。
鐘成保放下背包,“你,小心點!”
方書看了他一下,“沒事,你快去吧!”
“哎!”鐘成保看著方書又轉(zhuǎn)身向洞里走去,也轉(zhuǎn)身飛快向山下跑去。
鐘成保快跑到山下時,忽然看見前面路上有一個穿著迷彩服的人,好像是張平易,“張平易!張平易!”鐘成保大叫著,“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他追上前面那個人,拍拍那個人的肩,那個人回過頭來,卻不是張平易,是個皮膚黝黑,發(fā)型土里土氣的農(nóng)村壯漢。
“對不起,認錯人了!”鐘成保忙向他道歉。
“沒什么!”那個人咧嘴憨厚地一笑,卻一拐走上另一條山中的小路,快步走遠了。
鐘成保心里覺得很怪異,那個人身上穿的明明是他們探險旅游隊的迷彩服,卻是個農(nóng)村人,怎么會這樣呢?鐘成保顧不上多想,跑下山拿了急救包一路又向山上爬去。
鐘成?;氐絼偛烹x開的地方,他一眼看見洞口邊坐著一個人,“方書!沒找到張平易嗎?”那個人在他的喊聲中回過頭,卻是張平易?!斑?方書呢?”鐘成保問張平易。
“方書?我沒看見呀?”張平易目光在洞口游移著。
“他不是下去找你嗎?”鐘成保指著洞口說。
“是嗎?我真的沒看見他,我掉下洞里摔昏了,過了一會兒醒來,我就順著亮光向洞口爬上來。出來后沒看見你們倆,就看見這些背包,我就想你們一定沒走遠,會回來拿背包的,于是我就坐在這里等著。”張平易急急地說著,好像惟恐鐘成保不相信似的。
“這樣?”鐘成保皺著眉,“真是奇怪!”鐘成保忽然想到剛才看到的那個穿著迷彩服的農(nóng)村人,他不由心里一抖,“方書不會出事吧?”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背包里拿出電筒來,“我先下去看看,你休息一下?!闭f著,鐘成保向洞里走去。
張平易張口想喊鐘成保,可是他沒喊出聲。
過了大約十分鐘左右,洞里上來一個人,張平易用眼角掃了一下,上來的是方書。方書沒說話,走到大石塊邊上,拿起他自己的背包,背在背上,對張平易說:“走吧!”
張平易也拿起自己的背包背上,留下鐘成保的背包,隨著方書走了。
方書和張平易在當天傍晚趕到了此次探險旅游的目的地。他們到的時候,已經(jīng)有另外兩組先到了。
大家看到他們倆紛紛圍上來,有人問:“咦,鐘成保呢?”
張平易看看方書,方書也正望著他,“哦?他還沒到嗎?他在路上和我們分開走了?!?/p>
“怎么這樣?你們干嘛分開?”大家都很詫異。
“是這樣,我們在一個岔路口有了分歧,鐘成保堅持說應該走另外一條路,我們勸他不聽,他自己走另一條路去了?!狈綍忉屩?張平易的目光游移著不望向他。
“哦,不要緊,還有一大半人沒到,我們再等等?!贝蠹野参恐麄z。
兩天后,所有的人都到齊了,鐘成保還沒有到。
組織者召集大家開會,開會決定,所有的人再等鐘成保一天,如果還等不到,其他人先回去,留下方書、張平易和組織者去報警并協(xié)助尋找。
方書和張平易的臉慘白的,互相望著。
誰想,第二天的上午,鐘成保卻一身風塵地趕來了,他身上穿著一件毛藍色的中山裝,下身穿條黑色的布褲子和一雙黑土布鞋,打扮得像個農(nóng)民一般。
大家紛紛問鐘成保出了什么事,鐘成保喃喃地說:“我出了一點事,衣服都不能穿了,這身衣服還是在農(nóng)村人那里買的,所以遲了?!?/p>
大家再問,鐘成保就什么也不說了。
旅游回去后,方書、張平易和鐘成保再也不像過去那么好了,好像互相躲著對方似的,有時遠遠碰到了,也是不約而同的一轉(zhuǎn)身,各自走了。
參加這次活動的人,在學校里到處大吹自己的探險經(jīng)過,只有他們?nèi)齻€人——方書、張平易和鐘成保,閉緊了嘴什么也不說。偶爾有人問起,他們也是寒著臉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