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是在等梅花

楊志科

我快三十歲了,在農(nóng)村跟我一樣大的小伙子,孩子都在校園里跑了,可我就是結(jié)不了婚。我分析了一下,原因很多,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我有一個老娘絆住了我,讓我不能跟其他小伙子一樣出門打工掙錢。

我的老娘60歲了,成天在街道走來走去,看樣子長壽不成問題。說句混蛋話,我不盼望老娘多活,倒是盼望著老娘死哩。娘死了,我的責(zé)任也就盡到了,我的負擔拖累也就沒有了,媳婦也就好找了。

我找不到媳婦結(jié)不了婚,老娘也愁。她成天說的最多的是這兩句:我咋不死哩,害得我科科結(jié)不了婚。可我看她還是愛活,冷了嫌冷,熱了嫌熱,一有小毛病就叫我把她拉到醫(yī)療站去。

其實給我操心婚事的人也不少,娥娥嬸就是一個。她給我介紹過不少對象,只不過人家都相不中我。前些日子娥娥嬸又給我介紹了兩個大齡姑娘,一個問我在哪兒掙錢,現(xiàn)在能攢多少。我說在家里種地,大概能攢幾百元。我的話一出口,差點沒把那大姑娘笑死。她說了句幾百元算個屁,扭著屁股就走。另一個見面就說:“聽說你有個老娘,我進門可不要她。”我說:“不要你推給誰?”結(jié)果兩個都吹了。不過村支書的女兒好像對我有點意思。村支書的女兒叫梅花,結(jié)婚三年了,去年那小伙子搞生意掙了一筆大錢,另外有了相好,前些日子以梅花不生孩子為名離婚了。我是這樣看到梅花對我有意思的:那天,我娘說她感冒了又叫我把她拉到醫(yī)療站去,我把架子車放在院子中間,把老娘背出來往架子車里一放,那轅桿就翹起來了。我家沒有大門,剛好梅花路過看見了,就跑進來給我按住了架子車的轅桿。我把老娘一放到車子上,梅花就拉起往醫(yī)療站走。路上,梅花還含情脈脈地瞅了我?guī)籽?瞅得我臉紅紅的。后來我一想,梅花是不是對我有意思?還有一次,我去天王趕集,梅花也去了。我在前,梅花在后。梅花讓我等等她。我等了等,我倆就走在了一起。拉了幾句閑話后,梅花突然問我:“科科,你咋還不結(jié)婚?”我說:“我有老娘這個拖累,加之我的年齡也已偏大了,又不愛說話,沒有人愿意嫁給我。”梅花含情脈脈地瞅了我?guī)籽?好像要說什么,嘴張了張卻又什么也沒有說。我和梅花一起上學(xué),一起長大,從小我就很喜歡梅花。她出嫁前我還暗戀過她幾年。就是現(xiàn)在,人家雖然結(jié)婚三年,可看起來還與姑娘時一模一樣,還是那樣討人喜歡。能娶梅花為妻,也就是我的福分了?？晌矣欣夏锏耐侠?也不知人家嫌不嫌?

五一這天,我正在地里栽辣椒,娥娥嬸笑著走了過來說給我提親來了。我問是誰,娥娥嬸笑著說:“是梅花,還是梅花自己提出讓我來說的,她爹還不知道,先問你愿意不愿意?！蔽疫B說了幾個愿意,接著我說:“我有老娘的拖累哩,又沒攢下錢?！倍鸲饗鹦χf:“你小子要走運了,你的家庭狀況梅花都知道,不嫌你!”我聽了高興了好幾天,高興過后,我又害怕了。沒有那么好的事吧?村支書的女兒梅花會嫁給我這個沒有什么本事的科科?我最擔心的還是我的老娘,她有時候意識不清,會把尿盆提到廚房里,有時候拿不住自己,還會在褲子上拉屎!

5月12日中午,我正準備下地,忽然房架子發(fā)出咔嚓、咔嚓的聲音,接著就是搖晃。我馬上意識到這是地震了。我跑到老娘房中一看,娘望著窗子坐著,口里說:“誰搖啥呢?”一念之間我丟下老娘跑了。我想房子不倒,把你搖不死、壓不死,算你命大;房子倒了,把你壓死在里邊算你活夠了。我要娶梅花,不能因你耽誤了,我不敢往人多處跑,一個人跑到了田地里。

大概有半個多小時,地震過去了。我懷著愧疚的心情,悄悄回到了家?；丶液?我看到房子完好,院子靠墻根立的木頭倒了,一些窗戶的玻璃打碎了,柴房倒了。我忙跑向娘屋看娘。一進娘屋我嚇了一跳:炕上空空的,娘呢?我滿屋子尋了個遍就是不見老娘!我急了,跑出來剛好遇見了娥娥嬸。娥娥嬸笑著說:“尋你娘嗎?在梅花家呢?！蔽也幌嘈?可我還是跑進了梅花的家。

娘就在梅花家中!我剛走到院子就聽到了娘的聲音:“搖哩,搖哩,把我搖得昏得像坐在磨盤上,我叫科科,科科不知跑到哪兒去了,叫不應(yīng)聲?！蔽亿s緊跑進去,老娘坐在梅花房中的沙發(fā)上,梅花正端著水給老娘喝哩。一看見是我,老娘推開梅花的水杯說:“科科,你可回來了。地震哩,你不見了,把我嚇壞了。你回來了就好?！蔽乙幌伦訐涞侥飸牙?摟住娘哇哇大哭起來。

原來老娘是梅花從房中背出來的。在這次地震中,梅花扶出自己的母親后,就跑進鄰居家背出了一個盲老太太,放下盲老太太又跑到了我家。梅花跑進屋先叫我,叫不應(yīng)。一看老娘一個人坐在炕上,梅花二話不說就把老娘背出了房子,地震過去后又把老人扶到了自己家。老娘說:“我兒科科不見了。”梅花又忙著安慰老人,還給老人撫頭撫胸的。梅花太好了!我決心說什么也要娶到梅花。

后來我?guī)状沃鲃优苓M梅花家,向梅花爹提出要娶梅花。梅花爹批評我地震時丟下老娘自己逃命是個混蛋。我哭著說:“我是為了梅花?！泵坊ǖf:“為誰也不行,丟下老娘不管,自己逃命就是混蛋。”我向梅花爹檢討了好幾回,并一再保證今后好好孝敬老娘,好好與梅花過日子。我哭著跪在梅花爹面前,求他成全我們倆。梅花爹猶豫了好一會才扶起了我,說他尊重女兒的意見,算是勉強同意了。

6月28日在省文化局舉辦的與災(zāi)區(qū)人民心連心演出和區(qū)政府表彰抗震救災(zāi)先進個人的那天,梅花光榮地站在臺上。區(qū)長將抗震救災(zāi)先進個人的大紅獎狀送到了梅花手中。我在臺下使勁地拍著巴掌,也就是在那天我和梅花結(jié)了婚。看來我遲遲不結(jié)婚,不是為別的,原來我是在等梅花。 ■(責(zé)編: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