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鳴
廣電總局下令,限制電臺、電視臺播音員使用英文縮寫,像人們耳熟能詳?shù)腘BA、WTO之類,都在禁限之列。從來沒聽說過哪個國家對此有限制,所以,此禁令一出,舉國嘩然,人們紛紛傳說,今后公共廁所的WC兩個字母,是不是也得取消。
但是,在中國,如果有哪一天真的出來這樣的禁令,你還真別奇怪。我們是個禁令的國度,小時候有老師、學校,長大進入社會,到處都是禁令。有權(quán)的部門下禁令,沒權(quán)的單位,也有禁令。只要能管個人的地方,都在下禁令。就光一個公款吃喝,從中央到地方,不知道出臺了多少個禁令,到現(xiàn)在,哪怕一個最基層的部門,每年的招待費,也是幾十萬、上百萬。見到過最雷人的禁令:一條是湖南的——嚴禁教師強奸女學生;一條來自貴州——嚴禁搶劫警車。
顯然,如果連教師強奸女生,搶劫警車都要有司出臺禁令,這種禁令的效能肯定是有問題的,事實上也是如此。有人說,對干部的禁令基本沒用,對群眾的禁令抓著有用,只有對媒體的禁令暫時有用。沒有用的禁令,卻總是有人喜歡定,只要有點權(quán)力,可以在紙上蓋個公章,發(fā)個文件的地方,就會源源不斷地往出冒禁令。如果把中國的禁令排起來,不知道能繞地球多少圈。也不管自家的禁令是不是合適,甚至是不是合法——其實違憲乃至違法的禁令,從來就不在少數(shù)?;蛘?明明屬于違法甚至犯罪的事,有司也要出臺禁令,鬧出教育局下令不許教師強奸女生之類的笑話。在自己所管的一畝三分地上,不出禁令,好像就顯不出自己的權(quán)威。禁令,是一種我們自家特色的行政思維,按行政系統(tǒng)進行管理,似乎就得出禁令。
“依法治國”的口號,不知喊了多少年,但我們的各級權(quán)力機關,甚至各個企事業(yè)單位,對法制的認識,還是停留在口頭上。具體的治理,大小頭目卻依舊像昔日的諸侯,自家的地盤自家管,自家說了算,管的標志之一,就是出個禁令。機關級別越高,禁令出的越多。對法律的事兒,連想都不想。上級下大禁令,下級跟著下小禁令。禁令多了,后面的跟前面的打架,也沒人在乎,反正禁令出多了,前面的早被忘記了。禁令不管用,也得出,對于某些機關而言,下個禁令,就表明了我們對于此事的重視。禁令貼出來,或者下發(fā)了,就算完成了一樁事務,至于禁令靈與不靈,那就不是我該負責的了。
所謂的禁令治國,實際上就是人治。禁令也最能體現(xiàn)具體領導的個性:甲領導不茍言笑,于是禁止在辦公室唱歌;乙領導性格活潑,熱衷組織群眾性歌詠比賽,辦公室里就時常歌聲飛揚。這樣的因人而異的禁令,隨處可見。沒有道理,也不講法律,領導一拍腦袋,禁令就問世了。過一陣,領導換了,此禁令無形中見了鬼,然后再以另一種面目浮現(xiàn)出來。
【選自《新浪·博客》】
題圖 / 真打?假打? / 鄺飚